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靈明天’又是什麼意思呢?”燕四少爺指着己隊提供的第三條線索問道。
“道家所謂色.界共一十八天,其中第七天名爲‘靈明天’。”康韶那隊一直立在暗影處不曾說話的一位高個子忽地開口道。
“穆隊長終於肯開尊口了,我還道你在學我們孔隊長惜字如金呢。”武珽笑着和這人道。
這人緩緩從暗處走出來,一襲靛色袍子愈顯得人高挑冷利,眉目卻是沉定,在武珽和孔回橋的臉上一掃:“狼狽爲奸了?”
“……幹。”孔回橋怒。
“上吧。”武珽對孔回橋道。
“……滾。”孔回橋大怒。
“你幾時開始向道了?”武珽又轉過來和這人笑道,“日後穆隊長變做了穆道長,怕是要讓滿城待嫁閨秀芳心盡碎了。”
“靈明天是第七天,再一次印證了‘七’這個線索。”康韶淡淡插入,打斷了這三個隊長的打情罵俏,“或許我們應該再徹底搜一遍這座峰,尋找與‘七’和‘回’相關的地方。武隊長,你手頭上的第四條線索不與我們共享一下麼?”
“我想第四條線索已經不必拿出來了,也是與‘七’相關的內容,”武珽面不改色地笑着,“你若真想看,就還依我們方纔承諾過的——先解決掉了黃鵠音和塗三那兩隊人後再拿出來。穆隊長,你們田深就在塗三的隊裡,到時候可不要循私哦。”
“就怕你想循私卻循不了。”穆隊長音色深沉地道。
這是說武珽打不過元昶呢。
“總比無私可循要好啊。”武珽嘆道。
康韶:“……”
孔回橋:“滾。”
康韶的東溪書院同窗們和孔回橋的玉樹書院的同窗們已經全都out了,這二位慘遭打擊。
剩下的燕七、燕四少爺、程白霓、一米九漢子和康韶隊的另一位成員幾個人純成了在旁看熱鬧的——隊長們的氣場blingbling的,搞得幾個小隊員兒們根本不敢插嘴啊!
“接下來如何行動?”康韶看向武珽和麒麟書院綜武隊的隊長穆御,這二位可都是堂堂一隊之長,技戰術絕對是各自隊裡的大拿,康韶再怎麼會算計,也不能不在意這二位的意見,至於孔回橋就算了,聽說那位在場上指揮隊友都是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崩的。
“一邊找線索一邊幹掉剩下的幾隊。”武珽道。
“兵分兩路,你們幹人,我們找線索。”穆御道。
“呵呵,別忘了第四條線索在我們手上。”武珽道。
“不是與七相關的麼?”穆御道。
“就看你信不信了。”武珽道。
“心好累。”燕四少爺悄聲和燕七道。
“嗯,勾心鬥角什麼的只適合他們這樣的老人家。”燕七深有同感。
最終大家還是決定兵分兩路:武珽、穆御、孔回橋,三個人負責擊殺除塗三隊外的其它隊,剩下的人由康韶帶領,負責搜山找線索。
“半個時辰後回來碰頭。”衆人商議完畢立刻分頭行動,武、穆、孔三人身形利落地轉瞬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二位姑娘若是倦了,可留在此處,交由我四人去搜便可。”康韶很紳士地和燕七程白霓道。
“不必。”程白霓淡聲謝絕。
“那麼我們就再去第七座軒館中搜一遍,”康韶也不勉強,“需要注意的是,剩下的隊伍很可能埋伏在其中,屆時若相遇,當以逃命爲主,逃時不必顧念同伴,只需護住自己,逃出一個是一個,以免被對手一網打盡,此點請諸位牢記。”
衆人應了,便在康韶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往軒館的方向行去。
要去到第七座軒館,必須要穿過第一至第六座館,除非像孔回橋那樣從房頂上躍過去,然而也還是要途經前六座館,所以如果有其他隊伍在那裡守株待兔的話,兔子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上衝了。
康韶給衆人分了工,一米九漢子走在最前,程白霓和燕七居中,燕四少爺和另一名姓周的隊員斷後,他自己則走屋頂,站得高看得遠,還可以替下頭幾位打探一下前路。
推開第一座軒閣的大門,裡面桌椅櫃架靜靜安放,只有一盞落地黃紗燈籠燃着淡淡的光,沒有其他人在,從前門至後門不過十幾步,出得後門便是依山壁搭設的木製樓梯,曲折蜿蜒地向下延伸,直至第二座軒閣的前門口。
衆人儘量放輕腳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動作迅速且輕盈地穿過了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隨着樓梯一路向下,位置也漸漸繞到了山峰的另一邊,燕四少爺不由低聲道:“這樣繞着山的路線,難道就是線索所指的那個‘回’字?”
