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賽與常規賽不同之處在於,終極隊與女子隊是分開比賽的,女子隊的對手不見得和終極隊是同一個,這樣有效地保證了陣地形式不會提前泄露,所以錦繡的女子隊今日對陣的是另外的對手,比賽場地當然也不會在嘉木書院。
從備戰館出來,那澎湃的喧囂聲又重新回到了耳內,就像用海螺殼貼在耳邊,聽到的全都是人聲匯成的洶涌的海潮聲。
錦繡衆迎風破浪地由通往地下場地入口的階梯甬道魚貫來至入口的柵欄門處,他們的教頭武長戈已經等在了那裡,如往常一般淡然地抱懷而立,目光掃過他的兵們,在喧囂聲中將他的話清晰地送進每一個人的耳中:“我想你們並沒有忘記我們的戰術宗旨是什麼。”
“——進攻!”衆人吼着。
武長戈未再多說,目送着錦繡的小夥子外加燕七們殺氣騰騰地衝進了柵欄門內的場地。
這樣下陷的環繞形場地似乎有着聚音的效果,甫一進入場中,那喧囂聲似乎突然就增強了數倍,直震得人的耳膜都似要破裂了開去,沙盤上的陣型就放大了呈現在眼前,高高低低、長長短短、大大小小、橫七豎八,全都是套着齒輪的傳送履帶,將這些傳送帶架起來的是既粗又結實且複雜的木頭架子,這些架子上連動着機關,直通向場外邊緣的機關操縱區,這也是精英賽特有的場地形式,所有的機關都由綜武協會方提供的人員在機關操縱區內負責操縱。
隔着這些傳送帶裝置向對面看,遠遠的主隊的入口處人影晃動,那就是錦繡隊今天的對手嘉木戰隊,對於這支隊伍,錦繡的衆人所能瞭解的情況實在不多,唯一知道的是這支隊伍有強兵,五個兵不僅單人作戰能力強,彼此間的配合與工具使用和應變也十分地出色。
嘉木書院是個規模較小的官辦書院,在這家書院讀書的學生聽說大部分都是外省官員的孩子,家長在外省做官,把孩子送進京來讀官學,這種情況十分普遍,畢竟官學的教育要好過外省的民辦書院或是小型的私塾,並且在京中讀書既能開闊眼界又可結識權貴,爲將來在官場中混圈子從小就打下基礎,所以嘉木書院的許多學生都是寄宿在書院中,朝夕相處,彼此之間的熟悉程度和默契度自是要高於那些走讀制的書院學生。
精英賽由於沒有楚河漢界,所以賽前的宣讀規則及雙方相互致禮的環節就被取消了,只給兩隊留下了約摸兩分鐘的準備時間,可以利用這點時間觀察場地安排戰術,亦可以做些賽前的鼓舞動員。
武珽則在抓緊時間做戰術安排,觀察過附近的形勢之後,叫過兩個馬擔當和兵擔當,指着面前的傳送帶陣道:“就算比賽一開始機關就會被啓動,這麼大的場地、這麼多的機關想要操作起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你們就趁着這個時間馭馬跳上轉輪,轉輪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以你們的馬術想要在轉輪之間飛縱應該不是難事,那兩個轉輪我看視野不錯,跳到那裡就不必再跳了。兩兵,你們各跟一馬一齊過去,一但跳上轉輪立刻用鐵棍破壞機關,同時撐起金剛傘護住馬。兩馬,箭支有限,不要輕易施放,爭取箭無虛發,箭放完後隨機應變,保住自己纔是首要。”
兩兵兩馬齊聲應是。
“兩士,護好將。兩相,對手的武器攻擊對你二人無用,因此你二人可着重對其他隊友進行掩護。兩炮,你兩個的主要任務是射殺對方的帥,其他人皆是次要。三兵,護好自己,伺機殺敵。所有人,注意腳下機關,莫要對手還未打着就自己先死在機關上,萬不得已時,就算自己要死,也要拉個墊背兒的,”武珽說至此處深深一笑,“爭取將對方拖下機關,只要掉到下頭,那就是當場陣亡。”
“……”太特麼黑了!臨死都不老實還要跟對手同歸於盡,武家人真不愧是戰爭裡生養出來的物種啊!
“好了,大家,”武珽伸出手,衆人一個一個地將手摞上去,“我們的第一場精英賽,大家好好表現,贏要贏得漂亮,輸也要輸得無悔。這是個從未交過手的對手,我們就讓他們好好地認識認識錦繡!”
蕭宸:“必……”
衆:“……”慢半拍居然搶拍了他一定是太緊張了。
武珽:這小子剛纔定是在走神沒聽我說話以至於把最後兩個字當成口號了。
孔回橋:好險剛纔差點跟着他把“勝”字喊出來。
燕七:他害羞了,手心好燙。
“好,大家:錦繡——”武珽喝道。
“——必勝!”
