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聽說了堂哥他們這次出來考察的目的,想了想,卻突然間問道:“年輕人,你們知道今年過年辰光爲啥雪落得比之往年特別大的嗎?”
王建東他們不知道這其中會有什麼說道,搖搖頭不響,等着老者繼續往下說。
今年春節期間,上海下起了並不常見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曾給這座南方城市很多驚喜。
實際上上海屬於大陸海洋性氣候,雖然冬天溫度不低,但是每年都會下雪。只是一年中下雪的次數並不多,基本都在春節前後,以中小雪爲多。
“瑞雪兆豐年。這不過完年浦東就馬上開發開放,政策緊接着就來了嗎?”老者嚥下一小口黃酒,慢悠悠說道,“我們鄉下很多老者說,這是東海龍王爺開始眷顧我們浦東了。”
謝路得剛笑出聲來,堂哥眼睛看過去,就忍住不響了。堂哥不動聲色問道:“老師傅,這有什麼說法嗎?”
老者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靜默一會,他見四雙眼睛都正看着他,只好又說道:“今年下雪和往年不一樣,從南匯一直到陸家嘴,大雪連綿,紛紛揚揚。民間的說法,這次罕見的大雪,小龍們肯定不行,明顯是東海大龍王特別關心照顧我們浦東了的。”
四人聽得更加迷糊。
老者清清嗓子,放下酒杯解釋說:“現在浦東可以說是六龍治水,在地域上分屬於六個不同的區縣:楊浦、黃浦、南市三個區,還有上海、南匯和川沙三縣。結果呢,到最後反而就沒有龍去管行雲布雨下雪之事了。實際上這六個地方全部加起來,纔是老早子真正大浦東的概念。”
謝雨生說道:“爺叔,浦東開發開放的範圍上面已經明確,就是指的黃浦江以東、長江口西南、川楊河以北緊靠市區的這一塊三角形地區,面積大概三百五十平方公里的這麼一個地方的。”
“現在恐怕就要歸一統,小麻雀當真要飛過東海嘍,等着看吧!”老者呵呵一笑,說道:“你們都年輕,應該能看得到那一天的。當然了,我們老頭子也希望看到有那一天的。”
堂哥不響,心裡若有所思。場面一時安靜,大家就沒有就這個話題再往下說。
實際上謝雨生說的不錯,剛剛召開過的市人代會上,主要領導對浦東開發開放地理概念的解釋,當時就是這樣明確的。
姑且言之,姑妄聽之。以後的事情,可是誰又能說得清楚?
告別說書老者,出來飯店,雨已經停了。堂哥說道:“算了,沿黃浦江的這一片城區我們都很熟悉,就不在裡面再轉悠了。接下來我們去看看鄉下農村的狀況。”
謝雨生拿出來香菸,一邊給堂哥點火一邊說道:“說的也是,我們天天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反正也就這樣,確實沒什麼看頭的。”
謝路得笑道:“想去鄉下那還不簡單?從我們這裡去上海要坐渡輪,時間很長,可要說是去農村,跳一跳就可以了的。”
四人沿陸家嘴路往前騎行不遠就是一大片開闊的農田。入眼之處,一片片金黃的油菜花,一掃剛纔來的路上陸家嘴的灰暗與晦澀,天空和景色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淡淡清香,片片花瓣。油菜花生在冬季,開在春天裡,一叢一叢的油菜花吮吸着春天的甘霖,抽出細長的莖,長出嫩綠的葉。
花的盛開總在不經意間,過了幾天,它的莖上就綴了淡黃的小花,生機勃勃而虎虎有生氣。
春風盪漾吹拂,菜花搖曳舞動,如金黃的波浪流動翻涌。零零星星的有人騎了腳踏車過來田野,大人小孩,一家家的人在踏春。
兜兜轉轉,堂哥在一處農家院落停下腳踏車,說是想進去農戶家裡買幾隻雞帶回去。
說明來意,這家的女主人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給他們每人泡了一杯茶水。男主人就去後院,只一會兒就抓了一隻老母雞過來。
謝雨生問一句:“阿姨,你們這個老母雞正宗吧?是散養的老母雞不?
男主人笑笑,不響。女主人說道:“肯定正宗的,都是自家裡餵養的一年以上老母雞,吃食都是青菜、草籽、雜糧、昆蟲爲主。”
謝路得上前接過去,掂了惦,大概兩斤半的樣子。擡起手看看,毛色油亮,膚色泛黃。雞冠鮮紅,冠子小巧,很緊實的長長一條。雞爪子乾瘦又硬,還多出來一個“小腳趾”。摸摸雞肚子下方,有明顯積油。
他於是點點頭,說道:“應該是老母雞的。”
“那,炒着吃的話,應該是母雞還是公雞好吃?”
謝雨生說道:“燉湯的話用老母雞,炒着吃的話應該還是叫雞公,肉太老嚼不動的。”
堂哥轉身問女主人道:“這樣,阿姨你再給我們便宜些。我們要五隻母雞,一隻公雞。”
王建東奇怪地問道:“堂哥你錢多?要介許多隻做啥?”
堂哥笑笑,說道:“兩隻給阿姐補補身體,剩下的我們每人家裡各一隻。叫雞公就是我們今晚上的下酒菜。我早就計劃好了的。”
買好雞,用空的化肥袋子挖兩個孔,把雞頭露出來後裝好綁在腳踏車的後座上。農村鄉下頭無目的的蔸伐一圈,時間已然不早。
從浦東南路往回騎。體育場靠近公園的江邊,有一個平坦的大水泥墩,四人停車坐下來休息。
眼前的黃浦江,滔滔江水滾滾向東流去。
談笑一陣,謝雨生說道:“實習期間整天跟在新聞部後面,長了不少見識倒是真的。以前只知道讀書,現在知道,紙上覺來終究還是欠缺一些的。”
堂哥說道:“是的啊。想起來小毛你讀研究生的事情,我還是堅持之前的看法。先工作兩年在社會上實踐一段時間有好處的,反正以你現在的成績,以後還是有很多的機會可以再上的。”
王建東點點頭,說道:“我自己也是這個想法。”
過了一會兒,謝雨生又說道:“小毛,徐進你曉得的。他昨天晚上打電話到我家裡,說是要我爸爸幫他在川沙找找工作,想着回來上海。”
徐進和謝雨生,是小毛高中時候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在北京念大學。王建東問道:“他不是要分北京的嗎?前一向寫信還說工作已經基本落實在北京了的。”
“還不是因爲浦東開發開放纔想着要改派回來?”謝雨生說,“只是現在畢業分配的去向已經基本上落定,加上這一兩年經濟形勢也不太好,想去市區工作的可能性已經不大,所以纔來找我爸爸幫忙的。”
王建東看着阿生,說道:“這件事情怎不早說,剛纔老母雞我們可以多買幾隻的啊?”
謝雨生呵呵一笑,說道:“我的判斷和建浦哥看法一致。這次畢業分配完成,只要有機會我就一定會申請來浦東工作的。”
堂哥想了想,說道:“我的建議,能回來上海的儘量回來上海,最好直接回來浦東。‘四眼’,以後還有小花,她們一家人也要想辦法回來浦東。”
謝路得不自然的一笑,少有地感慨道:“關鍵是我們這些浦東的原住民其實也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要不然表妹當初就不至於跑過去黑龍江介許遠地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