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智明,曾是廖子輝的得力下屬,靠着廖子輝一路提拔和舉薦,坐上了副總使的位子。
他對廖子輝十分忠誠,辦事也十分得力,到了無親鄉,僅用了兩天時間,就查出了些頭緒,並且通過窺探者給廖子輝送來了消息:無親鄉的地頭神無親夫人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
廖子輝仔細和白智明確認了一下:“無親夫人有沒有可能其他地方處理事情,暫時不在無親鄉?”
白智明回答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可能性極小,無親夫人和其他人少有往來,而且從不不輕易離開自己的地界。”
廖子輝拿起地圖,思索許久道:“會不會是因爲秋落葉殺了無親夫人,把兩塊地界合成了一塊,所以中間那條界線消失了?”
白智明點頭道:“總使,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只是因爲秋落葉這人不好溝通,我暫時還沒辦法對此事進行驗證。”
廖子輝思索片刻,又問:“從秋落葉地界上走出來的那些人,現在去哪了?”
“大多集中在火車站,無親鄉通往墨香店的線路斷了,其他線路還在運行,何玉秀、陸春瑩、馬君洋等人,正在幫他們辦理路引。”
在火車站。
他們不能穿過其他地界的界線。
烏龍!
嚴重的烏龍!
李七沒有操控界線的手段,界線消失,是因爲這兩塊地界有了同一個主人。
廖子輝長出一口氣,這屬於普羅州內部的地頭神戰爭,問題比之前的設想要小得多,而且在關防廳這裡基本沒什麼責任。
當然,接下來還得做一些驗證,讓無親鄉的關防使劉國才主動聯絡李七,和他商量重修鐵路的事情,看李七是什麼態度。
這些都是後話,眼前的問題解決了,一塊石頭落了地,廖子輝覺得滿身輕鬆,看着窗外的夕陽,清了清嗓子,情不自禁唱起了小曲兒。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覓呀麼覓知音,小妹妹……”
“總使!”凌素君突然闖了進來,看到廖子輝扭動腰枝,邊唱邊跳,場面有點尷尬。
廖子輝調整好了狀態,皺起眉頭道:“進屋不知道敲門嗎?沒規矩!”
“對不起,總使,上頭來了急電,說要您立刻接聽。”
在普羅州,通訊設備會受到強烈干擾,需要特殊的禁物,也就是法寶,來進行聯絡。
廖子輝去了通訊室,兩隻手分別拿起了兩個巴掌大小的銅鈴鐺,一枚銅鈴鐺放在耳邊,另一枚銅鈴鐺放在嘴邊,露出笑容道:
“杜主任,咱們多長時間沒聯繫了,上次我回去述職,走的太匆忙,咱們也沒機會聚一聚……”
寒暄過後,轉入正題,剛說兩句,廖子輝察覺到情況不對,趕緊解釋道:“杜主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解釋一會,廖子輝不再多說了。
有些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再解釋已經晚了,杜主任打電話過來,是給廖子輝提個醒,外州已經派人來了。
廖子輝沉着臉從通訊室裡走了出來,回到辦公室,對凌素君道:“把湯煥傑和劉國才都給我叫來。”
在關防廳,廖子輝一般會稱呼下屬的職務,偶爾會親切稱呼下屬的名字,連名帶姓一起叫,這種情況很罕見。
不多時,湯煥傑和劉國才進了辦公室,廖子輝讓凌素君出去,把門鎖上。
湯煥傑和劉國才心情有些忐忑,在辦公室裡坐了好一會,只聽廖子輝問了一句:“你們誰越級彙報了?”
越級彙報是關防廳的大忌,也是外州的大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朝着廖子輝搖頭。
“不認?”廖子輝笑了,掃視着兩人的臉龐,壓低聲音道,“這不是外州,這是普羅州,是不是以爲我真不敢動你們?”
廖子輝的臉好像突然變黑了。
不是錯覺,他的臉真的變黑了,層層黑雲正在他身軀周圍縈繞。
一股威壓襲來,讓兩人渾身顫抖,汗流如雨。
湯煥傑連連搖頭道:“總使,我不可能做那種事!”
劉國才沉默半晌,擡起頭道:“總使,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害怕出了亂子,我怕擔不住。”
是他。
是劉國才把事情報告給了上邊。
廖子輝盯着劉國纔看了半晌。
劉國才快尿褲子了。
默然片刻,廖子輝開口了:“國才,伱這是何必呢,你擔不住的事情,咱們一塊擔,你火急火燎把這事說給了上頭,弄得咱們現在很被動。”
熟悉的廖子輝又回來了,劉國才暗自鬆了口氣:“我,我實在是害怕……”
“你怕什麼呀,”廖子輝笑道,“事情查清楚了,是兩個地頭神打了一仗,兩個地方變成了一個地方,中間那條界線沒了,別的界線都在,這事和李七根本就沒關係。”
劉國才趕緊起身道:“總使,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向上頭解釋,我願意接受處分。”
廖子輝嘆道:“現在上邊非常重視這件事情,要派工作組過來調查,據說平衡人也要過來,咱們接下來的工作可不好開展了。”
劉國才道:“我這就跟上頭聯繫,跟他們解釋清楚。”
“不必了,”廖子輝搖搖頭道,“咱們在工作中,確實有很多不紮實的地方,讓上邊給咱們指導一下,也是好事,等到了無親鄉,接待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劉國才當衆表態:“總使放心,絕不會有半點紕漏!”
