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6 知天

0156 知天

剛剛一聲,電話就迅速接通。

“您好,請問您是郭皎的親屬麼?”

“我是她朋友,您是哪裡?”

“這裡是龍源醫院,郭皎正在手術,請馬上通知她家人。”

“什麼手術?!”

“她……流產了,滿身是血地跑來我們醫院……什麼都不說……就是哭……”

“…………”

林強的瞳孔再次充紅,額頭的血管暴漲,此時他以無半分理智,而是痛徹全身的憤怒,幾近燃燒的憤怒。

他無法壓抑,仰天長嘯,大吼出來。

王文君與凌樂樂都被完全嚇傻。

林強掛下電話,依然無法解怒,只用右拳瘋狂地砸着桌子,剛剛止血的掌心再度開裂,血液橫飛。

嘭嘭嘭!!

“他.媽的不管你是總行長還是什麼東西!我都要你死!!要死你!!”

“錢!錢!錢!你們他媽的就這麼喜歡錢!”

“你等着!我馬上就用錢砸死你!砸死你!”

這一刻,林強完全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更劇烈的刺痛發生在右瞳,他只感覺眼球爆裂一般。

“啊!!!”凌樂樂又是尖叫一聲,指着林強說不出話來。

“血……”王文君捂着嘴驚歎,“林強……你眼睛……流血了……”

林強止住憤怒的拳頭,輕輕擦拭着右眼下面。

他以爲是眼淚,此時再看手掌。盡是鮮紅。

這時他才發現——

右眼,失明瞭。他只剩下了一半的視野。

“我……眼睛……”林強呢喃一聲,怦然倒地。

昏厥中,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了那本暗黃色的冊子,冊子雖然老舊不堪,但依然保留着些許古樸的光澤,不隨時間的流逝而殆盡,不隨世界的變遷而改變。

【右瞳知天,左眼改命。】

【天意無常。人倫亂序。】

【財隨貪生,貪因財起。】

【善慈難治,唯用惡懲。】

似懂非懂的金光大字在林強腦海中一一閃過……

不知過了多久,林強緩緩睜開雙眼,自己已經躺在宿舍牀上,王文君和凌樂樂伴在左右。

林強揉了揉額頭起身道:“多久了?”

“不到兩分鐘……我們剛擡你過來。”王文君捂着嘴答道,“到底怎麼了。你打電話說什麼了?”

“對,電話。”林強下牀,又是晃了晃腦袋,他的右眼依舊看不見東西,但刺痛感已經消去,“走……去龍源醫院。跟着我,別單獨行動。”

他說着,虛弱地走到另一個房間,取出牀下的皮包。

王文君知事情嚴重,當着凌樂樂的面也不再多問。

至於凌樂樂。則已經完全嚇傻了,只跟着林強。他到哪,自己到哪。

去往龍源醫院之前,林強先是回到了營業廳。

林強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沒有料到劉銘提供資料的重要性,而擅自將其帶回宿舍,引火上身。現在而言,應該沒有比銀行更安全的地方了。

林強掃過指紋後,走進櫃檯內,將皮包不聲不響地鎖進了鐵櫃裡,而後擡頭看了看四周的攝像頭。

“有本事,就來這裡吧。”他衝着盡頭哼了一聲,好像在特意給誰看。

龍源醫院,婦產科病房樓。

林強讓王文君領着凌樂樂找個安全人多的地方休息,自己則拖着疲憊的身體,懷着複雜的心情推開病房大門。

郭皎躺在最外圍靠窗戶的病牀上,她靠在牀被上,面色蒼白而又平靜,摘下眼鏡後,她的眼睛顯得很小,此時無神望着窗外,只感覺整個人都空了,木了,傻了

林強微微低頭,一股說不清的酸楚與憤怒再次涌上心頭。

他慚愧、自責、恨自己。

劉銘,對不起……我低估了這件事……我……

林強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腦袋,面色幾經起伏。

其它病牀上的產婦只當他是這個流產女子的丈夫,也都不敢看他,活動方便的則是直接離開,不忍看這景象。

林強一步步走到郭皎牀前,同樣不敢看她。

“對不起。”林強低着頭,將腰身壓到了最低,“我沒想到……沒想到……”

郭皎裂開的嘴脣微顫,細若遊絲的聲音傳來。

“我正走着,一輛麪包車急剎車,然後我被抓上去……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就打我……還用刀子指着我……”郭皎面色呆滯,癡癡望向林強,“然後……我就開始流血了……只是流血而已,沒流多少的。這……很正常吧……產婦都會流血吧?孩子只是調皮搗蛋了對吧?”

