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灰濛濛的天色形成了這個城市上空的低氣壓,好像壓得人就快喘不過氣了。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除了先前聯繫好的那位大師傅以外,其他的聘用人員咱們都會通過獵頭公司去找,雖然成本上比一般的要高……”
吳曦媛正拿着卷宗向站在落地窗前的小女人報備,待說完所有該說的話後,她在她身後靜靜合上卷宗,等待接下來的指示。
裴淼心站在自己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靜靜俯瞰着寫字樓下熙來攘往的車與人。
她站了一會兒,說:“曦媛,這雨得下到什麼時候啊?”
吳曦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根據氣象臺的報道,說是未來兩天都會下雨,a市整個城市上空的氣溫實在是太高了,這會下場雨正好,降降溫。”
這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裴淼心的心神一跳,並沒有轉身去接。
吳曦媛看了看她,正要伸手去接那電話,卻叫她搶先一步,將電話提起來又掛斷。
裴淼心仰起頭來衝吳曦媛笑笑,“工作室還沒有正式對外營業,好多行政和制度方面的東西還得麻煩曦媛你了。”
吳曦媛點頭,“應該的。”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原先的單位幹得好好的,怎麼會到我這樣的小工作室……”
“人有時候也不全是爲了什麼,咱們這麼多年同學,我就想幫幫你,不好麼?”
裴淼心衷心衝她笑笑,兀自搭電梯準備到地下停車庫時,她包包裡的電話又開始震動了。
其實那天以後,從早到晚,她的手機總會響上那麼一兩次。
大多數時候她開的震動或是關了靜音,並不將它接起。
而電話那端的男人似乎也是一樣。
當打電話已經成爲一種習慣,其實對方接不接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他或許,也只是想確定她還在電話的那端。
到了停車場準備掏鑰匙打開車門,她才隱隱覺得自己的肚子有那麼絲疼。
想起中午過來的時候因爲匆忙,連午飯都沒有吃,這會到有些分不清楚是胃疼還是小腹難受,只覺得一抽一抽的,讓她的神經都有些恍惚。
小手觸上冰涼的門把手,腹疼剛剛一抽,已經有一隻大手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整個人一驚,仰頭的瞬間,被映入眼簾的男人給嚇了一跳。
曲臣羽半皺着眉開玩笑:“怎麼,看到我有這麼意外嗎?”
“……臣羽,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有文件落在家裡,中午回去取的時候在車庫裡沒有看到你的車,聽桂姐說你沒讓司機送,是自己開車出來,所以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他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包包,又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自己的車,“你現在懷孕隨時會覺得倦怠,這會兒外面的交通狀況也不是太好,接下來還想去哪?我開車送你過去。”
“你公司的事情那麼多,怎麼還冒雨跑到我這裡來?”
“沒事,我正好也有事要到這附近,所以順道過來看看你。”
她知道他是因爲擔心記掛她,所以才從另外一個區匆匆趕了過來。
重新掏出車鑰匙鎖上車門,她這纔跟在他的身後朝他停車的方位走過去。
這個時候車庫的入口又進來了一輛車,曲臣羽停車的位置正好靠近出入口,他們兩人剛剛站定在車前,裴淼心便不遠不近地看到那輛駛進來的深黑色奔馳房車是曲耀陽的座駕。
她不過剛剛就是一怔,曲臣羽到是彎了脣衝司機的方向打了聲招呼。
奔馳房車緩慢着從他們身邊經過,坐在後座裡的曲耀陽便按下車窗,“uneplacedeisabel是不是快要倒閉了,你怎麼會有閒工夫跑到這邊來?”
曲臣羽一聽曲耀陽說話就低頭笑了起來,“我的餐廳好着呢!前段還有公司說要收購我也沒有放盤,哥你怎麼一出現就問我是不是要倒閉了?”
曲耀陽打開車門下來,讓司機將車開到最近的一個停車位去停車。
曲臣羽便指了指樓上的寫字樓道:“我好像都忘了同你說,淼淼的新工作室就在這寫字樓的樓上,我看外頭雨大,擔心她自己開車,所以過來罷了。”
說到她自己開車,裴淼心已經心虛得不敢再正眼去望曲耀陽的方向了。
而後者也似乎是心領神會,不遠不近地看到她停在一排排私家車前的正紅色兩廂現代,還是之前曲臣羽借給她用而她也一直不肯換的那輛車。
“哥你怎麼會到這附近來?”才問完這樣的問題曲臣羽便兀自輕笑起來,“對了,‘宏科’近來新開的樓盤好像就在這附近,你這段應該挺忙的卻還要到這邊來坐鎮。嗯,不過也好,淼淼初來乍到,也確實是需要有人照應,在這邊的項目結案以前,你若有空就到她樓上的寫字樓幫她看看吧!”
