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蹟出現了。
他們所謂的神蹟,其實是一種預兆。
預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應該是從那隻橡膠棒插進活體樣本187號中年男子的嘴巴里面開始的,從那時候起,不可思議的‘神蹟’一再出現,只是他們卻並未捕捉到。
第一個神蹟,咬碎自己的牙齒。
第二個神蹟,腹腔發出嘶吼聲。
第三個神蹟,人皮從身體上剝離。
第四個神蹟,無所不在卻又無法捕捉的黃色光線,超於現有所有科學體系,無法界定的一種東西。
第五個神蹟,也是最主要的一個神蹟——影響力!
模型的崩塌,圖形的扭曲,空中的燈光閃爍,無疑都是兩條黃色光線在向衆人展示自己影響力的手段。
最開始的時候,它們或許還不知道自身的影響力有多大,也不知道該怎麼用這力量,隨着它們逐漸發現自己的能力,而且會用了之後,這些影響力事件也就接二連三地出現了。
其實,還有一個發生在中年男子的大腳趾上的‘神蹟’,它們一直都沒有發覺,也就是中年男子腳趾的扭動,即使在他生命終止之後,也曾扭曲過一次。
還沒等第五個神蹟‘燈光閃爍’終結,第六個神蹟便迅速來臨,這一次,是聲音。
先是牀體發出一陣吱吱的噪聲,緊接着,巨大的研究儀器也發出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如果說這些聲音都還能夠理解的話,那懸浮在空中的中年男子的屍體所發出的聲音就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了,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中年男子的嘴巴沒有張開,舌頭沒有動彈,甚至喉結都沒有絲毫滾動的跡象,但是,他卻實實在在地發出了聲音,他發出的聲音有點像是烏鴉的叫聲,嘎嘎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異常刺耳。
衆人都被這陣古怪的聲音給嚇住了,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似乎都在等待着,雖然都不知道在等待什麼,但是隱約之間,他們知道,肯定會有更厲害的東西向他們展示出來。
就像丁仁說的:神意,已經降臨了。
他們能做的,只是等待就可以了。
果然,第七次神蹟降臨了。
不知是不是因爲前面六次都有些失敗,並沒起到它們想要表達的作用的原因,還是因爲它們還沒有真正學會如何在人類的世界運用影響力,這一次,它們竟然同時運用了多種之前影響力的組合,燈光在閃爍,聲音在不停地喊叫……
而且,還增加了新的影響力,這一次,展示的不單單是光,也不單單是聲,而是,實實在在的——力量。
一張椅子在這股虛空的力量之下,緩緩移動了。
初次移動,異常緩慢,似乎非常艱難,但是幾秒鐘之後,仿似是它們知道怎麼移動了,椅子猛地往前移動了一米多,隨後,又猛地往前移動了三米多,凳子腿甚至都脫離了地面。
衆人再次被驚呆,如果說屍體發出聲音他們還覺得有可能是腹部擠壓的氣體導致的,那這凳子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之下移動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的。
凳子驟然起飛,離地三米高,像是有個人用力將其掄到天空一樣。
“砰!”地一聲,凳子從空中掉在了地上,掉落的速度奇快無比。
這一聲巨響將衆人從驚慌失措的狀態中稍微拉回了一點,最先恢復理智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丁仁。
丁仁踏步往前,一把拽起了那把椅子,用力揮了一下,椅子四周空空蕩蕩,沒有什麼看不見的絲繩牽引,沒有任何的外物鏈接。
他抓起椅子,高高舉起,將其用力摔在了地上,椅子碎了,裡面沒有電動儀器,什麼電路板,沒有可操控的東西都沒有。
也就是說,這個椅子,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
沒有人在搞鬼,那也就證明了,剛纔,確確實實是出現了‘神蹟’。
在椅子從空中掉在地上之後,神蹟似乎就用完了它的能量,燈光也不再閃爍,屍體也不再發出聲音,儀器又重新可以使用,四周也沒有別的東西移動了。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神蹟已經進入了他們的世界,雖然現在沒出現,但隨時都可能會出現。
而且,神蹟具有很大的危險性,從之前它表現出來的一系列影響力來看,它可以用某種巧妙的方式輕鬆地殺掉一個人,比如將一把刀悄悄樹立在牀頭,睡覺的人一個翻身,刀刃正好插進心臟……
可是,神蹟似乎對傷害人類沒有太大的興趣,它折騰了一會之後,就沒動靜了。
透明罩內的中年男子屍體依舊懸浮在半空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黃色光線消失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次出現在了屍體內部,而且恰好在儀器的建模範圍內,兩條黃色光線平行而立,在範圍內緩慢移動。
好像是它故意進入了那個區間,好讓人類去觀測一樣。
三維觀測模型再次建立,但同上次一樣,所有圖形全部扭曲,所有模型全部崩塌,他們現有的儀器對這兩條黃色光線沒有一點作用。
趙思成要發瘋了,不是因爲憤怒,而是因爲無能爲力。
面對着第一次‘異常東西’的出現,他們所有的準備竟然毫無用武之地,這一羣最頂尖的科學家們完全傻眼了。
他們之前想到過很多種情況,甚至想到過有可能會引起火災,甚至是爆炸情況,但卻從來沒想到過會是這樣——完完全全的未知狀態。
“怎麼辦?!”趙思成的聲音在發抖,這句話與其說是問向衆人的,不如說是問向他自己的,作爲藍眼實驗小組的組長,他身上擔負着的職責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
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們離開?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得知人死後的狀態?
