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就是當年號稱星域之內的天賦第一人的蘇五,也是在太康氏這樣的強大世族無盡資源的供養下,才能在百年之後突破至合道之境。
一個無依無靠的試煉者,哪怕天賦驚人,但沒有世族作爲依仗,又怎麼可能在不到三年的時間中,突破一整層境界。
“更何況那雷劫共有六道,且當日被殺死的人中,有兩名合道之境的強者。”
同爲合道之境的修爲,十一叔自己也心裡清楚,憑他的寶物、秘法,同階修士之中,他難有對手。
可如果以一敵二,那麼必定就不敢託大了。
而隱界之內渡劫的人如果僅只是剛晉入合道之境,抵抗過雷劫之後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
再加上隱界之中靈力的稀薄,若得不到快速的靈力補充,在兩股勢力圍剿之下,是必死無疑的。
除非渡劫的人境界已經力壓合道,才能說得通爲何渡劫之後還有餘力斬殺不懷好意者。
時秋吾看着一臉激動之色反駁的晚輩,淡淡的說道:
“當日時越體內的靈力,被她吸走了不少吧?”
十一叔聽他這樣一說,愣了一愣,還沒開口,時秋吾就笑了笑:
“還有裴家手上那串梵音聖珠,裡面封印的可是梵音世家已經坐化的高僧殘魂,力量不弱。”
時越雖說沒有提過,可當日在場的人不少,都親眼看到那被召喚出來的強大佛影大半的力量都被他‘吞’了。
當年帝國與天外天的合作,時越是唯一的存活者。
這些年時家耗費在他身上的心血不知凡幾,體內的力量也積累了許多。
而在當日宋青小闖進皇城之後,這些積攢的力量卻足足被她吸了一小部分走。
這些力量之強橫,遠超一般人的想像。
宋青小的肉身如果能容納這股力量的衝擊,並將之轉化爲自身靈力,哪怕是在隱界之中,修爲突破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之事。
再加上時秋吾曾與宋青小短暫打過交道,知道她的真正實力。
當時在星空之海內,這小丫頭能在他與獸王眼皮底下蟄伏,並出手偷襲,最終‘拿’走了混沌珠,沒有一點兒實力可不是能辦到的。
“更何況,”時秋吾的語氣一頓,轉頭看了十一叔一眼:
“她闖皇城那日,時七、裴家、魏氏等數家聯合,甚至裴家還拿出了當年在天外天獲得的寶貝ꓹ 召喚出了那尊佛影。”
佛影一出,其力量輻照帝京。
十一叔當時就算遠在星空之海ꓹ 可也感受到了那股來自於虛空之境的強大壓迫力。
“憑心而論,若換成你,在這樣的情況下ꓹ 能不能做得比她更好呢?”
時秋吾似笑非笑的問。
十一叔頓時啞口無言,發不出聲。
他皺了皺眉ꓹ 腦海之中也在想時秋吾問出的這個問題。
若將宋青小當日的處境換成是他,以他合道之境的修爲ꓹ 在周圍分神境修士的圍攻之下ꓹ 要想瀟灑逃離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如果裴家拿出梵音聖珠,召喚出虛空境的強大佛影,那他能不能在這佛掌一擊之下斬碎掌印也未可知。
雖說事後據其他人的回報,時越的舉動打破了佛影,他體內的靈力風暴將佛影的金身撼動,將其力量分解了一部分。
但照在場人的預估,那殘餘的掌印至少也達到了合道之境的力量。
從星空之海當年雷電異象分析ꓹ 宋青小剛升入分神之境不久,境界不過纔剛鞏固ꓹ 卻能在那佛影一掌擊落之下不死。
事後多名圍觀者更親口承認ꓹ 她以劍氣橫掃掌印ꓹ 從中脫困ꓹ 重創時越、時七,殺死知行先生、和香夫人等。
十一叔細想之下ꓹ 哪怕就是自己在當時的情況下ꓹ 也未必會做的比宋青小更加出色。
而要是圍剿他的人達到了與他同等階的修爲ꓹ 他則根本沒有逃命的生機。
想到這裡,十一叔頓時緘默不語。
“這姓宋的丫頭可實在了不起。”在場的都沒有外人ꓹ 時秋吾並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語:
“至少世族新一代中,我沒有看到比她更出色的晚輩。可惜——”
可惜不肖的子孫們沒能將這樣一個人才留住,還與其結下仇怨。
“她當日那把玄天級靈寶,你也看到了吧?”他問了時七一句,時七點了點頭。
“玄都世家的神榜之上,可沒有這件法寶的記載,從你們所說星空之海兩次雷劫的異樣看來,極有可能這件寶物,是她自己親自鑄造的。”
所以當日那寶物靈性非凡,且與她情感極深,關鍵時刻竟能發動自動護主的功能,令得時秋吾這樣一個帝國第一強者都眼紅不已。
“算了,我看這件東西,我是拿不到了。”
他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如果隱界中渡劫的人真的是宋青小,那麼無論她衝擊境界的力量是不是來自於時越,都證明她的運氣、天賦非同於一般人,將來的成就恐怕是無法限量的。
“我們暫時不要再招惹她。”他以手托住下顎,若有所思:
“小女生的記仇心很深,讓範家去折騰。”
說到這裡,他又問:
“她的父親,有沒有查出來是什麼人?”
