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虹坐在陸家大宅裡,放聲哭嚎:“妹子,你可憐可憐姐姐,讓我把懷義帶走吧,要不姐姐沒活路了。”
陸茂先對章家下了狠手,章懷義名義上的爹——章伯初,被打了個半死。
段少虹態度很強硬,告訴陸茂先的手下,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他們家堅決不服軟。
只是她沒想到,陸茂先的手下連她一塊打。
打章伯初沒關係,她不心疼。
自己捱打了,這可是真疼,疼的厲害。
夫妻倆不光捱了打,房子也被燒了,家裡所有財產都被扣住了,連她爹段家老爺子都受了牽連。
光顧着陸家的家產,段少虹卻沒想到陸家手有多狠。
陸茂先派人讓他們一家三口當天滾蛋,段少虹哪敢不聽,跑到陸府,來求段少霞。
把人送過來容易,想接走可就難了,現在的“章懷義”,已經不是章懷義了。
段少虹趕緊在旁附和:“妹子,你得聽邱管家的話,這事不能硬頂着整個陸家,陸家上下都不認,咱們擺了酒也沒用啊,
“要不你先回家去?”
夜裡十點多,陸茂先收到消息,凌妙影和當紅影后塗映紅,正在公司裡研究劇本。
關鍵很多人知道了陸茂先的特殊嗜好,他喜歡把過程拍下來。
“不能擺,不能呀……”段少虹一把抱住段少霞,“這要真是擺了,你等着給姐姐一家收屍吧!”
《夜來香》這份報業新秀也是這麼說的,聖人的奧義,在於直率。
章懷義推說身子不舒服,沒去見她。
當然不是。
許槐榮殺過不少窺修,熟悉他們的技法和習慣,離着大樓幾十米遠,他把一個竹筐放在地上,坐在路邊抽起了旱菸。
尋常人看過去,以爲就是個歇腳的老漢,對付窺修不能全靠偷襲,稍微出一點動靜就會被對方察覺,必須明面現身,暗中動手。
陸茂先喜歡姑娘,但不喜歡影戲,影片上的事情確實有,但這不是他拍的。
段少霞一拍桌子:“我可咽不下這口氣,等到了初一,咱們還得擺酒,必須把這事情給辦了。”
段少霞勉爲其難,讓段少虹暫且住在了陸府。
蛇靈張嘴放毒,原本正在大樓周圍值守的幾個支掛,目光突然呆滯下來。
段少霞嘆口氣道:“擺酒的事情再等等,但懷義已經是我兒子,今後必須住在陸府。”
十來分鐘的影片放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陸茂先老當益壯,餘勇尚存。
電影院那也下狠手,誰要再敢放《血刃神探》,直接燒了場子。
段少虹炸毛了:“我往哪回,我房子都被燒了!妹子,伱是真不給我活路了?好歹讓我在你這先住下!”
而今已經和凌家徹底翻臉,與其往來周旋,倒不如趁着凌家還沒下狠手,他這邊先做個了斷。
這部電影真是陸茂先拍的麼?
陸茂先坐在廳堂裡,摔爛了好幾個茶碗。
……
這是凌妙影用窺修技看見的,並且用法寶做在了影片上。
凌家報紙是這麼說的,聖人的絕學,在於坦誠。
邱志恆一臉爲難道:“老太爺召集全族老小,當衆把事情說了,現在全族上下連請帖都不肯收。”
陸茂先是清守會的長老,學的是聖賢之論,做的是德之大者,可他居然喜歡拍下來,拍完了還給大夥看。
段少霞安慰道:“姐姐,越是這時候,咱們越不能低頭,得把咱們段家的骨氣亮出來!”
戲園子的事情鬧大了。
段少霞皺眉道:“這不行,定下來的事情不能改,小邱,酒席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夜裡,段少虹想見自己兒子一面。
段少霞沉默不語,對邱志恆有些不滿。
“那,那,那姐姐怎麼辦?”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這本來就是聖人的吩咐,出了事有聖人兜底。
妹子,你就讓我把懷義帶走吧,姐姐求你了行不?”
在他這隻竹筐裡,一條無色無形的蛇靈,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大樓附近。
除此之外,凌妙影的影戲公司也不能放過,從演員到劇務,挨個拾掇一遍,今後讓誰都不敢去凌妙影手下做工。
這還是其次。
陸茂先怒不可遏,晚上召來了二十多名心腹,讓他們密切關注凌妙影的動向,一有機會,立刻動手,直接要了凌妙影的命。
陸茂先當即帶人去了影戲公司,他知道凌妙影是高層窺修,大張旗鼓下手,對方勢必有防備,他先讓七層毒修許槐榮在大樓附近放毒。
難不成這就是聖人的絕學奧義?
這不是別人瞎想的,這是報紙上說的。
“骨氣亮不出來了,我這骨頭被打斷好幾根了,”段少虹搖頭道,“妹子,你可憐可憐姐姐,這事就當我沒提起過,就這麼過去了,你看行不行?”
