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淼心衝他勾脣笑笑,“沒有,不想丟你一個人在外面,看看你還有沒有別的需要。”
她的話讓他心頭一暖,看着她原本自然捲的長頭髮被一根細小的皮筋鎖在腦海,只在額際簡單的散落一兩撮青絲,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擡手爲她將碎髮別到耳後。
這幾年她早習慣了與他這樣的親密接觸,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時,親密的互動更勝過情慾的衝動。哪怕她枕着他的手臂熟睡,或是半夜裡的相依相偎,他從來謹守着自己的底線與本份,他說她是他守了十年纔好不容易等來的寶貝。十年,漫長而又難熬的等待,所以他更害怕這場夢輕易就碎了。
她說:“我的戶口還留在a市,從前跟曲耀陽離婚的時候因爲走得太匆忙,所以離婚證什麼的我都沒有去拿,等過幾天我到戶口所在地的民政局去問問,如果可以,我想盡快登記結婚。”
曲臣羽有一刻的怔忪,盯着面前這小女人一副認真道極點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輕笑了出聲:“淼淼你怎麼這麼傻,我都還沒有向你求婚,你就這麼積極主動,難道你不怕嫁給我以後吃虧?萬一我對你不好,你又該怎麼辦?”
裴淼心的眉眼閃爍,低下自己的腦袋,“對不起,我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嗎?”
知道她是又想起那段與曲耀陽並不開心幸福的婚姻,曲臣羽單手箍住她下巴逼她擡起頭來,“不是,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不管我有沒有記憶,對你的印象完不完整,至少那份感覺留在我的心底,我是真的想要好好珍惜你、對你好,我不想你因爲倉促決定而害了自己一生。”
“臣羽,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不管是你的腿還是你的記憶,就算你記得我的一切只有零星的幾點,我也願意同你一輩子待在一起,因爲你讓我覺得安全、安穩。”
曲臣羽笑起來,“可是淼淼你現在還年輕,如果不是因爲愛情,只是爲了你心底的那點安全與安穩而選擇一個你根本不愛的男人,那麼過去的錯誤它還會繼續下去,你仍然不會覺得開心。就算你選擇嫁給了我,可你的心裡仍然是空的。心空了,生命的喜悅也會有缺憾,這樣你的人生永遠得不到完整,而我不想剝奪這些。我愛你,即使記憶已不復完整,但感覺仍在,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一生。”
裴淼心搖了搖頭,“我已經很幸福,有你,還有芽芽。自從裴家破產以後,已經沒有什麼還能讓我再感受到生命所給予的驚喜,但是現在,我想同你一起。”
這一下曲臣羽沒有再說話。
裴淼心輕彎了彎脣角,站起身來,“剛纔你一定沒有吃飽,廚房裡還剩了一點魚湯,我把它熱了給你……”手臂一緊,她重又跌坐在沙發上頭。
曲臣羽的吻帶着不顧一切的熱度,幾乎是在她把所有的話說完以前便用力覆上她的雙脣。不若曲耀陽的啃咬與掠奪,曲臣羽的吻十分溫柔纏綿,又極盡小心,拿她當珍貴的寶物,一樣細心對待,就像他每一個清晰的舉動,都同樣在乎着她對這個吻的感受。
裴淼心一怔,下意識想向後退開,但也只是須臾,清醒着的大腦讓她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男人是即將成爲她丈夫的男人,尤其是在這一刻,她不該拒絕他。
她的脣上熱熱燙燙的,本來僵硬無比的心臟彷彿在這一刻被灼燒,被人真心疼愛的喜悅讓她覺得既溫暖又彷徨。
她悄悄地伸出自己的小舌試探着汲取更多的溫暖與關懷,他的舌頭便在這時候挑開她的雙脣,帶着燙熱無比的靈魂攻佔她口腔裡所有的蜜甜,彷彿不在這一刻奪取她所有的呼吸便不罷休。
裴淼心微微一顫,雙手慢慢攀上曲臣羽的脖子,主動回吻,腦海裡牟然蹦出的曲耀陽的模樣,也只是讓她心生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在這感覺決堤以前,她急忙閉上自己的眼睛,阻止自己再往其他更糟的方面去想。
儘管她現在仍然沒有辦法真正毫無保留地愛曲臣羽,可是曲臣羽愛她,很愛很愛,她知道自己此時決定嫁給他對他來說或許並不公平,也極度自私,可是她已經無路可走——不想要跟芽芽分開,那她就只能接受曲家的建議留在a市,而留在a市就註定了會與曲耀陽有牽扯不斷的交集。
一次錯誤的愛與婚姻,到最後不過是害人害己,而她再也不想給自己留任何餘地與退路了。
嫁一個真正愛你且會對你好的人,只因她還想要好好活下去。
……
曲耀陽將車位甩進停車位後解開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帶,這纔打開車門,盤算着一會去到她的門前,應該說些什麼。
