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琪!思琪!她醒過來了!”陳適捷正坐在病牀頭削蘋果,一擡頭便看見牀上裹得像木乃伊的女人掙扎着動了動身體,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緩緩睜了開來。
在一旁打盹的白思琪聽到陳適捷的話,立馬清醒了過來,飛奔着跑來。
“醒了?來,眼睛看着我的手指,然後跟着我動。”白思琪伸出食指,在病人眼前左右晃動,“很好,看來是真的醒了,終於沒有白費我們這些天沒日沒夜的搶救。”白思琪重重地鬆了口氣,身體倚靠着身後的櫃子。
“哪裡……我在……”昏睡了好幾天,她的嗓子都是沙啞的,陳適捷倒了杯溫水,插上吸管,細心地讓她吸了幾口,“謝謝。”
“你已經昏睡好幾天了,趕緊先和家裡打一通電話吧,他們肯定急死了。”白思琪說着,拿出手機,打算替她撥號。
“家裡?在哪裡?”女人淨澈的眸子裡一片空白,迷茫地看着白思琪陌生的臉龐,“你是誰?我是誰?”
“你不記得你是誰了?”白思琪這纔想起她的腦子被撞壞了,會失憶倒也不奇怪,“再好好想想,真的想不起來嗎?”
陳適捷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入碟子裡,然後洗了洗手,打開了牀頭的櫃子,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首飾盒:“你看看這個,有映像嗎?”
這是從她身上取下來的,太陽吊墜以及一枚鑽戒,陳適捷特意開了好久的車去鎮上的首飾店清洗的。
女人望着鑽戒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眼角竟不自覺地落下了一滴眼淚。
“你還好嗎?是想起什麼來了嗎?”白思琪扯了一張紙巾,眼疾手快地將眼淚擦去,她臉上此刻纏着繃帶與紗布,仍有許多傷口還沒癒合,若是讓眼淚混進上了藥的紗布上,作用可就大打折扣了。
女人抿了抿嘴,輕輕搖了搖頭。
“唉,這下難辦了。”他們竟然撿了個不知身份、還失憶女人回來,“適捷,怎麼辦?”
“依你看,她大概多久才能恢復記憶?”陳適捷將一小塊蘋果塞入白思琪口中。
白思琪皺了皺眉,雙手抱胸道:“難說,正常來講,頭上的傷好了之後,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但從剛纔她看見這條吊墜的反應,好像是受過情傷的人,如果她潛意識裡想要忘記那段回憶,那就可能一直都想不起來了。”
“你怎麼確定是受過情傷?”陳適捷挑了挑眉,對這個結論有些好奇。
“看到那枚鑽戒了嗎?那是求婚用的,她收下了,卻沒有戴在手上,你覺得這意味着什麼?”
“她男人移情別戀了。”
“恩,我也這麼認爲。”白思琪與陳適捷就這樣若無其事地猜測着女人的過去,沒有發現她的雙眼已憋的通紅。
“等她的傷恢復,就送她去警局吧。”或許她的家人已經報案了呢。
“恩,不過在這之前是不是要先給她想一個名字?總不能一直她她她地叫吧。”
“我們是在日出的時候撿到她的,日出,初日……日這個字不太好,乾脆就叫初初吧。”陳適捷自言自語着,然後眼前一亮道,“初還是個姓呢,以後她就姓初名初,你覺得呢?”
白思琪默默汗顏,心想着以後她的孩子一定不能讓他取名字:“初初就初初吧,反正好記,你同意嗎?“白思琪說着,又將視線轉向了睜着眼的女人。
她慢一拍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名字:“能麻煩你替我把項鍊戴上嗎?”雖然心裡好像空出了一塊,但直覺告訴她,這項鍊是很重要的東西,太陽吊墜也好,鑽戒也好,一定是自己曾經珍視的東西。
初初,初曉,人生竟然是如此巧合,若是當初曉記起曾經的一切,會不會撇嘴一笑?白思琪若是知道自己救的人正是在希臘認識的初曉,她會不會驚訝的大跌眼鏡?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自從清醒之後,初曉恢復地很快,但她不太愛說話,更多的時候總是對着吊墜發呆,白思琪看在眼裡,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待她能夠正常行走後,陳適捷載着初曉來到了最近的派出所,並向民警說明了來意,民警認真將情況記錄了下來,又讓初曉留了指紋做比對,可惜,指紋庫裡並沒有初曉的記錄,看來她原本的身份證只更新到了二代,線索到這裡,便又斷了。
“找不到我是誰,該怎麼辦?”初曉戴着口罩,望着天空,深深嘆了口氣。
“這我也沒辦法,但是思琪告訴我,你的臉以後就算好了,也會永遠留疤。”白思琪回市區上班了,離開前寫了一長條的注意事項丟給陳適捷。
初曉沉下臉,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真實的表情:“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現在的她不敢照鏡子,她害怕看到鏡子裡那個陌生而醜陋的自己。
“辦法當然是有的,思琪已經替你去安排了。”
“什麼辦法?”