十一叔先是應了一句,緊接着聽到他的問題,又頭皮一緊:
“沒有。”
他的表情逐漸嚴肅,顯得也十分困惑的樣子:
“從上次事情之後,時家的暗部就已經開始查詢。”
在暗部運作之下,宋青小的生平被挖得一乾二淨,甚至連學生時代的一些表現、成績都被人找了出來——歷史久遠到可以追溯至她小學時期的作業本,都已經被呈到了時家裡。
與她曾經有過交集的人,無論是西郊的原住民,還是後來的同學、警衛廳的同事、後備隊的那些故人,都被一一詢問。
她母親的下落,以及羅五的來歷,時家都已經弄得很清楚。
不過說來也奇怪,無論時家怎麼發力,就是查不出她的父親生平。
“真的很奇怪。”
這個事情已經古怪到連十一叔都忍不住又嘆了一句,以表達自己感到不可思議的強烈情緒。
在這樣一個時代,時家可以說是手眼通天的代表,將修爲與高速發展的科技相結合,並運用到了極致,但都查不出她父親的一點兒信息。
就算是時家中需要保密的成員,也不可能在這樣一個時代中沒有留下半分蛛絲馬跡。
但宋青小的父親,除了檔案之中粗暴而簡單的記載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訊息。
暗部的成員認真的排查了他的生平記錄,找到了當年登記此項記錄的工作人員,再三搜查確認過,可無論用盡了一切方法,都找不出關於此人的半點兒記憶。
他出身於什麼家庭,來自哪裡,多少歲,幹過什麼工作,接觸過哪些人……統統沒有印記。
西郊那些曾經號稱曾是他昔日債主的,事實上根本說不出關於宋青小父親的任何一個來路。
也就是說,在西郊裡,竟然除了宋青小母女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有關於此人的印象存在。
時家也曾透過羅五找到了她的母親唐雲,這個曾經與那個神秘男人有過糾葛的唯一見證者。
“但她的神經被酒精嚴重損害,竟然也想不起來了,卻堅持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時家耗費了不少心血,卻得到了這麼一個似是而非的結果。
“三叔……”十一步講到此處,不由也感到有些疑惑:“您說這樣一個人,是真的存在嗎?”
只要曾經存在過,不可能半點兒痕跡都不留。
哪怕是虛無飄渺的鬼物,路過的地方陰氣也一定會重,有靈力的殘留。
但宋青小記錄之中的父親卻半點兒印記也沒有,彷彿這世間曾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最終卻被人以特殊的方式將他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擦拭去了。
但十一叔不免會感到懷疑,這世間真有如此大能耐的人麼?
能左右人的記憶,將所有與之接觸的一切都一一消除,除了神之外,十一叔想不通還有什麼存在能做到這一切了。
時秋吾的眉頭皺了皺,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這樣的結果不止是令十一叔感到奇怪,事實上他也感到有些不對頭。
“有沒有武道研究院插手過的痕跡?”武道研究院的有一幫老怪物們喜歡研究一些非人類的東西,這些老怪物的力量修爲非同一般,如果有他們插手,這些晚輩查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可是時秋吾問完這話,又覺得有些不對頭。
如果武道研究院真的插手過此事,依他們的極端變_態的性格,不可能會放過針對宋青小的監控。
但從宋青小的生長曆程來看,又不太可能——
畢竟在進入神獄之前,她的一切都太過普通。
而進入神獄之後,她修煉進階的速度又太過逆天,若是知道她的存在,天外天的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神獄呢?”時秋吾又問了一聲。
十一叔的表情便啞然了。
“算了。”時秋吾看他的神色,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問題是在爲難他了。
“從一千多年前起,這個星域之中,已經沒有再出現過摸到乾坤之境門檻的強者,也喪失了與神獄交談的資格。”
時秋吾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令十一叔瞪大了雙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時秋吾看了他一眼,又道:
“一千多年前,天外天東秦氏不世出的絕世天才東秦務觀以儒悟道,僥倖進入大道之境,是五千年來,星域之中公認的第一強者。”
提到這位曾經名動星域的大道之境的強者,時秋吾那雙平靜如水的眼中也罕見的露出幾分激動之色:
“他是所有人公認最有可能摸到傳言之中神之境——乾坤領域的最強者。”
進入了大道之境,便已經是最爲接近神的存在了,找到了可以與神溝通的資格。
在當年的東秦務觀的引領之下,纔有了後來武道研究院研製獵魂玉,作交易積分所用。
而在此次事件不久,東秦務觀不知是不是找到了傳言之中前往其他星域的路途,不到百年的時間中,便已經從這個世界之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存在是這個星域之內,五六千年以來,第一位達到大道之境的強者,整個世界都曾爲之轟動。
隨後他的消失也曾引起東秦世族、武道研究院的重視,試圖找出這位老祖宗的下落,可是許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卻再也沒有找到過。
原本以爲東秦務觀的出現是這個世界上的修行者的一種希望,在他之後,大道之境的強者總會再次出現的。
可哪知在他之後一千多年的時間裡,這個位面之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大道之境的強者——東秦務觀當年的存在,便成爲六千年以來最後一位大道境的大修士了。
在他之後,沒有人再有能感應到神獄,並與之聯絡的資格。
所以時秋吾在因爲宋青小的父親而聯想到神獄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昏了頭。
“武道研究院現在搞的這麼多小動作,無非也就是爲了爭權奪利,以掌控更多資源,好妄想人爲的創造出強者,與神獄分權罷了。”
到了時秋吾這樣的地步,修爲越高,看的就越透。
他曾經掌控過時家,也曾令帝國世族臣服,對於權勢掌握過、也試圖放下過,武道研究院的那些人的想法,他十分清楚。
“可是折騰到如今,連真正邁入神獄的大門都不能辦到,試圖與神獄分權,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的幻想罷了……”
他十分平靜的說出這話,但話中的意思卻令十一叔聽得寒毛都立起來了。
如果想與神獄對抗只是一種不自理力的舉動,那麼當年世族與天外天的合作又算什麼?
