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帝國落日㈧

局勢遠遠超過趙誠當初與謀臣們所想,宋國不費吹灰之力撿了大便宜。趙誠只得一面要求趙葵自汴發兵會攻毫、陳、穎三州,一面要求宋襄陽方面出兵,合擊唐、鄧。

臨安府在這一年的夏天處於亢奮狀態,起初趙葵領兵佔領汴梁,一時間朝野稱賀的奏摺讓皇帝趙昀目不暇接。大宋國朝野或者販夫俗子皆倍感振奮,揚眉吐氣。

四月,金將國用安等獻州縣於宋,又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五月初,金主詔鄧州帥武仙,不從。部下積怨,武仙急攻光化軍,卻被宋將孟:u其衆七萬而還襄陽,這又是一場大捷。

諸如此類,宋國朝廷處於極度的亢奮之中,朝野俱雲:此百年來未有之大功!皇帝趙昀命孟:

而與此同時,秦軍也獲得進展。

四月二十,田雄克陳州,又克裕州。五月初,蕭不離克鄧州南陽,後其巡卒獲武仙,殺之。七月中,田、蕭二部合陝西軍一部克鄧州,七月末,宋襄陽帥史嵩之率兵會秦軍與唐州,時唐州食盡,人相食,不戰而降。

穎州漕口鎮,秦王趙誠在此飲馬淮河。

淮河水浩浩蕩蕩從西而來,奔流不息。趙誠站在河邊淺灘,駐足眺望對岸,對面就是宋國淮南西路的地界。溯河而上,就是蔡州汝水注入淮河的地方,蔡州已經遙遙在望。

七月雖已是秋天,然暑熱仍在。淮河岸邊習習涼風吹在身上,讓人極是愜意。數萬匹戰馬同時飲馬淮河邊,氣勢十分壯觀。將士們也在岸邊解鞍,席地休憩,人羣中間或爆發出一陣鬨笑。唯有秦王趙誠心情不佳。

李璮站在身旁。小心翼翼地看着趙誠地臉色。李璮是奉趙葵之命。來助秦軍地。這兩個半月以來。他總是一有機會就在趙誠面前獻殷勤。他十分疑惑。一座並不堅固地毫州。秦軍足足花了一個月。又休息了半個月才奔赴穎州。而幾乎是空城地穎州。秦軍又足足花了一個月。

“稟國主。對面就是宋境淮南西路。”李璮道。

“當然!”趙誠回頭問道。“李總管去過臨安嗎?”

“這個嘛。在下還未去過。不過亦聽說過臨安地繁華與大宋國地富足。”李璮恭敬地回道。“聽說國主多年前曾親自去過。想必對此留有深刻印象。”

“臨安地美景。孤自然十分懷念。那時孤不過是一個自由之人。現在孤想去。卻是不可能。”趙誠道。

“國主屯兵於此。宋境亦不過是一河之隔。淮河雖寬。卻也擋不住秦國大軍!”李璮故意道。

“你這是何意?”趙誠佯裝不知。

李璮也是心驚肉跳,索性壯着膽子道:“聽說上月,趙大人被臨安封爲權兵部尚書、京河制置使,知開封府、東京留守兼淮東制置使。”

“李總管不也是一同受封了嗎?什麼京東安撫制置使兼京東兵馬總管!”李在一邊說道,“封疆大吏啊!”

“哪裡、哪裡!”李璮哈着腰,連連搖頭道,“李承旨不知啊,在下是有苦難言啊。”

“哦?李總管有何難言之隱?”趙誠故意問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璮低着頭小聲說道,他略擡頭瞟了一眼趙誠,“我山東十數州寄人籬下,真是……”

趙誠心中大笑,李璮如今感到了生死威脅。

以前天下大亂時,李璮尚可亂中自保,如今這個局勢之下,金國滅亡已成定局,宋國就不會讓他安穩地在山東稱霸。南有大宋國,北有大秦國,普天之下只剩下他李璮是地方軍閥,即便是失去權力,他也只能找一條後路。大宋與大秦相比,李璮選擇大秦國。

李璮見趙誠沒有回話,似是心動的樣子,又道:“國主親率十數萬將士南征,獨抗金國主要兵力,斬殺、俘虜數十萬,然汴梁拱手讓人,陳、蔡及東南十數州又是讓給宋國,此舉徒令貴軍壯士齒冷啊。”

“秦宋盟約在此,孤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趙誠答道。

“是嗎?”李璮表示懷疑,“國用安降於宋國,怕是出乎國主預料吧?”

