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市長笑得老謀深算,“你畢竟是宏科現在最大的股東,分撥了股份之後,到現在你的名下還有20%的股份,並不比‘摩士集團’的樑董所控的股份多得了多少。你主張換股交易,其實變相的,是想將你手中的股份轉移到那女人的身上。你在保護她,爸爸看得出來。可是爸爸也想提醒你一句,你如果要分籌碼到別的事上,最終害的就是你自己。你手中能控制的股份越少,你就越容易失去在董事會的話語權。”
談到這裡曲市長的意思其實很明白了。
這幾年父子之間亦敵亦友,雖然大的利益前邊,曲市長總會最先想到他自己,可是在一致對外的公開立場上,他卻到底還是支持自己。
曲耀陽點了下頭,“謝謝爸。”
曲市長挑了下眉,戴上眼鏡似的放大鏡,繼續去看手邊的瓶子,“可惜了,這個瓶子要不是有這麼大的瑕疵,其實到也算得上是個好東西。”
曲耀陽本來想向父親提起他同裴淼心的事,可是猛然被曲市長這麼一句半帶隱喻的話一打岔,便直覺,或許現在並不是提起這事的好時機。
上樓以前,在廚房門口遇見曲婉婉。
她叫住他,說:“大哥,後來嫂嫂怎麼樣了,她的臉還腫嗎?”
曲耀陽側身確定周圍沒有別的人後才道:“已經沒事,你早點上樓休息。”
他穿着拖鞋剛剛踏上梯級,曲婉婉突然又叫住他道:“其實,我覺得,聶小姐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如果真的不喜歡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同她結婚啊?”
她是親眼見到過他同裴淼心那段並不使人愉快的婚姻生活給彼此帶來的傷害。
她想讓大哥開心,她也喜歡裴淼心。
曲耀陽笑着拍了拍妹妹的頭道:“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到是最近,媽沒有再找你麻煩吧?你跟那什麼……尤嘉軒還好嗎?”
曲婉婉點頭,扯了下有些尷尬的脣角道:“我跟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他醉心於自己的事業,總想趁着年輕做出什麼成績,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不會來找我。我……早就習慣了。”
她的意志纔要消沉,趕忙換了個心情又道:“不過大哥,我已經長大了,再不是小時候那個做錯了事情就躲在你背後哭泣的小姑娘,也不是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你替我背替我扛的小女孩,我可以照顧我自己了。”
曲耀陽笑看着妹妹,“我知道,婉婉一直都是個好姑娘。”
她澀然一笑,“那如果我可以幫你說服聶皖瑜,讓她放棄咱們家,放棄你,你能不能答應我,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抓緊嫂嫂的手,不要再跟她兩個人在冤枉路里繞來繞去?”
曲耀陽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有什麼辦法說服聶皖瑜?”
當初他認識聶皖瑜那姑娘的時候,就隱隱覺得這是個藏得極深的女孩子。
她在他面前扮清純扮無辜,只要是他喜歡的,她什麼都能扮演,再加上那早被寵壞了的大小姐脾氣,老是仗着自己家的勢力在外爲所欲爲,這姑娘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夠收拾的狠角色。
那時候他同裴淼心之間的關係正好陷在最尷尬最緊張最讓人痛苦難堪的境地裡。
他不是沒看出來這女孩所有的小心機,可也是那時候,他總歸是想自己下下狠心,就那樣斷了與裴淼心之間的一切聯繫,也斷了,他關於愛與未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渴望。
可是,曲婉婉的話當真讓他不懂了,他皺眉,“婉婉,你的年紀雖然與聶皖瑜的一樣,可是那姑娘的心機絕對不是你應付得來的。”
“這你就不要管了,大哥,就算我制不了她,也總歸有人能製得了她。可是這回,我想你當着我的面承諾,你必須要幸福,不管爸媽家人怎麼反對,不管外面的那些人怎麼看你們,你都要抓住你的幸福,再不要放手了,行不行?”
他對妹妹點了下腦袋,又總覺得她的模樣好像有些奇怪。
曲婉婉綻一抹甜甜的笑予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拿着電話轉身,直接走到後花園去了。
她進了後花園便趕忙拉關上身後的玻璃門,對着屋外漆黑的小路深呼吸時,還是掏出電話給厲冥皓打。
那男人也不知道今兒個是抽了什麼邪風,聲音裡都是疲憊的睏意,“怎麼?”
她說:“先前你說的事,我答應。”
他邪肆笑了起來,“我說什麼了,你就答應?”