姓周的在旁邊聽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還真有可能,說明我們的想法是沒有錯的,呈回字狀繞山而行,一直繞到第七座軒館——錯不了了!”
一米九在前面聽見,忍不住轉回頭來道:“咱們此前已經在第七座裡搜了個遍,什麼也沒找着,說不定根本就是咱們想岔劈了!”
“或者應把兩條線索合在一起,比如‘回七’或是‘七回’?”燕四少爺琢磨。
“又說不定我們都想多了,康兄不是說了麼,迴文體又叫做‘愛情詩’,因而亦有可能線索是‘愛’或‘情’與‘七’,比如‘愛七’,就是‘愛妻’——搞不准我們要尋的寶物就在箭神妻子身上!”姓周的同學擠眉弄眼地笑。
“箭神還未成家呢!”燕四少爺搖頭,“再說這遊戲跟箭神又有什麼關係?”
“咦,你不知道嗎?”周同學詫異地看着燕四少爺,“這個遊戲雖然是塗大少策劃的,不過鑑於他要做提供線索的中間人和評判,且塗三少也要參加這個遊戲,公平起見,所有的線索都是由箭神擬定的。”
“是這樣嗎?!那我要好好玩這個遊戲!”燕四少爺興奮起來。
“……”難道你一直都沒好好玩嗎?!
“咱們加快速度吧!”燕四少爺催一米九。
一米九大步在前開路,穿過第五座軒閣,穿過第六座,終於安全抵達第七座軒閣門外。
康韶由房頂躍下,向衆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提高警惕,而後上前輕輕地推開軒門,後頭衆人正抻着脖子往裡看,突見康韶驟然向後暴退,同時一聲喝:“跑!”
衆人便知遇了埋伏,登時就按着那會兒定下的對策轉頭就逃,誰也不去顧誰,只管撒開丫子狂奔,耳後是呼呼的風聲挾着衣袂響,追來的對手卻連話都不說半句,使得這一場追殺充滿了壓迫感與恐怖氣息,衆人只覺得此時的自己當真像是被夜間出來狩獵的豹羣追獵的兔子,在這強大的、迅速緊逼過來的沉默殺氣下已是慌不擇路嚇破了膽。
康韶跑得最快,儘管他在幾人中功夫最強,然而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共有三名高手一齊出擊,保留革命的火種纔是首要任務,所以他幾乎毫不猶豫地便放棄了對抗直接掉頭就跑,轉瞬就衝到了自己這一隊人的最前頭。
跑第二的是燕四少爺,從第七座館到第六座館不過三四十級臺階,而他只跑了十來級,就覺領後一動,緊接着“噌”地一聲,用來僞裝的那條絲巾就被人抽了去,那人得了絲巾卻不停腳,閃電般騰挪跳轉着徑直向着最前頭的康韶繼續追了下去。
燕四少爺停下步子,轉頭看自己的隊友們,正瞅見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周同學被元昶從身邊掠過,瞬間扯走了領後絲巾,發出“叭”地一聲清脆的線斷聲響。
“嗷……”周同學百般遺憾地癱倒在樓梯上,卻不防跑在他身後的程白霓沒能避開他這突然間的停頓,被癱坐在那裡的他一擋一絆,身子就向着旁邊樓梯扶手外面的懸崖歪了下去!
燕四少爺未及多想,飛身向前一縱,人就跟着躍出了樓梯,一隻手準準地扯住了程白霓的衫子,兩腿夾馬腹般牢牢地夾在了樓梯欄杆上。
周同學已經傻了,驚恐地瞪大雙眼坐在地上看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還未及反應過來,眼前就又掠過一道身影,只一拽一拋再一接,便將燕四少爺和程白霓給提了上來,穩穩地放到了樓梯上,再下一秒這人影就又飛出去了,看方向是衝着前面的康韶去的。
這一連串的變故只發生在須臾之間,周同學覺得自己甚至還沒有做完一次呼吸,兩條命就險些沒了,兩條命然後被救回來了,元昶又折返了,隨手救了救人,然後又飛出去了,去追康韶了……
……大家好忙啊呵呵這麼趕時間……
“四——哥——你——沒——事——吧——”後面跑過來的那個小丫頭的速度和元昶一比就跟放慢鏡頭似的,周同學愈發覺得自己迷離了起來,以至於連燕四少爺的腳尖踩到了自己撐在地上的手指產生的疼痛都不那麼真切了。
“沒事我很好,放心。”燕四少爺道,轉而問向程白霓,“程姑娘也沒事吧?”