“國用安與孤非親非故,他降於誰又與孤何干?”趙誠的心思被李璮點破,有些惱羞成怒。

受到趙誠的怒斥,李璮察顏觀色,對自己的判斷又相信三成,表面上惶恐,心中卻是不怕:“自古天下,有德者得之,今大秦國國勢蒸蒸日上,兵鋒所指,莫敢不從。國主英明威武,又有文韜武略,河北豪傑爭相歸附,賢者謀士莫不歸心,國主當成爲天下之主。反觀宋國,看似強大,實是虛弱至極,君臣只知風化雪月,文恬武嬉,不思進取,若不是有國主相助,宋國豈敢言兵事?”

李璮的吹捧並沒有讓趙誠飄飄然起來,這李璮今日可以投靠自己,明日也可背叛自己。

“大膽,李總管身爲宋臣,豈能唆使我朝與宋國交惡?”李斥責道。

“不敢。”李璮躬身道,“在下只是實話實說,如今宋軍淮東、京西皆已出兵,後方空虛,趙制使又孤軍深入汴梁,則……”

“孤已知道了李總管的心意!”趙誠打斷了李璮的話,“孤自有判斷!”

李璮聞言大喜,趙誠這話就是暗示秦宋之間早晚有一戰,連忙道:“在下熟悉淮東地形,若是能助國主一臂之力,那正是我益都將士的心願所在。”

“哈哈!”趙誠大笑,卻言及它事,“李總管隨我軍攻略,辛苦有加,即便是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孤已備好一批財物,算是是孤的一片心意,還望李總管不要嫌少。”

“多謝!”李璮“撲通”地跪在趙誠的腳下,不顧河岸淺灘上溼泥弄贓了自己的雙膝。

李璮得到趙誠的首肯,心中歡喜,興奮地離開。李看了看他的背影,對趙誠說道:

“國主,此人可信,亦不可信。”

“幹臣,卿去將所有人都召來,孤要在穎州議事!”趙誠命道,又補充道,“所有人!”

第五天夜裡,何進

棄、鄭奇、張士達、郭侃、郝和尚、史天澤、張柔、t榮、嚴忠濟等各路人馬紛紛聚集,濟濟一堂,就連在唐州一帶駐紮的蕭不離與田雄也風塵僕僕地來到穎州議事。

親衛軍統領曹綱親領着人馬守衛在側,不準任何人靠近。這次會議一共開了一天一夜,會議一結束,十餘騎攜密信飛奔而出,緊接着諸將又分頭準備去了。

蔡州偏安南陲,自四月皇帝完顏守緒至蔡州,一直到八月蔡州都無戰事。

完顏守緒逃至蔡州,已經有五月之久未見秦軍遊騎,他在蔡州暫時安定了下來。這一安定,近侍們大多就地娶妻,商販漸集,他大有將蔡州作爲老死之地。那御史烏古論鎬負責皇帝從官近侍們日常供應,這烏古論鎬縱是有心,也不可能滿足別人的欲求,終在小人的讒言下失去皇帝的信任。

完顏守緒還有心思修了一座見山亭,作爲他日常遊息之所。

某日,皇帝在見山亭安坐,尚書右丞、總領府院事完顏仲德來見完顏守緒,完顏仲德的面色看上去極是不佳。

“卿這是爲何?”完顏守緒十分詫異地問道。

“聽聞陛下遣宋乞奴選室女,以充實後宮?”完顏仲德毫無顧及地盯着皇帝問道。

“確有此事!”完顏守緒點點頭,有些委屈地說道,“僅有數人而已!”

“小民無知,他們若是知道了,將會說陛下駐蹕蔡州以來,不聞恢復遠略,光復祖宗基業,而先求處女以示久居。民愚而神不可不畏也!”完顏仲德勸諫道。

他這真是痛心疾首,完顏守緒知道這個也姓完顏的人物是個大忠臣,事無鉅細,親歷親爲,又定進馬遷賞格,得馬千餘匹,又遣使分詣諸道,在秦軍未來之際,選兵詣蔡,得精銳萬餘,兵威稍振。

完顏守緒不想不給大忠臣的面子,良久才道:“自汴至歸德,又離歸德遷至蔡州,朕之六宮失散,左右無人,故令採擇。這全是宋乞奴教唆,今聽到卿之規誨,敢不敬從?”