他們中毒了,但舉動上沒有明顯變化,依舊繞着大樓來回巡哨。
蛇靈進了大樓,接着放毒,許槐榮坐在地上,虛汗直流,他用了十幾分鍾時間,把蛇靈的毒霧都放盡了,他自己的力氣也耗光了。
影戲公司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呆滯了下來,但手裡的活計都沒停。
會計還在算賬,手指胡亂的撥弄着算盤珠子。
編劇還在改劇本,筆尖在本子上亂畫一片。
劇工正在修理佈景,錘子漫無目的叮噹亂砸。
凌妙影還在和影后交流劇情,情節上變化的少了些,但深度保持的不錯。毒修許槐榮朝着陸茂先微微點頭,示意他已經得手。
陸茂先下壓手掌,示意他把毒霧收回來。
許槐榮磕打磕打煙鍋子,默坐了片刻,把竹筐背了起來,離開了大樓。
他把蛇靈收了回來,毒霧也收了回來。
穩妥起見,陸茂先多等了幾分鐘,讓手下人上樓。
他自己不會進大樓,難說這樓裡有什麼機關,陸茂先不會做無謂的冒險。
六層武修林志霄,帶着十幾人進了影戲公司,先不理會旁人,直接去了大樓頂層。
推開凌妙影的臥房,影后塗映紅在前邊,凌妙影在後邊,兩人神情呆滯,但交流依舊頻繁。
林志霄衝出短刀,驀然上前,一刀砍了凌妙影的腦袋。
凌妙影的身體停滯了下來,鮮血順着斷口,如泉水一般噴涌出來,灑了塗映紅一身。
塗映紅似乎沒有察覺,身體還在一前一後不停搖晃。
林志霄笑一聲道:“老許這毒藥真是厲害!”
話音落地,林志霄揮刀砍了塗映紅,吩咐手下人:“大樓裡不留活口,全都殺了。”
衆人各執兵刃,從樓上到樓下,見人就殺。
林志霄砍殺了算賬的會計,發現房間裡還有一扇暗門。
推開暗門一看,裡邊還有幾個人,目光呆滯,正在數錢。
原來這是金庫。
殺了這幾個數錢的,林志霄發現金庫裡還有暗門。
這影戲大樓房間還真不少。
……
陸茂先在樓下,靜靜等着樓裡的消息。
“老太爺,好像有動靜。”一名支掛聽到了些許殺聲。
陸茂先一怔,他也聽見了。
林志霄是成名的刺客,按理說不該弄出這麼大動靜。
陸茂先四下看了看,雖說天色已晚,路上沒什麼行人,但萬一被人留意到了,也容易壞事。
路上過去個拉洋車的,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有一個叫花子在垃圾堆裡找吃的,好像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陸茂先皺起眉頭,只等着林志霄快點完事。
整個大樓裡能有多少人?
這些人都中毒了,他一個六層武修,帶了這麼多人手,還至於磨蹭這麼半天?
“這小子幹什麼呢?”陸茂先東張西望喃喃低語。
一名支掛道:“他在三樓,我看見他了。”
看見他了?
陸茂先看向了影戲大樓,他也看到了林志霄。
他在三樓正在收拾幾個搭景的工人。
影戲大樓變成透明的了!
大樓是假的?
不好,中計了!
陸茂先邁步要走,忽聽凌妙影在耳畔說道:“老太爺,往哪去?影戲還沒看完呢,你就走?”
凌妙影的身形突然浮現在陸茂先身前,身邊還站着影后塗映紅。
陸茂先點點頭,讚歎一聲道:“凌老闆,好本事,這麼大一座樓房,你都能做出假來!”
凌妙影搖頭道:“這可不是假的,是真的,你的人正在樓裡邊殺人,這大樓裡有殺不完的人,你問問林志霄,這樓裡的人是不是真的?
這些人能說話,會走路,刀子砍上去能破皮,能流血,中毒之後還有症狀,你敢說這不是真人麼?”
陸茂先無言以對。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過這種手段。
凌妙影拍了拍塗映紅的桃子,指着大樓裡的“凌妙影”和“塗映紅”:“你看他們又活了,掉了的腦袋又長出來了,你看他們又開始做了,他們入戲這麼深,這還不像是真的?”
塗映紅搖搖頭道:“我覺得不像是真的,入戲還是不夠深,一會我給你看看什麼才叫入戲。”
凌妙影捏了捏塗映紅的臉蛋,陸茂先趁此機會,突然開口要用技法,一支羽箭射中了陸茂先的左臉,從右臉穿了出去。
陸茂先噴出一口血來,從懷裡抽出毛筆要寫字。
一把短刀從天而降,從手肘處砍斷了陸茂先的小臂。
陸茂先強忍劇痛,後退幾步,身邊幾名支掛,有的護住了陸茂先,有的上去和凌妙影拼命。
衝到凌妙影近前的支掛,碰不到凌妙影也碰不到塗映紅,那只是虛影。
凌妙影神色平靜的看着陸茂先,緩緩說道:“自從公司起火,燒了我的膠片,我就下了大本錢,做足了防備,陸老太爺,我問你一句,之前來這放火的是不是你?”
陸茂先搖了搖頭。
“不認是吧?”凌妙影冷笑一聲,“我又要拍新戲了,你怕是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