“…………”林強無言以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郭皎捂着空蕩蕩的小腹,低頭柔聲道:“你還在吧……你還沒見過爸爸呢……”

林強捂嘴背過身去,淚水第無數次奪眶而出,不忍再看。

此時一位梳着利落分頭的年輕男醫生推門進來,見到林強,也是無奈一嘆,衝他揮了揮手。

“我馬上回來。”林強忍住哀痛,隨醫生出門。

“你是病人家屬麼?”醫生問道。

“我是他朋友,她丈夫在出差,有什麼事您跟我說吧。”

“都這樣了,丈夫還不回來?”醫生皺眉道,“現在病人子宮內還有殘餘血塊和胚胎,還有後續治療要做。產婦流產後情緒極其不穩定,必須要有親屬安慰,不然極易出現精神問題,身心都會落病。”

“是是……”林強連連點頭,“我通知她母親先來陪陪吧,她丈夫真的脫不開身。”

“哎……”醫生聞言。也是長長嘆了口氣,“現在的人啊。都忙工作忙工作,這種時候都不來陪……”

隨後,他將一打單據遞給林強:“後面還有一些手續要辦,然後你讓她親屬補幾個簽字。”

“好的。”林強擡頭問道,“大夫,孩子是不是完全沒了?”

“這……真的沒辦法。來的時候胎兒就已經死了。”醫生遺憾地搖了搖頭,“像這種晚期不完全流產,對產婦傷害極大。”

“流產原因呢?”林強咬牙問道。

“這個說不清楚……可能是多方面的。”醫生答到。“病人腹部有淤青,可能被重擊或者撞過,但同時病人情緒起伏較大,我們沒有之前的病史,也不排除習慣性流產或者病理流產的可能性。”

“腹部淤青。”林強神色一狠,沉聲道,“大夫。我馬上會報警,腹部淤青將是被襲擊過的證據,這方面還需要醫院方面的報告。”

醫生一愣:“病人……被人襲擊了?我以爲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呢?”

“是的,她是被人惡意襲擊的。”

“那情況就嚴重了。”醫生的面色由憂轉怒,“惡意傷害產婦,這他.媽是人乾的事兒麼?”

這個男醫生也比較年輕。聞言激動起來:“行了,你快點通知她家屬,我幫你跑鑑定的事情。”

林強長舒了一口氣,本以爲這年頭見慣了生死的醫生都是麻木不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此刻好歹出來了一個有血性的傢伙。着實令人暖心。

“還要要再說說她丈夫。”醫生皺眉罵道,“這麼個大產婦。都六個月了,怎麼還能讓她到處亂跑?被人襲擊了,流產了都不來,到底在做什麼,比自己妻兒的命還重要?”

林強仰望上方:“大夫,這世上沒什麼比自己妻兒的命重要,如果能來,他早就來了。”

“……”醫生有些看不懂林強的表情,拍了拍他後,開始去跑相關部門出鑑定單。

之後,林強撥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胡笑,另一個是八兩金,鄒六八。

走胡笑熟人的內部渠道,龍源的警察來得很快。

同樣,面對林強的事,鄒六八也不敢怠慢,十幾分鍾就趕到。

警察與流氓撞了個滿懷,略顯尷尬。

大家其實也都互相認識,但現在這種情況,在林強面前,總不好親切地互相問好,只能裝作不認識,默默點頭。

同時,雙方心裡也都深覺林強來路不淺,警匪兩邊被同時請到,膽子和手段都夠大的。

兩位警察與林強捂手後,爲首一人介紹道:“我們兩個原來都是東區分局的,在龍源這邊辦公,後來新建了龍源局就直接算是龍源局的人了。笑姐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有什麼情況您說,我們一定火速處理。”

林強與二警一匪相視而立,啞着嗓子一字一句說道。

“我嫂子躺在後面的病房裡,她剛剛被四個人襲擊了,六個月的孩子走了,我要抓住那四個人,越快越好。”林強完全不似以往那麼穩重,憤怒早已讓他不計手段,他話罷,從公文包裡抽出兩打鈔票,一把塞進八兩金懷裡,“不情之請,不白白讓諸位勞碌,你幫我,我幫你。兩萬塊,鄒六八你出去跟兩個大哥分了,抓到人後,再送上兩萬。”

無論是八兩金還是兩個警察都楞了,周圍人來人往的,這麼塞錢也太不講究了。

好在八兩金反應夠快,一個順手就把錢帶進了皮衣的內兜裡,動作迅速隱匿極好,楞是沒被人發現。

“我們不能收。”爲首警察壓低聲音正色道。

“兩位,錢的事我們私底下再聊,先說正事。”八兩金在龍源確實有些道行,只伸手壓了壓警察,便解了這尷尬,而後他轉頭衝林強鎮然道,“強哥你說吧,怎麼回事,但凡龍源的事,我都能幫上。”

“嗯。”林強點了點頭,衝警察道,“我嫂子情緒不穩定,就不跟你們筆錄了,我現在說的就當是筆錄。”

後面的小警察聞言,快速拿出紙筆,當場記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