她恨得差點沒咬破自己的下脣,掙扎了半天才道:“是你答應過我,把聶皖瑜弄回北京,不要再讓她纏着我哥哥的!也是你說,只有你才能收拾得了她,製得住聶家的人!”
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後,才響起厲冥皓大笑的聲音:“我隨便說說的,你也相信?”
她簡直怒不可遏,最後的自尊彷彿再次被這男人丟在地下狠狠踐踏。
才紅着眼睛掛斷電話,手中的電話又大作起來。
她低了頭去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知道是他,可是並不想接。
獨自一人對着暗夜沉默了半天,等到眼淚也流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哽咽着將電話接起。
“你生氣了嗎?”按理說這男人也是無敵,非要惹她生氣,可等她真的生氣到不願意接電話的時候,他又偏要打到她接爲止。
“沒有。”
“好吧!先前答應你的事情我說一不二,但是……我要你現在過來……”
……
聶皖瑜突然就回了北京,聶家的電話也打了過來,稀裡糊塗扯了一堆理由,就這樣把她跟曲耀陽的婚事給推了。
曲母有些傻眼,抓着電話同聶母套了半天近乎,“哎喲,你看這請帖都印好了,這突然才說不結婚了,這事兒,可怎麼辦纔好啊!”
“上次皖瑜從扶梯上摔下來的事我們家都搞清楚了,其實是她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也沒怎麼站穩,纔會發生那樣的事的,不怪老二媳婦,你也別怪了,好嗎?”
“不是,那件事跟咱們結親家一點都不衝突啊!你看,皖瑜那孩子這麼喜歡我們家耀陽,我們家耀陽對她也挺好的……”
“算了吧!曲夫人,你兒子對我女兒是個什麼態度,我想你心裡都是清楚的。還有你們家那什麼關係,大兒媳婦又變成二兒媳婦,這都是什麼?你們家可以不在乎曲市長的前程,可我們家不能不在乎老聶。這年年下到基層做反腐敗工作指導的可都是我們家老聶,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被你們這樣的家庭給禍害了呢?”
曲母忍不住就要開罵,可是到底顧忌着對方的身份,狠狠把電話掛斷了,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陳媽拿了新印好的請柬過來,問她什麼時候把請柬送出去,她一怒拍桌而起,“送送送,送什麼送!這婚早都黃了,還嫌不夠丟人麼!”
曲母叫了司機開車直接到市政府去,也路暢通無阻地往市長辦公室而去,到了曲市長門前直接用力一推,迎面就撞上好像正在開會的幾個人。
大辦公桌前的幾名高官回頭,看到曲母都起身喚了聲好。
曲市長輕咳了幾聲,依次有人從曲母身邊退了出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進來也不敲門,簡直越來越沒規矩。”
喝了一口茶,茶杯往辦公桌上重重一放,曲市長儼然已經萬分不快。
曲母將包包往身旁的沙發上一丟,“我問你,兒子跟聶家的婚事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想管了是不是!”
“急衝衝地跑到我辦公室來以爲你要說什麼事,這事聶部長已經打電話來與我說明了,耀陽同皖瑜的婚事雖然黃了,可他們家也不會太爲難我們。還有,不雅視頻的事已經解決,聶部長說了,作爲補償,他不會讓這件事情禍延到我們的身上。”
曲母仍然氣不過,說:“這好好的婚事,怎麼就黃了?”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還有,下次你別再這麼莫名其妙就衝到我辦公室裡來,多少顧忌着自己的身份,耀陽的婚事,我自然有別的安排。”
……
“摩士集團”樑家老太的生日,就剛好在這個春天結束以前最後的日子。
曲市長全家都接到邀請,尤以裴淼心,作爲“青苗會”的幹事之一,自然也受到了身爲會長的樑大太太的邀請。
赴宴的日子正好就是週五的晚上,她早早下班回到家中,換衣還有打扮自己。
期間接到曲耀陽打來的電話:“晚上你怎麼過來?要不要我來接你?”
她想了想說:“不用,我看你今天的工作好像挺忙的,而且樑家的‘沁心雅園’離你那還比較近,我自己換過衣服開車過來就行了,咱們宴會廳見。”
他應了聲“好”,說:“你過來了一定給我電話,不要讓我找不見你。”
她心底溫暖,會心一笑,提着裙襬往外走的時候,竟然看到一輛深黑色的轎跑停在門口。
疑惑探頭去望,一身淺褐色西裝的男人正好從裡邊走了出來。
她看着他一怔,後者到是笑得和煦。
他說:“你一定是去參加樑老太太的壽宴。”
“易琛,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