霍見歸趕到警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發現,路上警察的數量比之前多了很多,而且全都是全副武裝的,脖頸上甚至還套有專門的護具。
警車在路上奔馳着,充滿着一種緊張感。
路上行人很少,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
看來,這起事件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力了,雖然僅僅過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來到了警局之後,霍見歸迅速被帶進了一間秘密會議室。
會議室中有局長,副局長,還有兩個總局派來的人,以及霍見歸的老師丁仁。
簡單的開場白過後,霍見歸首先看了籠子中關着的老午。
隨後,他從老丁那瞭解到了一些情況,再結合他看到的相關資料,很快便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局長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似乎並不對霍見歸和老丁抱有太大的希望,和另外兩個總局來的人匆匆走了出去,只留下副局長在會議室中。
老丁問向霍見歸:“你怎麼看?”
霍見歸道:“毫無疑問,他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跟我之前遇到的那個狂犬病毒變異體的感染者完全不一樣,所以說,他應該是被什麼給控制了。”
“能量。”老丁道,“毫無疑問,他是被一股強大的能量所控制了,這股能量應該就是這起事件的根源,我們只需要找到這個根源,破除這股能量,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霍見歸點了點頭道:“我的看法雖然跟你不大一樣,但是總體意思是差不多的,我覺得那個能量源的東西應該就是他的母體,而他只是一個分支。”
旁邊的副局長聽的雲裡霧裡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對話的內容是什麼意思,聽了一會之後,他說道:“你們先在這研究着,有需要隨時找我,我出去看下情況怎麼樣了。”
老丁點了點頭,副局長起身走了出去,會議室內只剩下了老丁和霍見歸兩人。
霍見歸輕吸了一口氣問道:“這下沒有外人了,丁老師,你直接告訴我吧,這次到底爲什麼叫我來?”
“我老了,有些事看透但不能說透,說透別人也不信,而且,我沒有那個能力去親力親爲了,所以,纔會叫你來。”老丁神色淡然地道。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其實,剛剛我們說的,也並不全是空話,這個東西能夠控制死屍,而且,疾控中心顯示沒有任何病毒體或寄生蟲的入侵,再然後,他沒有任何的自主意識,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被控制了。”
“沒錯。”霍見歸點頭道。
“我們需要找出他到底是被什麼控制的,那個控制他的東西在哪。”
“是的。”霍見歸道,“但我覺得首要的任務還是要找出來他自身活動的機理,以及對付他的有效方法,不然在我們尋找母體的過程中,可能又有很多人被控制了。”
“還需要找出控制傳播的途徑。”老丁道。
“不是病毒,不是寄生蟲,不是任何活的東西,你說他的傳播的途徑會是啥?”
“附身。”霍見歸意味深長地看了老丁一眼。
老丁嘴角微微上揚道:“我是名生物學教授,所以,我不能用附身這樣的詞彙來解釋,你明白我爲什麼會叫你來了吧。”
霍見歸剛要說話,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的掌心中多了一團血跡。
他迅速將血跡擦乾。
老丁顯然已經看到了,他說道:“你沒事吧?”
霍見歸深吸了幾口氣道:“要死,我早就死了。”
隨後,霍見歸道:“不是還有一個感染的但是還沒發作的人嗎?”
老丁看了他一眼,隨後呼叫副局長進來,跟副局長說明了情況。
沒過一會,一個戴着手銬腳鐐,頭上還戴着一個頭盔的青年男子就被兩個警察帶了進來,直接將其拷在了鐵籠子上。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周豆豆。
周豆豆開始喊叫起來,他的情緒顯然不是很穩定,任誰在面臨這樣情況的時候都不會穩定的,何況是親眼看見過死屍復活,現在又親眼看見自己那已經死去的師傅被關在籠子裡,朝着他呲牙咧嘴。
同時跟進來的還有疾控中心負責人張寒玉,張寒玉之前一直在另外一間密室中研究周豆豆。
副局長簡單介紹了一下之後,就出去了。
霍見歸走到鐵籠邊上,替周豆豆解下了頭盔。
周豆豆的臉露了出來。
他的神情驚恐中帶着一絲憤怒,眼球有些發紅,眼睛下面有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像是黑斑一樣,臉色發黑,脖頸上有幾塊紅色的斑點,像是被蚊蟲咬的。
他的傷口在肩頭,肩頭上有五道爪印,像是被刀子刻出來的一樣,深深印在他的肌膚裡面。
щшш ☢ttk an ☢¢O
霍見歸正在觀察那道傷口。
“從傷口上來看,就是普通的傷。”張寒玉忽然說道,“傷口樣本的檢測結果中,沒有任何的傳染病毒之類的東西。”
霍見歸回頭看了一眼張寒玉,張寒玉也直視着他。
這個女人的臉上透過兩個字:精幹。
她的性格像個男人一樣。
霍見歸對這樣的女人還是懷着一絲敬意的。
他問道:“那這麼說,並不是通過這個傷口傳播的了?”