難道現有的科學體系距離解讀‘靈魂’這兩個字,還差幾百上千年?
耗費了半輩子的心血,眼看着想要的東西近在咫尺,但卻無法拿在手裡,甚至連看都看不真切,這樣的結局換做任何人怕是都很難承受。
“我覺得,它們可能什麼都知道。”
一個聲音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說話的人,又是丁仁。
衆人再次望向他,就在剛剛,丁仁成功預言了神意的降臨,似乎他纔是最懂‘那個東西’的人。
可是,他明明是一名生物能量學家,就在半個多小時之前,趙思成還說他的學說一點作用都沒有,甚至聯合小組內的其他成員要將丁仁邊緣化,當時一怒之下的丁仁就要離開,但就在那時,神意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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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面丁仁的幾句話中,能夠聽出來,他似乎對這個異常狀況有所準備,或者說是,早已有了心理上的準備和理智上的思考。
至於,他到底知道多少,沒有人知道。
在實驗結果面前,什麼私人過節都是浮雲,趙思成快步走到丁仁面前,一臉熱忱地望着丁仁,雙眼閃閃發光,聲音也沒有之前那麼冷硬了,柔和了很多,他說:“丁教授,如果你知道些什麼,立馬告訴我們吧,畢竟,你現在還是藍眼實驗室的一份子……”
丁仁微微擡手,打斷了趙思成的話,他不會在乎趙思成所謂的集體榮譽感,他在乎的是別的。
沉吟片刻之後,丁仁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輕拍了一下額頭,沉聲道:“你們,聽說過筆仙嗎?”
實驗室內的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正在密室內觀看錄像的霍見歸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他下意識般地輕聲自語了一聲:“想不到老丁竟然能想到筆仙上去,厲害……”
差不多一個月前,霍見歸在鑫華高級中學接手了那件駭人聽聞影響巨大的筆仙事件,當時還因爲一些棘手的問題去尋求丁仁的幫忙,沒想到,陰差陽錯,一個月多後,當時的筆仙事件卻正好激發了丁仁的思路。
如果沒有霍見歸當時的筆仙事件,丁仁或許根本就想不起來這種方法。
霍見歸微微點頭,顯然,他已經猜到丁仁要怎麼做了,至於那樣做到底行不行,他不知道,不過從馬不庸對這件事的極力讚揚來看,顯然是成功了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眼巴巴地在這看了一個多小時的錄像了。
霍見歸忽然很想看看,接下來,他們究竟要怎麼做。
他一邊在腦中思索着,雙手再次抓緊了鐵皮箱子,似乎生怕被別人搶走一樣,同時,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雨墨的位置,從開始到現在,雨墨似乎一直在盯着他手中的鐵皮箱子,這不是個好兆頭。
霍見歸輕吸了一口氣,再次將目光望向熒幕。
畫面中,丁仁問了第一遍過後,衆人似乎並未反應過來,依然在望着丁仁,似乎他剛剛什麼話都沒說。
見衆人這樣的反應,丁仁提高了音量,再次問了一遍:“你們,聽說過筆仙嗎?!”
還是鄭燕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她搓着下巴道:“什麼筆仙……你是說轉筆那個?”
“就是招魂。”丁仁道,“用筆和紙的形式。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吧?”
