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在急速下墜,呼嘯之音從耳邊刮過。
當霍見歸從高處墜落到一半的時候,面前忽然出現了很多的植物藤條,那些藤條都已經乾枯,看起來已經死去很長時間。
霍見歸的身體撞擊到了那些藤條上,藤條一根根地斷裂,雖然讓他身體多處受傷,劇痛無比,但是也延阻了他下降的速度。
求生的本能讓他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抓着,他抓住了很多條藤條,但是那些藤條全都在他下降的巨大沖力之下折斷了,沒能拉住他的身子。
他繼續下落,身下已經沒了藤條。
他的速度開始加快。
他努力翻轉着自己的身子,往下看去,他看見自己已經快要接近谷底了,谷底那個巨大的長蟲還在蠕動着,從高處看,看的更加形象些,但是從這裡看,就感覺那不像是一條長蟲了,因爲它的行動太過規律了,看起來像是工廠裡的一條很長的傳送帶。
對,傳送帶!
霍見歸覺得那東西很像一條傳送帶。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他腦海中之後,他的身體距離谷底差不多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
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還有一絲潮溼的感覺。
隨後,他還沒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聽“砰!”地一聲響。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墜入了水中。
巨大的衝撞力讓他有種散架了的感覺。
他的身體如同一顆炮彈,炸入了水中。
原來,他在最高處所看到的那條像是長蟲一樣緩慢蠕動的東西,不是巨蛇,不是蛟龍,也不是傳送帶,而是一條河。
一條在谷底綿延數裡的河。
只不過這河跟別的河有些不一樣。
它的某些地段並沒有水,而是隆起了很高的沙丘,那沙丘像是一隻惡獸,將那些水全部吞噬,然後又從屁股後面流了出來。
河水的顏色從高處看是銀灰色的,從中間看卻是紫灰色的,在貼近河面的時候,才發現它既不是銀灰色,也不是紫灰色,而是黑紅色。
它的顏色會變化。
這是一條會變色的河。
霍見歸一頭栽入了河水中,巨大的衝撞之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那感覺像是有人用一個大錘迎面給自己胸膛來了一錘,雖然沒受什麼皮外傷,可是內臟卻全部已經碎裂了。
他的身體繼續往深水裡面墜落。
墜落了一會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一雙柔軟的大手給捂住了,下一秒鐘,他才明白過來,捂住他的東西不是一雙手,而是柔軟的沙子。
河底有沙子。
他往往沙子裡面墜去。
他用力扒着沙子的邊緣,試圖穩住自己的身子,可是因爲下墜之力太大的緣故,始終沒能停下。
他在沙子裡大約墜進去了兩三米的距離,終於停住了。
無數的沙子從四周蜂擁而來,掩住了他的身體。
他的嘴巴里,鼻子裡,耳朵裡,眼睛裡,甚至肚臍眼裡都是沙子。
那些沙子像是蟲子一樣,嗖嗖地往他的體內鑽。
他艱難地扒着沙子。
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被埋在這樣的地方死去,因爲那樣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人能夠找到他的屍體,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是他強烈的求生意念讓上帝給了他一次機會,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竟然扒開了一條縫隙,那條縫隙裡的沙子簌簌地往旁邊陷落了下去,形成了一個漩渦。
他自己都感到很吃驚。
他不停地扒着,能明顯感覺到沙子從自己的身旁流過的那種感覺。
終於,他的手臂伸了出來。
隨後,他的半個腦袋伸了出來。
他身子猛地往上一挺,終於探出了水面!
他想要呼吸,可是卻一口嚥下去了很多的沙子,他來不及嘔吐,便立馬開始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伴隨着沙子滑入了他的肺部。
但他卻感覺這空氣是這輩子呼吸過的最好的空氣。
他連着呼吸了十幾口,才稍微穩定了下來。
這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傳來一陣陣壓迫性的劇痛感,他的肋骨似乎斷了,或者是內臟受傷了。
他艱難地游到旁邊,一邊撫摸着自己的胸膛,一邊緩慢地呼吸着,同時環顧四周。
面前有一條河,河水流速很慢,岸邊有很多的淤泥和沙子。
河水紫黑色,有淡淡的血腥味從河面飄出。
河水朝前面流去,彎彎曲曲的,似乎流進了一條狹窄的峽谷中。
河水來的地方也是一條狹窄的峽谷,黑乎乎的,看不清峽谷裡面到底是什麼。
他又擡頭望去,透過散落的藤條縫隙,能看見一條灰白的線,那條線,應該就是天空。
除此之外,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條深谷少說也得有一百米高。
胸口的痛感減弱了一些,他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沿着河水流動的方向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沙子裡面似乎有個什麼東西,發出銀白色的光芒。
他急忙走了過去,扒開周邊的沙子,將那個東西撿了起來。
那是一張工牌。
工牌上寫着:遊戲策劃——高小攀。
他清楚的記得,就是這個高小攀曾經將手搭在他的肩頭,和他對視了好幾秒種。
看來,這些殭屍確實已經來到了谷底,至於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是跳進來的,還是滑進來的,就不知道了。
他將工牌放在了兜裡,繼續朝前走去。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這時候,他發現了前方一塊凸起的沙灘上有一個很深的腳印,腳印的方向正是朝前的。