一聲震天鑼響像引發了海嘯的驚雷,全場觀衆的熱情瞬間被點燃,瘋狂的呼喝聲中雙方隊員箭一般地由出發地向着對方所在的位置奔出,錦繡的兩馬兩兵嚴格按照武珽方纔的安排率先躍上尚在啓動中還未及運轉的傳送帶,幾次縱躍之後穩穩落在了指定的那兩段傳送帶上,充分顯示了兩名騎手不俗的騎術,而兩兵也不敢怠慢,手中鐵棍開賽前就已持在手上,另一手撐着金剛傘,甫一躍上傳送帶便立刻彎腰將鐵棍卡在那互相咬合的的齒輪之間,一共兩根,分別卡在齒輪上下兩側——實則這方法究竟管不管用,大家心裡也沒有底,如果不管用,兵或許還可以逃離,馬就沒辦法了,只能白白送死。
纔剛將鐵棍插好,就聽得地下傳來隆隆的機關運行的聲響,附近的傳送帶果然都開始運轉進來,而腳下被卡住的這段傳送帶卻不斷地發出“喀喀喀”的聲音,半晌沒能轉起來——成功了!
兵和馬欣喜對視,更慶幸的是從出發到現在對方也一直沒有向着這邊發動遠程攻擊,這讓兩馬兩兵有了相對安全從容的環境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
如果所有這些傳送帶之間的機關都是相連的就好了,這樣的話絆住其中兩個說不定也會影響到其他傳送帶的運轉,兵和馬這麼盼望着,然而觀察了片刻後不免失望,這兩段傳送帶被絆住後並沒能阻止其他傳送帶的轉動——精英賽的陣地設計部門有着很成熟的運作經驗,這樣的情形他們不會想不到,所以幾乎每個機關都是獨立運行的,一個被破壞掉也不會影響到其它的運行,從而亦不會破壞比賽的整體效果。
沒辦法啊,天.朝有錢,不論是物質還是精神生活都追求的是最完美的效果和享受,燒點錢算啥,享樂纔是第一位的嘛!
之所以在機關方面下這樣大的功夫、耗費這樣大的財力,當然是爲了保證比賽的觀賞性和新奇性,面對面生打傻抗的話誰還願意看啊?人們最喜歡看的一是比賽雙方之間的武力碰撞,另一就是隊員們被各種機關陣式虐或征服各種機關陣式的過程,武力元素要有,智慧元素也要有,滿足人們各種惡趣味的娛樂元素更要有,這纔是綜武這項競技最吸引人的地方。
於是雙方隊員就在場邊這衆多惡趣味的觀衆興致勃勃的注視下,小心謹慎地踏上了這些可能害人也可能害己的傳送帶機關。
錦繡衆人除了方纔的兩馬兩兵之外,其餘人從一出發便保持了一個團結協作的陣型,衝在最前的是武珽和孔回橋兩個強力車,這兩人藝高人膽大,此時雙方之間的距離還遠,就算對方放遠程,這兩人也可以及時避開。
在兩車之後的是三個兵,撐着金剛傘將身後的隊友儘量擋在安全區域之內,三兵後面是兩炮,兩炮之後是兩相兩士,兩相兩士呈扇面行進,組成一堵肉鐵混合牆把己方的將護在身後。
將這個角色在常規賽中基本沒有太大的用處,通常就是敵人攻上門後和人家拼個你死我活,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等着待着,沒有什麼用武之地,而精英賽就不同了,首先將沒有了將營,就不能只在一個地方死待,並且爲了增加己方的攻擊點,將也會被充分地利用起來參與進攻,出於這個角色會連累隊友的特殊性質,他不得不和士、相儘可能地待在一起協手製敵,保護自己的同時也要儘可能地對敵人造成威脅和傷害,於是將這個角色就成了每個隊裡的一柄雙刃劍,用得好了能打擊對手,用不好了自己遭殃,若論武力值的話,很多隊的將帥甚至還不如兵能打——常規賽的時候你總不能放個超級大高手一直在將營裡窩着吧?那可就太浪費了,所以甚至有些隊伍乾脆就放個不會功夫的將帥在後方,其他所有會功夫的人全都放到別的角色上去物盡其用。
錦繡的將整個常規賽都沒怎麼派上用場,這會子總算放了羊,高高興興地跟着己隊的兩個士超級瑪麗似的在這些一段一段的傳送帶上跳來跳去,傳送帶軲轆軲轆地轉,從這段傳送帶跳到那段上去後,腳一落地就要趕緊跑起來,有點像是跑步機,一但你停下腳就會被傳送帶傳送起來,直到從邊緣跌到坑下去。
錦繡將在傳送帶上跳躍了幾次後很快就找到了感覺,步履越來越輕盈,動作越來越利落,被釋放的感覺可真好啊,旋轉,跳躍,我閉着眼,落地,奔跑,我衝向前……“噗哧!”
