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然回答完,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剛纔初曉叫自己什麼?亦然哥哥?是他聽錯了還是什麼?
初曉也是在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竟然脫口而出:亦然哥哥?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就像那日脫口而出的“蘇蘇”一樣。
“曉曉,你……”顧亦然向前一步,望向初曉的目光中多了份期待。
“我……”
曉曉,亦然哥哥……好熟悉的稱呼。初曉看着顧亦然慢慢朝自己靠近的身體,第一次沒有躲開。
“我親愛的哥哥,你就這樣任憑你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靠這麼近嗎?”方琪嫣冷不防地扔出一句,使得顧亦然往前的步子一頓。
方琪嫣尖銳的嗓音震動着初曉的耳膜,一字一句,似乎在喚醒她沉睡的記憶,初曉下意識扶着額頭,只覺得有一股電流般的感覺突然躥過大腦,神經末端開始分泌電解質——頭又開始痛了。
就是因爲這些照片,顧亦然才答應和我訂婚的。
你不知道你和範源皓開過房嗎?
其實顧亦然早就知道孩子是他的了,所以纔會和你走的這麼近。
初曉的瞳孔漸漸放大,方琪嫣的話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如同魔咒一般。
“曉曉,你怎麼了?”察覺到初曉臉色的微變,顧亦然將她摟入懷中,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感覺到身體一緊,初曉慢一拍地回過神,在看清眼前顧亦然那張被放大的臉龐後,她重重地搖着頭,掙脫了出來,略顯警戒地看着他。
“曉曉?”顧亦然也被初曉的反應弄得不明不白,一時間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你不要過來。”一句句重複的“曉曉”順着剛纔方琪嫣打開的那一道口子,將那段塵封的記憶一點點撕開,初曉看着顧亦然的臉,表情漸漸扭曲了起來。
他是因爲孩子才決定和自己在一起的。
方琪嫣的話反覆在初曉耳邊縈繞,她用手捂住耳朵,想要抹去那道聲響。
“曉曉……”
“顧總,你沒看到曉曉很難過嗎?你現在不適合過去。”方琪俊出手擋住了顧亦然,看初曉此刻的表情,應該是又想起了什麼。
顧亦然卻是搖了搖頭,推開方琪俊的手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再放開曉曉的手了。”
將頭痛欲裂的初曉再一次摟入懷中,顧亦然在她耳邊輕輕說着放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亦然哥哥是這樣的人……”這一回兒,初曉沒有推開顧亦然,她抱着耳朵自言自語,聲音裡漸漸生出了一絲鼻音,“你胡說……你在胡說……”
“曉曉,看着我,放鬆。”顧亦然移開初曉捂着耳朵的雙手,擡起她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曉曉,我在這裡,不哭,我在這裡。”
然而,初曉並沒有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顧亦然的聲音不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到了她的情緒,初曉用力掙扎着,幾乎快要失控。
“曉曉,我是你的亦然哥哥。”顧亦然將初曉推到了牆邊,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禁錮住初曉的身體,“看着我。”
初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喉嚨突然一哽。
趁着機會,顧亦然擡起初曉的下巴,將自己的脣印了上去。
三年了,他已經三年沒有和初曉靠的這麼近了。
“亦然哥哥……”初曉輕輕呢喃着,情緒落差太大,隨後失去了意識。
當初曉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立本醫院的病房裡了,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想坐起身,才發現頭依舊有些疼,手背上還在打着點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迷的,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她把自己曾經遺忘的那些過去全都記起來了。
她怎麼可以忘記對自己最重要的人……
兩行清淚順着眼瞼滑落,她覺得心好痛。
病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初曉拭去眼角的淚水,閉上眼,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尤其是顧亦然。
房門被輕輕推開,兩道不同的腳步聲前後進入了病房,其中一個聲音是……韓佑廷?
初曉揉了揉雙眼,確保自己不會再哭時,才轉過身睜開了眼。
“初初,你醒了。”韓佑廷先一步在牀頭坐下,雙手握住初曉那一隻沒有打點滴的手。
“佑廷。”之前的情緒失控使得初曉把嗓子喊啞了,初曉嚥了咽口水,只覺得喉嚨乾的發澀。
“喝水。”韓佑廷替初曉倒了一小杯溫水,扶起她的身體。
初曉連續喝了好幾口,才覺得舒暢了些。
“佑廷……我……”
“什麼都別說,先把你的身體養好。”韓佑廷搖了搖頭,扯過一絲笑意。
“可是……”
“初初,先別說好嗎?”韓佑廷含笑的眼裡生出一分無奈,握着初曉的手悄悄收緊了。
他什麼都知道了?