裴淼心剛想說不要,卻聽到曲耀陽一聲淡得幾不可聞的“嗯”。
司機將車停好,過來等着進一步的指示。
裴淼心看着這兩個人,只覺得滿滿的心慌。
過去那三天的這個時間,就算是兩個人什麼話都不說,她也不接他的電話,他還是會雷打不動地讓司機在這個時間把車開過來,就停在她寫字樓下的車庫裡頭。
多數時候她並不與他交談,只是拎着自己的小包從樓上下來,看到他的車便等着司機上前幫她打開車門。從停車場到堵得水泄不通的大街小巷,即便是在車上他們也並不怎麼說話也不接觸。
可他們的心底卻好像還是眷戀着這份相處的安靜的。
他會讓司機把車停在軍屬大院圍欄外的街口轉道。
有時候是靜靜等雨停了,有時候又是讓司機下車去攔輛的士,等到她可以順着山路回家以後,他纔會讓司機把車開走。
可是這樣的接觸到底不是辦法,雖然事後兩個人都不曾再去提起先前那些失控的親吻,可卻並不代表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曲臣羽見她始終低着頭不說話,才笑對着曲耀陽道:“我看這個時間差不多快過午飯了,來的時候有些匆忙,大哥要是不介意的話,跟我們一塊吃個午飯吧!”
“不了,我到樓上還有點事情,你們吃完了早點回家,今天爺爺生日,別忘了。”
曲耀陽說完了話便轉身,帶着司機經過裴淼心跟前時,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亦像同她,不過一對陌生人。
曲臣羽回身看了一眼妻子,“那咱們是到附近的餐廳去吃還是……”
“要不咱們還是回家吃吧!中午一般桂姐都會給我留飯,而且現在外面下那麼大的雨,出去了也不好停車,臣羽,咱們還是趕緊開了車回吧!”
“回家吃也行,可是我怕你待會肚子餓了。”
“我不餓。”裴淼心忙不迭地搖頭,“咱們快走,快點走好不好?我們回家。”
曲臣羽用車鑰匙按開車門。
……
臨近晚飯的時候,爺爺所在的軍屬大院裡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有爺爺曾經的部將或是下屬,現在還健在的,也都是攜着家眷一塊過來。
曲母盛裝在門口接待,就連往日裡忙得難見一回蹤影的曲市長也特意提早下班,與曲母一塊兒,在大院門口盛裝接待。
這個時候的a市,經過一場大雨的洗滌,到處都滲透着泥土的芬芳。
來往賓客絡繹不絕,成堆而昂貴的禮物送着,又在門口與曲市長夫婦一陣寒暄,裴淼心只覺得這a市但凡上得了檯面的政商界名流幾乎都在這時候過來了。
曲母在門口招了手示意她過來,裴淼心趕緊回神,提着長長的裙襬,嬌柔喚一聲:“母親。”
曲母巧笑嫣然地抓過她的手在自己手心裡來回地撫,這纔對着面前的賓客道:“都說兒媳婦就像是婆婆的半個女兒,從前這句話我總不大相信,可是直到我們老二娶了淼心以後我才真真是覺得,我這個半個女兒啊,比我自己的女兒都要懂事聽話,尤其是他們爺爺出院後回到家裡,都是多虧了我這兒媳婦在這照應,你說我有個這樣的好兒媳,我能不幸福能不開心?”
賓客張太太輕笑出聲:“那是,我看曲夫人這紅光滿面的樣子,當是娶了兒媳婦後精神面貌更加光彩熠熠,這兩人站在一起,要不說是婆媳,巴巴的肯定好些人以爲這不就是姐倆嗎?”
一羣官太太笑得東倒西歪,一會兒你奉承我幾句,我誇你幾句,什麼天南地北都在胡天胡地地瞎侃。
在人前,曲母努力營造自己是個多麼開明多麼慈愛的婆婆,裴淼心也樂於配合,反正早見慣了這一家子人前人後兩個樣子。曲母非要拉着自己說話,一副親切和藹到極點的模樣,她也願意在爺爺的生日宴上裝一裝她的好兒媳。
兩個人正在這邊應對官太太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喚了一聲:“曲太太?”
裴淼心應聲回頭,只覺得穿着寶藍色長款禮服裙站在自己身後的這個女人好生眼熟。
那先前笑得最是一朵花枝顫的張太太已經伸手招了招來人,“燕青,正好,過來見見,這就是咱曲夫人家的二媳婦。上回他們家大辦婚宴的時候你不在國內,這回正好,你們年紀相當,以後說不定還能成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