幾天前他去醫院裡看過一會臣羽,聽醫生說起過他的境況,記憶似乎在慢慢恢復當中,只是他的腿骨神經因爲損傷,即便通過漫長的物理治療,也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他記得當時他去看臣羽的時候,那小女人也在病房裡頭。
她耷拉着頭簡單和他打了聲招呼便不再看她,她細心地扶病牀上的男人坐起身子,再像招呼客人一樣,用一次性紙杯爲他添了杯茶。
曲耀陽還記得自己接過那杯茶時的囧態,臣羽那時候還躺在病牀上用眼角瞥了一下牀邊的凳子,示意他坐。
他直覺那杯茶帶着滾滾的熱氣,像要穿透薄薄的紙壁燙傷他的手似的。
他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而她則繞到另外一邊的牀頭櫃前,將他爲了探病而帶來的一大束鮮花改插進一隻大花瓶裡,賢惠又冷漠得好像與他之間根本不曾有過半點交集,他是個突然造訪的外人,而她此刻就是這間病房的女主人。
臣羽喚他一聲“大哥”,說話的時候眼神所透露的,也是感激與信任。
他說:“我沒想到,你還願意到這裡來。雖然我已經不大記得自己當初到底做了多少傷害你的事情,但你還願意到這來看我,謝謝你。”
抱着花瓶與花束的裴淼心旋身進了病房附帶的洗手間,曲耀陽沉默了一會才道:“別說傻話,有些東西不記得就算了,你始終是我弟弟。”
“可是我跟淼淼之間的事情,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對不起你,可我沒辦法控制住我自己。她曾是你的妻子,也一心一意只愛着你,可是你不愛她,你愛你現在的妻子。那段日子我看着你們倆在一起,看着你鬱鬱寡歡,看着她傷心難過,那簡直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日子。可至少請你相信我,即使在你們關係最糟糕的時候我也沒有想過要做什麼。我跟淼淼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又清清楚楚的關係,是在你們離婚以後,我在倫敦重新與她相遇,我才自私地給了自己又一次機會,而這次,我已控制不住自己,我沒有放手。”
曲耀陽的眉眼一跳,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他的心口沉悶悶的,堵得難受。
有醫生進來查房,他努力在自己的情緒崩潰以前壓抑住自己。
他聽查房的醫生簡單詢問了一下臣羽的狀況,又問他的腿是不是感覺好一些了。
曲臣羽就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和躺得太久的關係,我總覺得腰部以下全部都已經麻痹。”
醫生看了看他的腿,“表面的恢復情況不錯,不過做完手術以後還要再照一次。但是作爲醫生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下半身持續長時間有麻痹的感覺,那你或許要做好坐輪椅的準備。”
這一句話太具震撼效果了,好像什麼東西瞬間在曲耀陽的心底炸開。
好多想要解釋想要吶喊着說出來的一切他全都說不出口。他甚至看到病牀上沉痛閉上雙眸的臣羽只安靜了不過數秒,還是輕聲對醫生道:“好,我知道。”
醫生離開以後他才又聽見臣羽道:“我一直都想不起來我爲什麼會去瑞士,好像不是爲了滑雪,可到底是爲了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在病牀邊上坐下,想要安慰臣羽什麼。可是張嘴張了半天,終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臣羽開始自嘲地笑道:“可能我就不應該與淼淼在一起,這些年她一個人帶着個孩子也不容易,若再加一個殘廢……”說到後來,他的笑聲更加蒼涼無力。
“不要這麼想,她現在選你,自然就已經料到可能需要承擔的一切。更何況情況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更權威的專家,治好你。”
情況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那麼糟糕……
單手撐在“御園”的電梯牆壁上,曲耀陽自己都要笑死了自己。
到底還有什麼情況,會比他這段時日以來的所有感覺更糟糕的了?他已經在着手同夏芷柔離婚的程序裡,可她終究不會爲了他再等在原地。
直到站定在她的門前,他仍然沒有想好見面以後應該同她說些什麼。
這個時間正好是芽芽午睡的時間,他正好藉着來看女兒的目的,在她剛哄女兒睡下沒有多久而又不忍心叫醒的情況下,在她的客廳裡多坐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