望着韓佑廷勉強的笑容,初曉眉頭一皺,話到嘴邊卻都說不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眼圈又一次溼潤了起來,初曉只能反覆呢喃着這三個字。
一直沉默地站在韓佑廷身後的顧亦然看了看兩人,最終還是選擇一聲不吭地讓出了病房。
“我不想聽對不起。”韓佑廷往裡坐了坐,讓初曉靠在了自己身上,“我想聽我喜歡你。”
“佑廷……”換做從前,初曉不是沒有對韓佑廷說過我喜歡你,但是現在……她想起來了,她有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她還有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面對韓佑廷,對他說一句我喜歡你。
“算了,我只是開玩笑的。”看着初曉爲難的表情,韓佑廷揉了揉初曉的腦袋輕聲道,“是我來晚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初曉躺在韓佑廷懷裡,時光彷彿回到了三年前,她剛剛做完整容手術,她無法面對自己,韓佑廷也是像現在這樣把她摟在懷裡,幫她一點一點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初初,其實……其實是我要和你說對不起。”韓佑廷直起身,正對着初曉。
“佑廷?”
“商煙……還記得嗎?”
商煙?那天電話裡韓佑廷曾經提起過,初曉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
“恩,我記得。”
“她回來了,我和她……曾經很相愛。”但是當年,商煙爲了自己的理想和事業,選擇離開了韓佑廷。
其實那一日和韓佑廷打完電話後,初曉就從原本的生氣中恢復了,她知道,這三年來,韓佑廷對自己是認真的,商煙也好,曾經的女友也罷,這都已經是過去時了,韓佑廷對自己的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她沒有生韓佑廷的氣。
“恩。”初曉點着頭,等着韓佑廷繼續說下去。
“我本以爲只要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就可以忘記她,但是我發現,是我高估了自己。”韓佑廷自嘲的笑笑,初曉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他離自己是那樣的遙遠,她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緒。
“佑廷,不要說了。”初曉想要握住韓佑廷的手,卻被他躲開。
“對不起,這三年來,我始終把你當做商煙的影子,我知道我這樣說對你很不公平,但是……”韓佑廷頓了頓,想要維持笑容的臉終於卸下了僞裝,“對不起。”
“佑廷,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不是這樣的。”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決了堤,初曉緊緊抱住韓佑廷的手臂,用力搖着頭。
“初初,是你看錯了我,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猶豫了片刻,韓佑廷將手從初曉懷裡抽了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這三年你對我是認真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三年來,韓佑廷不曾傷害過初曉一次,因爲他捨不得,他把她看的比誰都重。
聽着韓佑廷違心地說着不喜歡自己,初曉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爲了不讓自己有太多的內疚,他寧願選擇這種方式,讓她恨他……
“佑廷,不要說了……”初曉喊着,喉嚨又一次嘶啞了,不過短短一天,她經歷三年來最痛苦的時刻。
“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會離開。”好一會兒,韓佑廷才重新開口,他移開視線,嗓音中染上了一層沙啞。
“佑廷,不要,不要走!”初曉有些失控地抱住韓佑廷的身體,而他只是站起身,與她隔着一段安全距離。
“初初,不要傷心,你有家人,你有朋友,在這裡,你可以過回曾經最期盼的生活。”韓佑廷一字一句地說着,然而沒人知道,他的心在滴血,好痛,那感覺,比當年商煙離開時更清晰,原來,他愛她已經這麼深了嗎?
自嘲地笑笑,韓佑廷擡起了頭。
“佑廷,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初曉拔下針頭,跌跌撞撞地跑下了牀,她緊緊攥着韓佑廷的手,不肯放開。
“初初……不,是曉曉……醒過來吧,小燁小瑜還在等你,顧亦然還在等你,你的朋友和家人都在等你,你忍心拋下他們嗎?”
如果不忍心,就請放開我吧。
然而這句話,韓佑廷怎麼都說不出口。
初曉抓着韓佑廷的手一怔,他已明白了她的心,在心裡苦笑一聲,韓佑廷背對着初曉,久久沒有說話。
“佑廷……”
“再見了,初曉。”鬆開那隻陪伴了自己三年的手,韓佑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