什……什麼聲音……
錦繡將惶惶地、慢慢地低下頭,然後看到了自己胸前的那支翠杆長箭。
我——我死了?我死了嗎?我真的死了嗎?我上場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就這麼死了?我踏馬跑了還不到五十步就這麼死了?我可是將啊!我的生死關係着全隊的存亡啊!我怎麼——我怎麼能就這麼死了?!不——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天啊!這可怎麼辦啊!
“——瞬殺——”全場觀衆瞬間炸翻了——瞬殺啊!開場的第一擊嘉木隊就瞬殺了錦繡的將!錦繡的將啊!此刻起錦繡存活着的全員都會自動降到一擊即死的狀態,這跟待宰羔羊有什麼區別啊?!哈哈哈哈哈!錦繡死定了!嘉木必勝!
錦繡的將玩兒脫了,竟然沒有注意與兩個士配合着身形一起動作,兩士的盾牌只稍微跟慢了一點沒能將他擋住,就被嘉木的炮抓住了這稍閃即逝的時機一擊中的!
錦繡的兩個士徹底懵了,兩腳還在傳送帶上原地跑着,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呆滯了,兩個人呆呆地扭着頭望着他們一直盡心盡力地保護着的將寶寶跌倒在傳送帶上,而後隨着傳送帶滑落到了下面的泥坑裡。
寶寶心裡苦,寶寶吃了一嘴泥啥也說不出來。
豈止兩個士懵了,旁邊看到這一幕的錦繡衆全都傻眼了——胸中剛剛提起的這一腔壯志還沒等揮發出來呢,一記悶棍——哦不,一記悶箭就將他們的雄心給射了個粉碎——怎麼會這樣呢!我們還沒開始打呢啊!這就馬上要結束了嗎?
錦繡衆懵圈了,全場觀衆瘋狂了,就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癲狂和混亂,然而卻有一個人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挽弓搭箭,擡臂出手,己方的窘迫、周遭的喧囂,在她的世界裡似乎全都不存在,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動搖她的神經、擾亂她的心緒,她的眼裡只有箭和目標,一點流星從手中疾射而出,縱貫大半個賽場,撕碎了空氣和光影,下一瞬,流星沒入森綠的甲衣,“噗哧”的一聲似乎全場都能聽見。
——瞬殺!
烏黑長箭正中胸口——嘉木帥,陣亡!
全場的觀衆彷彿被摁下了暫停鍵,那嘈亂喧鬧的聲浪瞬間被斬斷,人們難以相信地睜大了眼睛和嘴,一再地向旁邊的人確認眼皮底下所發生的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是否爲真。
——真!是真的!錦繡炮瞬殺了嘉木帥,就在錦繡將被瞬殺的下一瞬間,以牙還牙,乾脆利落,如此沉定,如此冷酷,如此銳不可當!
沒有受到己方將陣亡的絲毫影響,立刻就是反手一擊力挽狂瀾,觀衆們的一口氣還沒出完,對方已然重新令兩隊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一個回合交鋒完畢,顯然心緒受到影響更大的會是嘉木隊一方,因爲這記反擊實在是來得太快太準太有力了些,根本不是誤打誤撞湊巧爲之,這一箭充分地顯示了對方的自信從容,這霸道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向着嘉木隊襲捲而來,一時間巨大的心理壓力如同五行山般壓在了嘉木隊員的心頭!
開場不到三分鐘就是一波讓人短時內無法消化的大高.潮,可這就算過去了嗎?不,並沒有!觀衆們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站在嘉木隊活動區域的裁判手裡那柄代表有人陣亡的小旗兒再一次舉了起來——嘉木炮,陣亡!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嘉木炮怎麼就陣亡了?!誰幹的?!什麼時候乾的?!
衆人齊齊望向嘉木炮,但見他的胸前豁然插着一柄黑杆長箭——而錦繡的陣營中,另一名錦繡炮正伸手到背後的箭簍裡抽取待用的箭支——是他!剛纔那一箭是他射的!就在嘉木帥被瞬殺的下一頃息,他的箭就已經插在了將錦繡將射死的那名嘉木炮的胸口!
這是連環雙殺啊!如果第一記反擊是以牙還牙的話,這第二記反擊就是有仇必報!兩個錦繡炮,兩支利箭,兩記精準狠辣的回擊——原來這就是錦繡隊,這就是錦繡隊的實力,這就是錦繡隊的風格。
嘉木隊員們的腦中此刻硬是被錦繡植入了兩個用以形容他們這個對手的詞:
冷酷。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