“整容。”
“只能這樣了嗎?”不知爲何,初曉心裡對整容微微有些排斥。
“放心吧,思琪聯繫的醫術技術很好,雖然無法保證和以前一模一樣,但至少不會差太多,畢竟你傷到的面積太大,即使從身上其他部位植皮,也不可能完全不走樣。”陳適捷知道初曉在擔心什麼,對於一個失憶的人來說,如果連臉都換了,她該怎麼尋回她的過去。
“讓我再想想。”
陳適捷點了點頭,也不催促,拍了拍初曉的肩頭道:“別想太多,回去吧。”
接收初曉已經有一些時間了,好在村子裡都是些熱心的村民,並沒有因爲她的白吃白住而趕她離開,但初曉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她沒有跟上陳適捷的步子,而是處在原地皺眉道:“適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什麼傻話,換做誰都會這樣做的。”他陳適捷這輩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解決麻煩事了,雖然他所謂的“麻煩事”,並不是平常人眼裡的“麻煩事”。
“謝謝你。”
剛清醒那會兒,初曉時常在考慮,老天爲什麼要這樣對她,既然讓她活下來了,爲什麼還要讓她忘記一切,但當她想到那些爲了救她而累倒在手術檯上的醫生們,她就開始自責自己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畢竟,人活着,纔是最好的。
想通了這一點,初曉決定接受整容手術,但考慮到昂貴的手術費,她寫下了一張借條,她不能再白白接受白思琪和陳適捷的幫助了,那樣她會內疚一輩子的。
拗不過她的執着,白思琪只好收下了借條。
就這樣,初曉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三年後。
佑廷整形醫院院長辦公室裡,一個身穿套裙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前,埋頭處理着堆積如山的文件,她不耐煩地想要將長髮紮起,還沒套上橡皮圈,一雙大手已經接過她手裡的頭髮,溫柔地替她順着髮絲,然後幫上髮帶,繫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你終於回來了。”女人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露出一臉的委屈。
“辛苦你了。”韓佑廷嘴角含着淺淺的笑,從身後摟住初曉的腰,“我帶你去吃飯。”
“恩。”初曉伸了伸懶腰,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裙襬。
距離整容已經三年了,雖然鏡子裡的人很漂亮,但初曉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她,雖然三年的時間已經讓她對此看淡了不少。
“怎麼,還沒習慣自己的臉嗎?”韓佑廷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滿道,“我可是對我的手藝很滿意的。”
初曉微微撇了撇嘴道:“就嘚瑟吧,你說,你是不是因爲我現在這張臉,才和我在一起?”
“當然了,這可是我自己的作品。”
“我們還能好好說話嗎?”初曉白了他一眼,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初初,等我。”韓佑廷輕笑一聲,快步追了上去,不忘摟着她的腰道,“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初曉揚起嘴角,沒有作答。
韓佑廷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初曉或許也答不上來,但是她知道,他是會對她好的人。
當初的整容的手術,是韓佑廷親自操刀的,那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借條我收下了,我不要你的錢,等你恢復了,我要你留下來替我管理醫院。
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成了真,初曉真的替他看起了醫院。
而韓佑廷也沒想到的是,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成了真。
“你知道嗎?醫院旁邊前陣子在裝修的一家飯店已經開張了,還沒去吃過吧,今天我們去嚐嚐?”C市作爲沿海城市,原本並不被看好,可是近兩年這類城市逐漸被開發,各方面的水平也有明顯提高,大型商場、飯店、連鎖店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醫院旁的門面也是換了又換。
“恩,我聽說菜色什麼的還不錯,好像老闆最近也在店裡。”
“你連老闆也打聽過了?”韓佑廷挑了挑眉,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果然,初曉笑道:“因爲老闆是個大帥哥,最近醫院裡的小護士們都在討論他。”
“帥哥?比我帥?”
初曉故意不作答,許久後才作思考狀道:“這要等我親自鑑別之後才能下結論。”
“初初,不過一週不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韓佑廷捏了捏初曉的臉蛋,步入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