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節 松鼠的故事

2班的楊陽突然腦子一熱買了一隻松鼠養在宿舍,引發了一系列的故事。劉陽心生感慨,把事情寫在了系刊《公管之風》上。

我的第一個寵物是1998年的秋天在社大西門外的市場裡閒逛時買的花栗鼠。因爲是衝動消費,我將它命名爲“衝動”。我至今還記得衝動那旺盛的生命力,在狹小的滾籠中總是不知疲倦地上聞下嗅,奔跑無休。

不久之後的十一假期,我要離校一週,誰來照顧衝動呢?我請班上女生幫忙寄養。至今我還記得那位女同學接過籠子的時候,臉上散發着的聖潔的光輝。

一週之後回來,等待我的卻是噩耗。據說衝動在吃夠了女同學們塞來的零食之後,竟然在她們頭上撒了尿。於是在全球氣候尚未變暖的十月的北京寒夜裡,這隻可憐的齧齒動物連籠子一起被掛在了窗外。天亮的時候,它已經死了。

當那位女同學向我道歉的時候,語氣堅定,好像大義凌然的革命者。我唯有長嘆一聲:這冷酷的世界!灑淚而去。

大家看到文章,都覺得他矯情,死個松鼠有啥啊。沒成想,2班的女生也在系刊上發表了一篇。

大三的時候,班上一男同學孤獨寂寞冷,就養了只松鼠。有天男同學出去旅行,怕松鼠被同寢男生欺負,就交給我們宿舍女生照顧。小松鼠剛來好可愛啊!大家逗來逗去好興奮啊!可是松鼠晚上在籠子裡上躥下跳,實在沒法睡,我們只好把它掛在窗戶外面,大家才睡了一個安穩覺。誰知道第二天醒來,松鼠凍死了……怎麼辦?那心情跟殺人犯差不多。

有人擔心說誤殺了他女朋友他會不會報復咱們啊?有人出主意說咱們一起請他吃個飯,跟他坦白吧。還有人說要不就想辦法給他介紹個女朋友彌補一下。

七嘴八舌中電話就響了,男同學就到了。宿舍就炸鍋了。結果是一個女同學太緊張,見了男同學第一句話就直接坦白說,你女朋友被我們凍死了。——嗯,我們預演了半天的畫面都沒出現,沒有請客吃飯,男同學也沒有抱着女朋友的屍體痛哭。

小松鼠被埋在了樓下花園裡。

這兩篇文章引起了楊駿的注意。他覺得都寫得太片面,這個故事的主角應該是松鼠啊,爲什麼沒有人在意它的感受呢?於是他從松鼠的視角也寫了一篇,投給了97級的學習部長。

我那短暫的一生都是在籠子裡度過的。當我能夠睜開眼睛時,終於見到了媽媽和兄弟姐妹。媽媽曾跟我們說起外面的世界,我的心中充滿了好奇。

我們一個接一個的被帶走,直到有一天,我也被裝進籠子,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刺眼的陽光,喧鬧的人羣讓我驚恐萬分,卻沒有人在意。一個男孩的笑臉出現在我面前,他把我帶到一個小屋子裡,給我吃從未吃過的美食,哈哈笑着逗我,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我也很開心,原來生命可以這麼的有意義。

一天,我被男孩帶到了一個充滿女孩子的屋子裡。女孩們開心的尖叫着,圍着我又蹦又跳,我也高興的跳躍着,使她們笑聲更響了,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受關注,最快樂的時光吧。

沒過多久,不知爲何,我被姑娘們掛到了屋子外面。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外面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我撕心裂肺的大聲叫喊,卻沒有人聽到,誰又能體會一隻松鼠的絕望?

淚水奪眶而出,身體卻越來越冷。恍惚間,我又見到了媽媽的笑臉,和那溫暖的懷抱……

本以爲松鼠的故事到此就結束了,未曾想95級一個立志報考法律系研究生的師兄又從法官的視角寫了一篇。

我是海淀法院民事庭的一名年輕法官,最近接到一起很有意思的案件,當事人都是社大的師弟師妹。

社大96級男生楊某訴同班女生8人,代爲飼養松鼠期間,因管理不善致松鼠死亡,要求賠償松鼠購買費用10元,精神損失費1000元,並要求女生陳某做自己的女朋友作爲補償。

在交換證據和調解過程中,雙方均認可以下事實:1996年9月30日,楊某因要出門旅行,將自己飼養的松鼠口頭委託給陳某及同寢女生照顧,同日晚,因松鼠太吵,經宿舍內商議,陳某將松鼠掛到窗外。次日,發現松鼠死亡。

男生楊某表示,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已經與松鼠建立了親密的關係,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女朋友的作用,松鼠的死亡給自己造成了極大的心靈創傷,也使他重歸單身,因此希望陳某填補女朋友的空缺,如果陳某同意,將不再要求經濟賠償。

陳某明確表示不願擔任楊某的女朋友,同寢女生一致推舉李某擔任張某女朋友,但楊某堅持要陳某擔任。

我說楊某你怎麼不去吃屎呢,哥30了還光棍一條,你死個松鼠就要人賠個女朋友,還挑三揀四的。

我詳細詢問了陳某的出生地、電話、星座、血型、業餘愛好、是否單身,表示由於案情複雜,可能還會找她進一步瞭解情況。

在分析了案情後,我向雙方當事人做了說明。女生陳某已經年滿18歲,具有完全民事行爲能力,要對自己的行爲負全責。楊某將松鼠交付於陳某,而陳某又是將松鼠掛於窗外的主張者和實施者,直接導致了松鼠的死亡,雖非故意,但其應當預料到松鼠的處境而未預料到,存在明顯過失,應承擔賠償責任,賠償松鼠購買費10元,是否賠償精神損失費及金額在審判時確定。

而女朋友並非法律範疇內自然人之間的關係,既沒有登記或生效的條件,也沒有對應的權利義務。因此,該訴求法庭肯定不能支持。

由於本案當事人是同學,本着和諧穩定、不傷感情的原則,應當充分調解,儘量達成和解協議。

陳某對我紮實的法律功底和縝密的邏輯分析表示佩服。

最後,經反覆調解達成一致,由同寢另一女生劉某擔任張某的女朋友。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週末,我撥通了陳某寢室電話,約她到咖啡廳瞭解案件的詳細情況。

這篇文章看得楊駿目瞪口呆,大夥兒還挺有想象力啊!看來從女生劉某及其她室友的角度還可以寫啊!只是後來江老師覺得老發這個在系刊上不合適,就不讓大家寫了,這才作罷。

同樣一件事情,從不同的角度看,真的會很不一樣啊!生活真的是豐富多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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