湯煥傑和劉國才離開了辦公室,看着劉國才的背影,廖子輝的目光中閃現出一絲寒意。
劉國才心有餘悸,到了樓梯口,劉國才壓低聲音道:“湯總使,我是不是還得跟廖總使單獨談談?”
“你剛說什麼來着?”湯煥傑看了看手錶,“我還得趕一場晚宴,咱們回頭再聊。”
…… 花湖公園,何家慶染了滿頭白髮,打扮成一個花甲老人,正在健身器材旁邊鍛鍊身體。
大頭坐在健步器旁,壓低聲音道:“我過兩天要去一趟普羅州。”
“去普羅州做什麼?”
“肖正功要以平衡人的身份去普羅州無親鄉執行任務,身邊需要個助手,局裡派我去了。”
何家慶站上了轉腰器,問道,“無親鄉出了什麼事?”
“無親鄉附近多了塊土地,有一段界線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據說這件事和一個叫李七的人有關……”
大頭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訴給了何家慶,何家慶叮囑道:“普羅州和外州不一樣,千萬多加小心。”
等大頭走後,何家慶立刻找到了何海生:“三叔,我要去趟普羅州,外州的事情暫時交給你。”
何海生有些擔憂:“聖賢峰那位還在盯着你,你現在回普羅州怕是有危險,弄不好一露面就會遇到他們的人。”
“我必須得回去,這事十分重要!”
何海生看了看何家慶額頭上的汗水:“家慶,我看你身子有點虛,要不等幾天再回去吧?”
“不能等,我今天必須啓程。”
何海生幫何家慶辦好了車票和路引,何家慶改換了身份和容貌,當天晚上就上了火車。
等到了無親鄉,何家慶立刻去了喬紹芬居住的荒村。
這裡是無親鄉的禁地,平時很少有人敢來,何家慶在村口轉了一圈,從亂草之中撿起來一塊乾硬的泥巴。
他聞了聞泥巴的味道,知道了這泥巴的來源。
這是喬紹芬的屍骸。
事情和他預想的,越來越接近了。
何家慶進了喬紹芬的臥房,鑽到牀底,看了片刻。
儘管李伴峰把現場恢復的很完美,但何家慶還是看出了破綻。
他已經猜到了發生的一切,可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
他打開暗格看了一眼,裡邊空空蕩蕩,地頭印沒了。
暗格下方有個窟窿,不用問,契書已經被挖走了。
何家慶緩緩從牀底下鑽了出來,神情呆滯,在牀邊站了很久。
一陣暈眩襲來,何家慶癱坐在了牀邊,他先是攥緊了拳頭,而後眼圈一紅,流下了眼淚。
什麼事都能忍,哪怕丟了一隻耳朵都能忍。
就這事不能忍,這是所有佈局的基礎。
“強盜!無恥的強盜行徑!”何家慶擦了擦眼淚,忍不住罵了起來,
“你殺人就殺人,你還搶別人東西,我從來都不搶別人東西,我最痛恨這種無恥的強盜行徑!”
憤恨之間,何家慶咬緊了牙:“李伴峰,今天你要不把契書還我,我要了你的命!”
……
阿嚏!
李伴峰正在麪館吃麪,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是誰想我了?
噴嚏過後,李伴峰又打了個冷顫,這次他有了明悟。
這是娘子想我了,她等我回家上機油。
每次上完機油,都要打個冷顫,我暢快,娘子也舒服。
想到這裡,李伴峰還有點急切。
他走到櫃檯前,問麪館掌櫃:“多少錢?”
掌櫃的還是那個老太太,她從櫃檯裡拿了兩百塊,交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檢查了一下鈔票,點點頭道:“不用找了。”
老太太恭恭敬敬把李伴峰送到了門外。
找了一個僻靜地方,李伴峰藏好鑰匙,進了隨身居,先把唱機摁住,然後提起了油壺。
唱機喊道:“瘋漢!慢一些,我這,我沒準備……”
……
何家慶來到了麪館,四下看了看,掌櫃的老太太上前道:“您吃麪?”
“我找人。”何家慶一笑,他沒看到李伴峰的身影,轉身正要離去,忽見面館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着灰白色的大衣,帶着灰白色的禮帽。
何家慶看着眼熟,一時間卻又認不出來。
楚少強摘下禮帽道:“家慶,這麼巧,我正找你呢,坐下一塊吃碗麪吧。”
PS:家慶應該聽三叔的話,他不該來普羅州,但那兩塊契書對他來說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