完顏仲德見皇帝聽了自己的勸諫,知道了過錯,也不好將事情做絕,皇帝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也不太像話,瞧皇帝已經落魄至此,完顏仲德也是滿心悲涼,遂進言道:“陛下,不如僅留識文解義者一人,餘者遣散去吧?”

“可!”完顏守緒點頭。

正說話間,宋乞奴慌張地跑來,遠遠地就大呼小叫:“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完顏守緒一骨碌站了起來,慌張地問道:“秦軍攻來了嗎?”

“宋乞奴,陛下面前,慌慌張張的,成何提統?”完顏仲德怒斥道。

“奴參見陛下!”宋乞奴這才意識到自己將皇帝嚇壞了。

“有何大事?”完顏守緒緊張地問道。

“回陛下,忠孝軍提控李德,率十餘人乘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謾罵有司,並且大打出手。

”宋乞奴瞧了瞧坐在一側的完顏仲德,“聽說右丞大人將李德給綁了起來。”

完顏守緒聽聞忠孝軍提控被抓了起來,他擔心忠孝軍再來一次大亂,驚訝地問道:“舉國之下,以忠孝軍最勇敢,最爲得力。朕當年設立忠孝軍之時,就曾講明,此軍軍士所用糧餉,大率三倍於他軍,好馬好甲皆讓忠孝軍優先配置。如今正是用兵之時,秦人無一日不欲亡我,縱是忠孝軍軍士驕縱一些,卿爲何不能忍讓三分?”

“陛下!”完顏仲德面色沉靜,並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起身回道,“陛下對有功之士銘記在心,爲了愛惜忠勇之士,寧可對其過錯視若無睹,這自是陛下寬宏大量之德。然而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應處決,大犯應誅其族衆。強兵悍卒,應是在掠陣殺敵之時,顯其強悍驕傲之處,而並非在於平時目無國法軍紀。”

完顏仲德又接着道:“蓋小人之情,縱則驕,驕則難制,歸德之變,豈是蒲察官奴一人之錯?大約是自忠孝軍成立日起,此軍功勳卓著,朝野上下俱倚之爲重用,故軍士犯錯,有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臣奉陛下欽命整頓軍伍,需更弦易張,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否則,將來憑這些目無綱常法度之軍,何以對敵?”

完顏仲德洋洋灑灑一席話落地有聲,令完顏守緒肅然起敬,心中極感欽佩,大喜道:“有卿主持省院諸事,真乃朕之幸事也!”

“盡人事耳!”完顏仲德心中卻想道。忠孝軍聽說了此事,再也無人敢犯法滋事。

九月初,有斥侯報告秦軍遊騎出現,完顏守緒和他的文武大臣們意識到最終決戰的時候到了。

完顏守緒以重九拜天節度使廳,羣臣皆陪同在側,人人臉上顯出一層奇怪的莊嚴之色,未幾成禮。完顏守緒面諭衆人道:

“國家自先祖開創以來,涵養汝等百有餘年,爾等不是因爲先祖立功而晉身爲臣子,就是因爲勤勞有功而拜爲將臣,披堅執銳,多則十數年,少則幾年。今秦軍又至,情勢危急,諸位與朕同患,可謂忠良矣。大敵當前,正是爾等立功報國之時,縱是爲家國而死,也不失爲忠孝之鬼!”

皇帝今日腰懸天子劍,大有與衆臣同心協力,與秦軍拼死一搏之勢。又道:

“昔日,爾等或許曾爲國朝立下汗馬功勞,朝廷或朕並未知曉,讓諸位心灰意冷。今日臨敵,朕會親自前往觀戰,親自記下爾等爲朝廷立下大功勞。”

完顏守緒準備放手一搏了,他或許已經看透了昔日的榮華富貴與天子威勢,國之將亡,其言也善。皇帝這一番發乎真情的話,令羣臣倍受鼓舞,完顏仲德等躬身高呼:

“吾皇萬歲、吾皇萬歲!”

“賜酒!”完顏守緒高呼,他這一嗓子似乎是吶喊而出,音調顯得極是突兀。

衆臣還未喝完酒,有急報秦軍前鋒已經奔至城下,金軍將士們振臂高呼,紛紛請戰。這一戰,竟然令秦軍前鋒不敵退去。

然而,這不過是一場不足爲奇的小戰罷了,因爲秦軍主力已經自北邊如烏雲一般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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