“除了這個傷口之外,他並未接觸到死者的別的地方,呼吸道什麼的都沒有被感染的跡象,也不可能是空氣傳播,否則我們現在都已經被感染了。”張寒玉說道。
霍見歸沉默着。
他已經聽出來,張寒玉還試圖在用醫學那一套理論來解釋面前的現象,顯然,這是根本就行不通的。
此時,周豆豆開始喊叫了起來:“我沒犯法,也沒病……你們爲什麼要將我綁起來……快把我鬆開啊……我好渴……”
霍見歸直接毫不掩飾地對周豆豆道:“你們在停屍間內解剖的兩具屍體死而復活,咬死了你師父,然後你師父又死而復活,而且,當時你們有一個女法醫寧涵,就是被屍體弄傷的,所以後面她變成了殭屍,如果你不想變成殭屍,就老老實實的,或許,我們可以救你,在你變成殭屍之前。”
“我不會成爲殭屍的……我不會成爲殭屍的……”
周豆豆驚恐地大叫了起來,他試圖掙脫束縛,弄的鐵籠子左右搖晃,可奇怪的是,籠子中的老午看見周豆豆並不像看其他人那樣充滿狠毒,反而好像帶着一種親切感,而且,自從周豆豆進來後,老午明顯安靜了許多。
霍見歸道:“要想不成爲殭屍,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我們,明白嗎?”
“不!我不!”周豆豆驟然嘶吼一聲,聲音奇大無比,但是很快他就似乎覺得自己不對勁,急忙搖晃了一下腦袋道,“我不想死……不想變成殭屍……可是……可是我……”
“你怎麼了?”霍見歸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覺自己全身都不舒服,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正在我的體內竄來竄去,試圖控制我的身體……”周豆豆頓了一下,隨即擡起頭,望向霍見歸,有些愣愣地道,“還有控制我的思維……”
霍見歸回頭看了一眼老丁,老丁緊抿着嘴脣,默默點了點頭。
旁邊的張寒玉雙臂抱胸,平靜地看着這一切。
霍見歸輕吸了一口氣道:“是怎麼控制你的思維的?”
“好像有個聲音在我的腦子裡說話……”
“說的什麼?”
“叫我到什麼地方……”
忽然間,籠子的老午嘶吼了一聲,張開口對着周豆豆就撕咬了上去,腦袋撞擊到籠子上,發出框框的聲響,嚇得周豆豆急忙後撤,但因爲他的手銬是被綁在籠子上的,所以一撤之下,籠子也被拖的往後撤了一下。
周豆豆嚇的大聲叫道:“快把他弄走!快把他弄走!你們誰來救救我?!”
霍見歸走到外面,低聲向那名警察說了幾句什麼話,那名警察又請示了副局長,然後纔將鑰匙交給了霍見歸。
霍見歸拿起了那個鑰匙,準備去給周豆豆打開手銬。
張寒玉急忙攔住他:“你幹什麼?”
“他現在還不是殭屍,沒必要跟殭屍綁在一起。”
“可他很可能會變成殭屍。”
“你能阻止嗎?”
“不能……”
“那你那麼多廢話幹什麼?”霍見歸從一臉懵逼的張寒玉身邊走了過去,來到了周豆豆跟前。
“我可以給你打開,但是你要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霍見歸對周豆豆道,“這不僅能救你的性命,也會救很多人的性命,你明白嗎?”