時越的存在,又是爲了什麼?
到了如今,從時秋吾的表現看來,他並不像是要完全放棄時越的意圖,那麼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許多疑問在十一叔的腦海之中翻滾,可看到長輩凝重而又像是感到失落的神色時,這些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不願意打擾長輩的沉思,緩緩與時家的其他人安靜的退出了這間小閣。
……
宋青小並不知道此時帝都之內時家衆人關於自己的討論,也不知道她記載之中的父親已經引起了時秋吾的關注。
她準備趁着在天外天的這一段時間,好好鞏固自己的實力修爲。
在此之前,她索性利用手中的那塊獵魂玉,一口氣再次支付了兩年的‘房租’。
看着自己的積分一下被扣除了4萬,僅剩了9.6萬之後,宋青小也不由有些心痛。
這幾年之內,她準備專心修煉,並不輕易外出。
這也就意味着,這幾年之中,若是沒有得到神獄的召喚,她就沒有任何的積分收入。
坐吃山空的後果宋青小懂,她暗暗決定,等到她修爲穩固,亦或是青冥令進化之後,她得想個辦法再撈些油水了——隱界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靈力彌補了身體對於能量的需求,一心一意沉浸在修練之中,時間便過得異常的迅速。
轉眼之間,兩年半的時間便過去了。
在兩個月以前,雲錦寶衣坊拿到了三枚龍鱗之事,已經迅速的傳遍整個天外天了。
曾經已經絕跡於這個世界的遠古真龍之鱗竟然再度現世,令得整個世界都爲之轟動。
在武道研究院的壓制之下,雲錦寶衣坊忍着壓力,拖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頂不住了,將當日拿出三枚龍鱗的少女在雲氏發生的一切都一一說出。
武道研究院中,再次召開了一次議會。
這一次參與議會的,除了武道研究院內長老級別修爲的強者之外,天外天世族都各自派了族中代表前往參加了。
寬敞明亮的議會大廳之內,各家圍着寬大而冰冷的靈玉桌而坐。
爲首的是個穿了一身白袍,長髮束冠的清瘦老者。
“想必這一次議會的目的,大家都已經聽說。”
武道研究院成立的初衷原本就是爲了更好的爲世族服務,各家在這裡都有自己的耳目。
兩個月以前,雲錦寶衣坊拿到了傳說之中的真龍之鱗,世族的人早就已經收到消息了。
“雖然龍鱗的現世確實稀罕,但神獄之中拿到,也並非不可能,爲什麼值得議會這一次大費周折,召喚了我們所有人?”
說話的是個身穿武士袍的青年,他腰掛一柄長劍,說話也大大咧咧,語氣之中毫不掩飾的透出自己的不快。
其他人看了一眼,都不吭聲。
說話的人是太康氏的血脈,從當年蘇五死於武道研究院之手後,太康氏雖說礙於影響,不便出面阻攔,可自此之後,卻表現出一副與武道研究院割裂得架勢來。
議會若有召喚,必須三催四請纔來,來了也語氣不善,說話十分不客套,顯然對蘇五當年之死心生不滿。
“如果只是龍鱗,自然用不着如此大費周折。”
老者這些年與太康氏的人打交道,早已經知道他們心中的埋怨,聞聽這話也不動氣。
說話的功夫間,他掌心一攤,兩片巴掌大的黑色龍鱗便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一股強大的威壓從那龍鱗之上透出,在場衆人都感應了出來。
同一時刻,老者手指一彈,靈石桌的上方,頓時出現一個高達三米的少女影像出來。
“這是當日以龍鱗交換衣物的人,你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