“都是看的一些影視劇啥的,你說這個幹嘛?”鄭燕撮動下巴的速度變快了,僅僅過了一會,她的下巴就變紅了。
趙燕說完之後,四周的大部分人都分別點了點頭,表示聽說過。
趙思成有些急不可耐地道:“丁教授,不要賣關子了,它們隨時可能會消失,我們要抓緊時間啊!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丁仁深吸了一口氣,環顧衆人,沉聲道:“筆仙歷史悠久,源於中國最古老的巫術——扶乩,大家可能也有所耳聞,在筆仙招魂中,筆是媒介,紙是語言,招來的魂魄通過這種方式傳達它們所知道的信息。且不論筆仙到底能不能招到魂魄,單就這種形式來說的話,我覺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畢竟它是中國古老的文化傳承之一,想必也有一些xu玄妙之處在裡面,只是招魂做法的人並未掌握而已,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黃斑右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給它們提供它們所需要的‘紙’和‘筆’,讓它們將所要表達的內容,或者我們想知道的東西,通過這種媒介的方式,表示出來。”
丁仁說完之後,現場在很長時間內都處於一直詭異的寂靜當中。
忽然間,不知有個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叮’地一聲響,這一聲響像是一粒石子落在海洋中,霎時間,平靜的海面出現了無數晃動的波紋。
人們開始低聲自語,開始交頭接耳。
因爲說話的人太多,根本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什麼,也聽不清楚誰在說。
但是,毫無疑問,衆人都在針對丁仁的大膽猜測,做出自己的評判。
他們是一批科學家,即使是這裡面最低級的助手,在外面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在他們各自的領域,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獨特見解,甚至很多已經獲得了社會的廣泛認可。
在他們看來,筆仙是巫術,純粹的巫術,而且還是糊弄人的巫術。
巫術不是科學,甚至連僞科學都不算,說白了,就是招搖撞騙。
讓這樣一批科學家用筆仙招魂的方式來印證所謂的神蹟,這簡直是新世界最大的笑話,而且,無異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全都在嘲諷丁仁,甚至有些人的語言中帶着惡意,對丁仁出言不善,說他圖謀不軌什麼的。
忽然間,人羣中傳出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高亢洪亮,如同驚雷般炸響,壓住了所有人的聲音,還讓在場所有人耳朵一陣嗡鳴。
回頭望去,人羣后面走出一箇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腰桿筆挺,兩鬢斑白,表情嚴肅堅毅,目光沉着冷靜,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沉穩的氣勢,如同一座屹立千年的巍峨巨山。
密室內,熒幕前的霍見歸一看見這人,立馬吃了一驚。
他的腦子忽然一陣發疼,甚至有種想要嘶叫的衝動,可是他還是艱難地忍住了。
他用力搖晃着自己的腦袋,畫面中的那張人臉逐漸模糊,又逐漸清晰……
他知道,自己認識這個人。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只要他一去想這個人,腦子立馬劇痛無比。
霍見歸深吸幾口氣,極力壓制下心底劇烈的情緒波動,定睛望向熒幕。
中年男子走到人羣前面,微微低頭,望向丁仁,只說了兩個字:“可以。”
一錘定音。
丁仁略微擡頭,嘴巴動了動,黃斑右眼中的光芒比之前更盛了,似乎在閃耀一般:“謝謝副宗主。”
墮落派,拯救派,中立派,雖然各自爲營,但是,他們所做的事情都是一件,那就是黑粒子工程。
黑粒子工程成功與否,進度如何,是否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這些事,不是他們說了算,不管他們明爭暗鬥的多麼精彩絕倫,都始終是在爲別人做事。
而真正說了算的,其實是另外幾個人,這另外幾個人不僅有着神秘的身份,還有着古怪的代稱,他們不叫經理,不叫項目負責人,不叫總裁,不叫董事長,他們自稱:宗主。
至於他們爲什麼會選用這樣一個古怪的代稱,沒有人知道。
據說,整個項目最高層,有兩個副宗主,一個宗主。
但是,他們這批人,只見過那兩個副宗主,其中一個是女的,另外一個是男的,男的就是丁仁面前那個,沒人知道他有着哪方面的學識能力,沒人知道他爲什麼做這些事,沒人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樣的社會地位,甚至,他們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人,雖然以真實面貌呈現在他們面前,但對於他們來說,對他依舊一無所知。
而那個真正的宗主,也就是整個項目的創建者和使用者,這些人還從未見過。
諱莫如深。
不僅裡面的人是這樣,整個黑粒子工程,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