“我明白……只要我不死,我始終都是一名警察……”周豆豆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麼請一定要將我的屍體燒掉,燒成灰燼。”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軍人身上特有的堅毅神色。
顯然,身爲一名警察,他還是很自豪的。
霍見歸回頭看了一眼張寒玉,張寒玉臉色有些難看,老午在閉目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霍見歸打開了周豆豆的手銬。
周豆豆立馬躲到了牆壁角落,遠遠地看着籠中的老午。
此時的老午是如此的陌生,他雖然有着老午的身體,但顯然靈魂深處已經不是老午,是另外一個人,甚至可能還不是一個人。
周豆豆愣愣地看着老午,他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有可能也會變成老午這幅模樣。
他看着看着,眼淚就從眼窩中流了出來,隨後,他捂着自己的臉,崩潰大哭了起來,哭着哭着就蹲坐在了地上。
他的後背一聳一聳的,喉嚨裡發出嗚咽之聲。
霍見歸站在他的身側,他看見周豆豆的指甲有點長,應該有一釐米到二釐米那麼長,而且,他的手背是紫紅色的,像是有一團霧氣漂浮在上面。
霍見歸轉身走到了老丁的身前,低聲對老丁說着什麼。
老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商量的過程中,張寒玉一直在側耳偷聽,可是卻什麼都沒聽到。
不知不覺間,外面的天已經開始黑了下去。
顯然,夜幕很快就要來臨了。
衆人都知道夜幕來臨代表着什麼,代表着新一輪的殺戮又要開始了。
密室內亮起了昏黃的燈光,照在衆人的臉上,將每個人的臉都照的發黃了起來。
隨後,霍見歸再次來到了周豆豆跟前,輕拍了一下週豆豆的肩頭道:“豆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的感受是怎樣的。”
周豆豆緩緩擡起了頭,他的眼睛比之前紅的更厲害了,臉色也發青了起來。
他的眼神直愣愣的,雖然是在看着霍見歸,看着焦點卻根本不在霍見歸的臉上。
良久之後,他才低聲道:“有個低沉,渾厚的聲音時不時地會出現在我的腦子裡……像是我的腦子裡有個深淵,那聲音就是從深淵底下傳來的……我很確定這個聲音……是從我受傷之後纔有的……”
“能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嗎?”
“聽不清……似乎不是人類的語言……”
“你能給我模仿一下嗎?”
“我試試……”
周豆豆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着,陷入了沉默當中,似乎正在用心聆聽腦中的那個聲音。
“咬咬咬耳耳咬耳……”周豆豆睜開了眼,額頭上汗珠滾落而下,似乎剛纔的一番傾聽耗費了很多的體力。
他長吁了幾口氣道:“其中兩個音符好像是這個……別的實在很難形容……反正不是人類的語言,不是國語,也不是方言……”
霍見歸一隻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之後道:“之前你說他好像要引你到某個地方對嗎?”
“那只是一種感覺……就是感覺好像要去哪裡……我不知道這麼說你能理解嗎……就好像每個人心底有個家鄉一樣……做夢的時候經常會夢到老家那種感覺……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
“我明白,就好像你餓了,就想要去吃飯一樣,是種本能。”
“對對……”周豆豆開始擦起了額頭的汗,在說話期間,他一直不停地流汗。
霍見歸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指甲似乎比十分鐘之前又變長了一些。
周豆豆似乎感到很累,他時不時地閉上眼睛,喘幾口氣。
伴隨着他每次睜眼閉眼,他的眼球似乎都有着微弱的變化,是顏色在變化,從最開始的佈滿血絲,現在血絲已經融開,整個眼球裡面看起來像是流血一樣,血紅血紅的,有點嚇人。
周豆豆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他睜開眼問道:“我看起來是不是很糟糕……”
“還好,你的眼睛比較紅。”霍見歸悄然往後退開了一步。
“我感覺那個聲音變大了……我感覺我的腦子好像要停止轉動了……我感覺體內的那個東西竄動的速度變快了……他在佔據我的身體……”
周豆豆劇烈地喘息着:“你們能不能幫幫我……能不能幫幫我……”
霍見歸回頭看了一眼張寒玉。
張寒玉搖了搖頭道:“我們已經查過,他體內沒有任何別的活的生物,病毒,寄生蟲,什麼都沒有。”
忽然間,周豆豆低下頭去,一拳頭打在了地面上,他手背上的皮破了,但是卻沒有血流出來。
霍見歸吃了一驚,站起身子,往後退了兩步。
老丁,張寒玉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砰!”周豆豆又是一拳頭打在了地上,他手背上的皮全部脫落,可是裡面一點血液都沒有,就連肉似乎都是緊縮的,像是臘肉一樣。
周豆豆的頭垂在了地面上,背部一起一伏,吼間發出一聲聲怪異的叫聲:“幫幫我……幫……幫……我……你們……”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到後面都聽不清楚了。
張寒玉急忙道:“他快要變了,你們還不把他銬起來!”
霍見歸緊盯了張寒玉一眼道:“銬起來,救不活他!”
“可是,他會感染別人。”
“我只想讓他死的體面。”
“你瘋了……你會死在這裡的……”
張寒玉扭頭就走。
“噶!”垂在地上的周豆豆忽然發出了一聲嘶叫聲,像是青蛙在叫。
霍見歸冷聲道:“你難道就不想看看,他的整個異變過程,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張寒玉站住身子,扭過了頭來。
她看見周豆豆的頭正在緩慢地擡起。
擡的很慢,很慢。
他的關節發出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響,像是正在重組。
他的吼間發出一陣陣嘎嘎的嘶叫聲,似乎在呼喚着什麼。
籠中的老午也嘎嘎地叫了起來,彷彿是在和周豆豆做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