他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走了一會之後,便到了前方的峽谷附近了。
河流變窄了,沙灘和淤泥都沒有了,全都彙集進了一條幽深的峽谷中。
四周是直上直下的石壁,中間的水黑紅黑紅的,水面波紋不驚,不知道水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這條峽谷有多長。
霍見歸站在峽谷的入口處,看見那些水流進去,但是整個峽谷裡面的水卻紋絲未動,這說明裡面的水很深。
他撿起一塊石頭,扔進了峽谷的水裡。
石頭落進水之後,也並未激起太大的波瀾,很快就沒了動靜。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條很長的河還在緩慢流動着,沒人知道這條河是從哪裡來的,它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它究竟會流到哪裡去。
霍見歸深吸了一口氣,輕咬了一下牙關,自語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脖頸發出一陣咔咔的脆響聲,聽起來分外恐怖。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指甲,手指甲又比之前的時候長了一些,手背發綠,手掌發紅。
他估摸着自己可能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就會徹底異變爲殭屍了。
在這兩個小時內,他需要找出事情的真相,找到躲在幕後的能量源母體。
他不再猶豫,直接跳進了峽谷內的幽深水潭中。
裡面的水很涼,是深水區域特有的那種徹骨的冰涼,凍的他渾身發抖。
他奮力地朝前遊動着。
他遊進了峽谷內。
四周變得黑乎乎的了。
他只能憑藉着感覺遊動。
忽然間,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聲音很輕,很細,似乎是貼在他的頭皮上在說話。
他擡起頭往上看去,頭頂上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但是他能感覺到,似乎正有個東西懸在他的腦袋上,低聲跟他訴說着什麼。
他加快了遊動的速度。
遊着遊着,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腕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
他低頭往水中看去。
水裡面黑紅黑紅的,什麼都看不清。
這時候,有個東西在水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腳腕。
他輕呼一聲,立馬鑽進水中。
透過黑紅色的水,模模糊糊看見水底有個龐然大物正在緩慢地遊動着,朝着自己游來。
霍見歸心下一驚,急忙去看自己的腳腕,腳腕被一片紫紅色的像是水草一樣的東西纏住了,他拽了幾下,沒有拽斷。
他急忙掏出匕首,對着水草用力割去。
水草在面對銀光匕首的時候,像是老鼠遇到了貓,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甚至主動開始往後縮。
霍見歸急忙脫身,在浮出水面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水底的那個龐然大物,那個東西正在緩慢上升,像是一條鯊魚,又像是一條章魚,但不管是什麼魚,光是那體型一口將霍見歸吞下,完全不是問題。
霍見歸浮出水面,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前面游去。
水面在他劇烈地遊動之下,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這聲響在寂靜的峽谷中顯得尤爲刺耳。
霍見歸來不及想那麼多了,他現在只想儘快離開這條峽谷,離開這個深水潭。
忽然間,他看見前方的黑暗中有一點光亮,是白光,似乎隱在一條石頭縫隙裡。
那點光亮就是他的希望。
他加快了速度。
水底深處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遊了上來,一根像是觸手一樣的東西捏住了霍見歸的小腿。
那東西黏糊糊的,一觸到肌膚,就極其不舒服。
霍見歸來不及掙脫,他只想儘快上岸,他知道自己是斷然無法和水底的那個龐然大物搏鬥的,就算是在陸地上都沒有一點勝算,何況是在水中。
那個觸手一般的東西捏住霍見歸之後,便開始將霍見歸往水底拉。
霍見歸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往前方拖。
他看見了前方那個光亮處,那似乎是一個洞口,洞口旁邊有一塊凸起的區域,光亮就是從那個地方發出來的。
霍見歸隱約看見,發出光亮的東西是一個燈,一個黃色的大燈。
他拖拽着水底的那個東西,朝着那個洞口爬去!
剛爬了兩下,水中那個東西猛然用力,直接將霍見歸墜入了水底。
霍見歸嗆了一口水,他只看見一個巨大的圓滾滾的東西正在水中游動,像是一個巨大的肉球,那個肉球上面有很多小手,其中一隻小手拽住了霍見歸的右腿。
霍見歸往水下一鑽,手起刀落,砍在那隻小手上。
一團黑紅色的液體從那隻小手的斷裂處噴出,然後霍見歸聽見了一聲沉悶的低吼聲。
接着,他看見那個圓鼓鼓的肉球一般的東西正在緩慢展開。
霍見歸不敢再看,他急忙浮出水面,朝前光亮處瘋狂游去。
水底傳來一陣陣低吼的聲音,那個肉球怪物似乎憤怒了。
霍見歸趕在肉球徹底展開之前,爬到了洞口邊緣的岸上,一把抓起了那個手電筒。
抓起之後,他才發現,那不是一個手電筒。
那赫然是一個頭燈!
頭罩是黃色的。
外面包裹着一層防水防氧化的氯化膜。
燈泡也是專門製造的那種,燈泡外面是一層鋼化玻璃。
燈光就從這鋼化玻璃裡面散發出來。
鋼化玻璃的底角有一行小字,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顯然,這是一個礦燈!
一個有些高級的礦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