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和小楊拿着行李走進了一座標着“2舍”長條型四層宿舍樓,爬上了頂層,推開了408的門,裡面的一個上鋪上已經住進了一個男生,他禮貌地朝父子倆點點頭,自己介紹他叫宋斌。
楊駿父子剛剛鋪好被褥,門外走進來一家四口,一個圓臉小個男生,和他的爸爸媽媽妹妹。“你好,我叫楊駿,H省的。”“哦?我叫李山,也是H省的。”
老楊一聽有老鄉,就與小李的父親用極爲蹩腳的普通話攀談起來,儘管都來自H省,他們的口音差別還是很大,普通話又都很糟糕,交流起很是費勁。
而小李一翻身到了小楊上鋪,竟倒頭睡起來。
晚上,白天出去溜達的張雲濤也回了宿舍,宿舍裡的4個男生已經到齊,全部從南方來。張雲濤來自祖國最南端,頭髮髮捲,長得像東南亞人。宋斌則來自SC省,普通話講得最好。幾個人聊了會天,基本上是尬聊,除了小宋,其他人普通話都不流利,想表達自己的想法都困難。
第二天,老楊就回了老家。開學10天之後,這幫子還來不及熟絡的新生就被拉到河北的軍營,開始了爲期20天的軍訓。楊駿沒想到,這是一次讓他極不愉快的經歷,讓他再次懷疑到社大來上學是否正確。
軍訓生活是極爲枯燥的,新生被編成了一個個班、排、營,開始齊步走、站軍姿、走正步、軍體拳等訓練科目,每天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的,一切行動聽指揮,連晚上睡覺也不得安寧,一會站崗,一會半夜起來拉練,讓楊駿身心俱疲。
各班的班長是部隊的老兵,都是大老粗,作風粗暴,排長是學校隨隊的輔導員,穿着迷彩服在各處悠閒地踱步旁觀,讓楊駿很是嫉妒。連長則是軍校的學員兵充當的,看起來也有幾分書生氣,而營長,則是從未謀面的大首長。
軍訓進行到兩個星期的時候,開始了走正步的訓練,一個個的分解動作,讓人在烈日下定在那裡半天邁不出去一步。汗水止不住的流,身上的軍服已經曬得褪色了,人幾乎虛脫,這是最煎熬的項目。
李山在這個項目上遇到了巨大的困難。他在邁出一條腿的同時,總是不可抑制地將同側的小臂揮向胸前,不管班長如何給他糾正動作,讓他換另一隻手,他的身體依然堅持不忘初心。
這時,來自青海的細高個王立武也遇到了同樣的煩惱。其他人都在陰涼處休息,這兩個仍在加練,汗水從他們的頭上不停地往下流,衣服完全溼透了。
“看,順拐雙雄!”宋斌指着他倆訕笑着對楊駿說。
“好響的名頭!”楊駿豎起了大拇指。大家已經爲了他倆推遲15分鐘回營了,他們依然在順拐着行進,無奈班長只得結束了這一天的訓練。
夕陽下,一隊穿着褪色簡易軍服,高矮肥瘦不一的小夥子邁着整齊的步伐,士氣高昂地行走在軍營中,他們迫切地渴望去吃飯。
這是二連的隊伍,一陣響亮的歌聲飄過。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泡妞把營歸,把營歸。”楊駿的聲音淹沒在衆人的歌聲中,但還是被旁邊的張雲濤聽見了,他忍不住埋怨道:“媽的泡個屁的妞啊,連個妞毛都沒見着。”
正在這時,不遠處想起一陣清脆的女生合唱“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一隊女生列隊向這邊走來,是四連。
二連的男生唱得更起勁了,幾乎每個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嘶吼着:
“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
二連的隊伍在食堂門口停住了,各班開始拉歌,班長朝楊駿揮了揮手,楊駿跑到三班的隊伍前面,大聲唱到,“團結就是力量,唱!”同時他奮力划動着雙臂,指揮着三班的節奏: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
三班開始集體嘶吼起來,而其他九個班也不甘示弱,激昂的歌聲此起彼伏。
楊駿在一邊嘶吼,一邊揮動手臂,他覺得這個畫面十分滑稽,連吃口飯都要先唱歌,這不是要飯嗎?
終於,連長示意唱得最響的三班進去,其他班也依次進入,各班的小饅頭被自己班的小值日打到了桌上,有多有少,多少取決於小值日搶饅頭的能力。
以往,楊駿對這種索然無味的饅頭看都不看一眼,但此時爲了充飢,不得不一個個往嘴裡塞。楊駿吃到第四個的時候,饅頭已經沒了,而李山才吃了三個,顯然沒飽,楊駿把饅頭分給他半個。
隔壁桌一個叫王廣富的,竟吃了16個!真是廣腹兄啊,楊駿感嘆道。
在三班第一次自我介紹時,有人說自己喜歡足球,有人喜歡下象棋,楊駿說自己喜歡感冒,引起鬨堂大笑。
然而在多日的勞頓後,楊駿真的感冒了。
他咳嗽,發燒,拉肚子,由於肚子裡沒啥貨,他跑去小賣部買椒鹽花生米吃,沒成想越吃越拉,越拉越吃,形成惡性循環,一天拉了十幾趟,到最後只剩下稀水,腿都軟了。
軍訓已經接近尾聲,要挑選訓練成果好的同志,進行彩排並參加最後的閱兵。
“順拐雙雄”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不能參加閱兵,班長說會給他們安排一項特殊任務。
楊駿說自己病了也不能參加,班長說,“裝的吧。”楊駿委屈極了,而王立武已經樂開了花,衆人都向他投去了羨慕的眼光。
彩排軍體拳時,楊駿實在堅持不住了,他感覺馬上就要暈倒,請了假去找隨隊校醫開了藥和假條,經請示班長同意,回到營房休息去了。
閱兵結束後,大家結伴走回營房,而“順拐雙雄”也完成了特殊的任務回來了,他倆一臉苦相,褲腿上沾了不少糞便,原來特殊任務是去廁所掏糞。大家都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真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離開軍營的前一天晚上,班長和大家在營房外的空地上邊喝啤酒邊侃大山。
“最後再教你們一個。”班長仰頭喝光了瓶裡的酒,蹲開馬步,將瓶子往頭上一掄,“嘭!”瓶子化爲碎片,大家一陣驚呼。
“砸得快一點容易碎,你們誰敢來?”衆人面面相覷,楊駿已經被壓抑得太久,走向前一步說,“我來!”
楊駿也照着班長的樣,蹲開馬步,心一橫把瓶子往頭上玩命一掄,“嘭!”瓶子碎了,衆人一陣歡呼。
“還有誰?”班長說。一個其他系的高個男生李磊不甘示弱,也拿起一個酒瓶往頭上掄,“嘣”的一聲,瓶子完好無損,李磊眼冒金星,衆人也都覺得奇怪。
“你掄得太慢了。”楊駿指導道。李磊頭上已經起了一個鵪鶉蛋般大的包,他揮起酒瓶再往頭上那麼一砸,酒瓶沒事,李磊頭上又添了一個包。
終於,楊駿結束了這痛苦不堪的軍訓生活。只是到後來,他突然發現以前喜歡感冒的他居然不喜歡感冒了,身體變好了,這難道是軍訓的結果?
若干年後,他才明白,軍訓給他上了第一堂課,讓他學會吃苦,學會守規矩。而一個人想要成長提高,通常必須堅持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