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
嬴政靜靜的跪在軟榻上。
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案几。
他想起了母親。
想起在趙地的日子。
自己是秦昭襄王之後,趙國雖不喜卻也不會殺了自己以落秦國口舌。
但百般折辱卻從不斷絕。
而母親……
嬴政想不通她對自己究竟有無疼愛之心?
若說無,在趙地明明自身難保卻以弱身護着自己。
若說有,又爲何與嫪毐暗害自己?
或者說,自己只是她的進身之階?
就像父親一般……
嬴政空洞的眼神漸漸恢復光彩。
只是這光彩陰鷙晦暗。
“天下之事無大小。”
“皆決於我。”
寡人從不束手待縛。
無論對方是誰。
但在下一瞬……
他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太子扶蘇。
一個他眼裡的純傻子。
“……”
難怪漢朝皇帝總愛說這句。
“不類己。”
……
大漢
劉邦晃悠着腿,喝了口酒。
“雖然阿父總打我還看不起我。”
“但對我還是挺好的。”
呂雉輕哼一聲。
“長嫂遂看不起你,但也對你挺好。”
“你怎麼回報的?”
劉邦還想感慨一下自己的幸運,但此時卻被呂雉一句話幹熄火了。
“那……那是她瞧不起人。”
呂雉斜睨着上下打量半天。
冷笑道:
“就你年輕時浪蕩無禮。”
“偷雞摸狗。”
“無事生非。”
“不事生產的樣子。”
“哪個正經人會看得上你?”
劉邦臉色一陣變換,最後眼睛一亮,嬉皮笑臉道:
“婦翁啊!”
剎那間。
未央宮上停落的鳥羣被一道充滿怒火的吼聲驚的跌撞而飛。
“劉季!!!”
“那是被你騙了!!!”
……
大漢·武帝時期
劉徹自認是比較鐵石心腸之人。
要論心若磐石,恐怕只有秦始皇能與自己一較高下。
但此時他也不禁目含悲切。
“百姓被朝廷逼迫至此。”
“弔民伐罪勢在必行。”
“這朱重八非叛亂也。”
“實乃伸大義於天下,解倒懸於四海!”
劉徹激動難耐的手舞足蹈。
霍去病不知皇帝又抽什麼風。
衛子夫倒是理解了幾分。
該說不說,無論處於何等目的。
先帝對陛下確實是掏心掏肺的好。
先帝死後,太后處處掣肘陛下,更襯托出陛下思念父親之意。
陛下他……
衛子夫看着紅着眼睛的劉徹。
也是早年喪父啊。
……
大明。
朱元璋的擦了擦眼睛。
隨後看着身上的袞龍袍發着呆。
自鎏金吞虎銅爐內的檀香嫋嫋盤旋。
殿內隨侍的宮女太監靜候君主的命令。
“義惠侯是個善人。”
朱元璋似無意識的耄耋老人,嘴裡自顧自的唸叨着:
“按理說,收斂屍身應該準備準備的。”
“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準備的。”
“連一粒餘糧都沒有,更何談棺材。”
“別說什麼棺材了,翻遍整個屋子也找不出一件完整的衣服可做小斂。”
朱元璋直勾勾的看着虛空某處。
整個人似憑空老了幾分。
臉帶倦容,語氣疲憊。
“咱沒辦法……妹子,咱真的沒辦法。”
“咱只能讓爹孃……讓爹孃……”
雙手捂住臉。
哽咽聲在寂靜的宮殿內顯得格外無力。
“咱只能讓爹孃…穿着那身千瘡百孔的破爛衣裳。”
“卷着那張破着許多洞的蘆蓆裡入了土。”
“草草埋了了事……”
“咱不孝啊……”
馬皇后看着忘不掉這段回憶的朱元璋,
心疼的抱住他。
“爹孃會理解你的。”
“爹孃……大哥二哥,姐姐嫂嫂他們……都會理解你的。”
“他們,最疼你了。”
“不會怪你的。”
此時朱元璋不是皇帝。
不是妻子的丈夫,不是兒子的父親。
只是想念父母的孩子。
……
天幕上。
穿一身洗的泛白的僧衣。
剃光頭的朱重八在寺廟前掃着落葉。
陣陣梵唱聲自廟門後的大雄寶殿內傳出。
隨着清脆磐聲,梵唱停止。
十幾個和尚自殿內走出,向偏殿走去。
朱重八愣了一下,將手裡的掃帚一扔緊忙跟上。
來到伙房,一口大鍋正翻涌着白氣。
拿着缺口的破碗,滿臉期待的朱重八僵直的看着伸到自己飯碗上的木杓。
裡面清晰可見的幾個米粒。
朱重八眼睛一撇。
鍋裡的“粥”甚至能數清有多少顆米。
他頓時明白了什麼,僵硬的走到一旁。
跟着一衆師兄蹲着,小口嘬着米湯。
也就片刻功夫,一衆和尚喝飽了水。
房內的老和尚看着門口的衆人,嘆氣道:
“自從旱災、瘟疫後,來捐香火錢的人少了,寺中也沒有餘糧。”
“你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我也答應過你們。”
“只要我有粥吃,你們就絕對有湯喝。”
“而現在……”
老和尚扶着膝蓋緩緩起身。
揹着雙手,晃悠悠的走過衆人。
“寺廟沒有吃的了,大家出寺到人間去。”
“化緣,求生去吧。”
朱重八渾渾噩噩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隨着師兄哭泣,隨着師兄告別。
拿着一個木魚,一隻瓦鉢。
走出寺廟破敗的大門。
開始實爲要飯,名爲化緣的旅途。
走過鄉村,路過城池。
從第一次的難以啓齒,到無數次後的坦然自若。
在廬州,吃過大戶善人施捨的白麪饅頭。
在固始,超度城外的亡魂,撿了供果果腹。
在信陽,於荒廟內挖了野草作湯,渡過飢寒冬夜。
在汝寧,縮在高門大戶的下人房裡安然入睡。
在陳州,幫人打着短工,得三五銅錢。
在鹿邑,蹲在街頭,一人與乞丐們爭奪打架。
在亳州,偷人家廚房的食物差點被家犬咬死。
在潁州,他搶了劫匪的刀,截了劫匪的糧。
在鳳陽,他再次叩首在荒草叢生的土包前。
將幾顆霜打的柿子擺在土包前。
“爹,娘。兒子回來了。”
……
【但天下大亂,哪裡又會有真正的淨土呢。】
【朱重八在皇覺寺裡當了和尚,住了五十多天】
【“寺僧以歲飢罷僧飯食”】
【他只好到外地化緣遊食。】
【先往南到廬州(安徽合肥)從廬州西折到河南固始、信陽】
【從信陽往北到汝寧(汝南)、陳州(淮陽)】
【東經鹿邑、亳州(亳州),到潁州(阜陽)】
【和尚化緣遊食,實際上就是當乞丐,沿途叫化,生活自然十分艱苦。】
【這種風餐露宿、如篷逐風、沿途叫化的流浪生活過了三年多】
【一直到公元1348年,他又回到了濠州皇覺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