“還好,多謝。”冷冰冰的姑娘臉上難得露了一絲表示感謝的笑容。
“剛纔對方出現了三人,那麼說館內應該還有兩人在,大家要小心。”燕四少爺道。
搞不好剩下的那兩人正在館內找線索。
“現在小心還有個屁用……”一米九的漢子呆呆地在旁邊飄着,“我們都已被扯掉了絲巾,就算找到線索也沒用了……”
這位因爲剛纔走的位置靠前,是第一個被扯掉絲巾的。
燕七和程白霓用來做僞裝的絲巾也被對手中的一個扯了去,不過三人誰也沒打算給一米九解釋,互相交換着眼色商量着下一步是進是退。
還未商量出結果,就見那第七館的館門中大大咧咧地走出兩個人來,正是塗三少爺塗弢和他的一名隊友。
乍見外面這幾人,塗弢先怔了一下,而後笑了:“燕四,死得開心嗎?”顯然他認爲沒有人逃得過元昶他們三人的“撕殺”,所以見燕四少爺在那兒立着,料定他是被淘汰掉了的。
“咦,你認識我呀?”燕四少爺稀罕地道。
“哼,錦繡擊鞠隊的主力攻擊手,我怎會不知呢!”塗弢語帶嘲諷地道。
“咦,你還知道我是擊鞠隊的?”燕四少爺更稀奇了,“你是幹什麼的?”
“……”塗弢氣得差點歪下樓梯去,這是何等天然的嘲諷打擊啊!你聽說過人家,人家沒聽說過你,雖然大家都是擊鞠隊的,可你卻太過平凡渺小以至於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啊!“燕四你是不是找死?!”
“我已經死了啊。”燕四少爺一臉地功德圓滿。
“……”沒法溝通了!
“別跟他浪費時間,”塗弢的隊友忙安慰他,“咱們先去找線索要緊。”
塗弢冷冷瞪了燕四少爺一眼,同那人一起大步離了此處。
待這兩人走遠,燕四少爺方和燕七程白霓道:“他們也要去找線索,難道線索當真不在這第七館裡?”
“我想,他們之所以埋伏在這第七館裡,應該是認爲其他隊的人也會根據線索懷疑到這裡,”程白霓忽道,“這便說明,大家得到的線索應該都包含‘七’這個暗意,他們想到了此點,便等在這裡守株待兔,而在等待期間想必也已搜過了第七館,如果連身爲主人家、對此處最爲熟悉的塗弢都沒有找到東西,那麼想必我們也不會在此有所收穫了,亦即證明,這第七館,並沒有關於寶物的線索。”
“說得對!”燕四少爺毫不猶疑地贊同道。
“那麼我們可以離開這兒了,以免遭遇其他的隊伍。”燕七道。
三人轉頭離開,一米九的漢子在旁邊呆呆地問:“你們幹什麼去?已經淘汰了還亂走?”
三個人也沒回頭,十分默契地各自擡起一條胳膊用大拇指向着自己的後衣領處指了指。
“你們——”一米九的漢子徹底(;°Д°)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施施然地離去。
“接下來我們是去找康韶匯合還是繼續尋找線索呢?”燕四少爺問兩位女士的意見。
“康韶自身難保。”程白霓道。
“那就找線索!”燕四少爺道,“這地方哪裡還跟七有關呢?七妹,你覺得——咦,七妹,你也有‘七’,哈哈!”
燕七:“……”不要太幼稚。
“我們現在已知的線索大概是‘回’和‘七’,”燕四少爺理着思路,“又知道迴文詩又叫愛情詩,愛七……回七……回、愛、七……”
燕七偏開目光,望向夜色裡對面的那座蒼綠的山峰,彷彿能看到那個人倚着樹叼着煙,一慣戲謔地挑脣遙遙看着她笑。
難怪要用脅迫的手段逼着她來。
爲着她設定的遊戲,沒她參加還有什麼意思。
打着皇上考察年輕人的幌子,召集了當今官圈裡最優秀的男男女女,他們所具備的力量、技巧和智慧代表着最直接意義的強大,於是這些強大的未來的佼佼者們就這樣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們的力量和智慧,他們的熱情和嚮往,全都成了他向她*的工具,他們每一個人的嘴裡都會念着“回”心轉意,念着重續舊“愛”,念着她在這一世被人掛在嘴邊的稱呼,燕“七”。
這行徑是如此的惡劣放肆,狂妄乖張!當這些年輕人在將來成爲了國之棟樑、民之景仰時,他們永遠不會想到在這一年這一月的這一夜,自己對未來的憧憬和努力曾被人如此輕視踐踏,自己的認真投入不過是別人的消遣,自己以爲的榮譽被人毫無尊重地拿來撩逗一個姑娘!
不惜勞師動衆,甚至連他這一世的親生父親、朝廷二品大員兵部尚書都被他拿來當了遊戲棋,就爲了這麼一句可以輕易撕毀的示愛之言。
難怪連那一世他的手下都這樣說:這人的石頭心上,都刻着一張魔鬼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