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裴淼心轉身掠過曲耀陽,曲耀陽只覺得眼前藍色閃過,那是裴淼心拿着的小花傘的顏色。
擰眉,快步上前,裴淼心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回過頭看到曲耀陽正眼神複雜地望着自己,手腕處傳來冰涼的觸感,更是聽他啓動凍得有些發紫的嘴脣說到:“我冷!裴淼心,我現在很冷!”
沒有她,每天每夜都看不見她卻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的自己,當真是冷!
“你冷就應該回家!回到你的女人還有你們即將出世的孩子身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跑到我這裡來,我會很困擾,曲總裁!”
“裴淼心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
“那是因爲我以前還愛着你,可是我現在累了倦了不想再去爭了,你不愛我就放就放了我行不行?我已經不想再去愛你了!”
她的一句“不想”好像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曲耀陽快步上前將她更緊地拽在自己懷裡,“不想?那也就是說,你現在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你走吧!曲耀陽,我聽過一些關於你的她的事情,也明白你想要承擔起責任照顧她一生,所以不要再來招惹我了好嗎?我現在不管做什麼事都是我自己選的,不是因爲你!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不會隨意亂對待的!所以我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也從來都沒有是過!我的今天跟你沒有關係,以後,也更沒有!”
他拽着她胳膊的力道極大,不願意放手,恨不能從臉上就看穿她的真心,他焦急難耐大腦又一片空白,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東西,卻只能緊緊抓着她不能讓她離開。
裴淼心掙扎了幾下,本來好好拿在手裡的小傘就這樣落在了地上。
兩個狼狽的人影站在那裡,一刻不停的雨水,最終讓他們全身都溼了個徹底。
“心心……”他出聲看她,看她還是曾經模樣,可是爲什麼這三個月的光景,好像比之前的六年都要長很多。
六年前他從不曾認真看過她的小臉,六年後再去看她容顏,每一刻的冷漠或是出口的惡言,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一遍遍劃得他心底巨疼。
他說:“我沒想讓芷柔懷孕,她懷孕是因爲……”
“可她還是有了不是嗎?”她打斷他說的話,似乎過去的曾經與現在的自己再沒有任何關係,“耀陽,如果是在麗江的那段日子讓你誤會了些什麼,我很抱歉。抱歉我不該出現在你可能出現的地方,抱歉我不該跟你上/牀。可是,跟你上/牀我一點都不覺得後悔,因爲不是跟你,就是別人,而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也早該明白那不過就是場遊戲,曲終,就散了,行不行?”
曲耀陽的頭都要炸了,雙目猩紅如血,抓着她的力道都大了幾分。
裴淼心本來就有些蒼白的小臉因爲淋雨的關係,更見蒼白了幾分。
她沉默了一下,“你快回去吧!如果偷情是你的習慣的話,那現在點到爲止,快點滾回你那個家吧!”
她說完了話就想往小區裡奔,纔不要去管身後的他,他們已經兩個世界那麼遠。
進家洗完澡後又爲自己煮了碗麪,打算這樣就兌付過一頓。
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樓下的管理員。
蒼老的聲音,說:“裴小姐,剛纔我看到你跟一個男人站在雨裡說話,不知道他是不是你朋友。”
裴淼心抓過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我不認識他,怎麼了?”
“哦!我以爲是你的朋友,他現在還站在那裡,我剛纔出去給他傘了他也不要,我聽收音機裡說今晚有可能刮八號颱風,他站在那裡挺危險的,要是你的朋友的話,不管你們正因爲什麼事情生氣,可不可以先讓他上去?”
裴淼心沒等管理員把話說完,快步奔到客廳的窗戶前,低頭去望樓下的情況。
她住的這個小區的房子並不算很高,整整這一棟樓就只有八層,老式的住宅,她上樓都要靠爬樓梯。
她俯身去望,風雨中盈盈一抹身影,確是曲耀陽。
他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才找來了這裡,卻並不知道她住在哪一層,來了,被她狠狠用話戳傷又不願意離開,他的人生就是這麼糾結。
纔不想去管他,她繼續吃她的麪條,吃完了刷牙洗臉,翻出之前沒看完的與珠寶設計相關的雜誌和書籍,認真學習。
不一會窗外的世界突然開始轟隆隆打雷下雨,她家的窗玻璃被風吹得砰砰作響,並不算太厚的窗簾映襯出外面風雨飄搖的景。
心下明明想要狠心,可是壓抑在心間的那點柔軟還是讓她不得不再次奔到窗前去看下面的人影。
那一看,他果然還站在那裡。
心裡到底有一絲不捨,不是爲他,是爲自己。
外頭的颱風儼有越演越烈的情勢,她快步下了樓,撐一把小傘,站在那裡。
……
裴淼心站在浴室門口,對着裡邊的人喊道:“你快點洗,洗好了就換上浴袍,我幫你煮了碗麪!”
回過身,裴淼心擺好碗筷,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就讓他進了門,只是適才看見他站在風雨中蒼白憔悴的容顏,想起他說他冷,她還是一咬牙,心底軟了一分。
他沒有吼她,也沒有再抱怨她,只是單純地說着他冷。
這種冷的感覺,過去的六年在她身上太過於清晰。她明白那種從裡到外整個透出來的冷,絕望,又帶着一絲希冀或希望,那點希望最是能將人折磨得沒有人形。
她體會過,所以,她懂。
曲耀陽衝完澡從浴室出來,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香,淺淡的薄荷香氣,原來,她一直用的都是這個牌子的沐浴乳。這個味道真好,就跟以前他難得累了倦了回到那房子時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讓人安神舒心,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裴淼心看着站在浴室門口的季岑瑞,看他面色好多了,再不像之前站在雨裡的模樣,多少有了一絲血色。
她將餐桌上的麪條推到他的跟前,“吃!”
半天沒等到曲耀陽的反應,就見他緊緊盯着那碗麪條,不知道在想什麼東西。
“你還會煮麪?”
他這一句話立時讓她皺緊了眉頭,“我怎麼不會煮麪?難道以前沒煮過給你吃嗎?”
他擡起頭來看她,“你以前給我煮的是方便麪,還不打算給我加午餐肉和雞蛋,是那種面。”
裴淼心聽着都要吐出血,“你如果想吃方便麪的話,那這碗你就不要吃,自己去泡麪!”
她剛伸手去搶他面前麪碗,卻被他一把給奪了過去,先送一筷子進嘴,再不去搭理她了。
裴淼心看着眼前光景,真是有些欲哭無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他什麼,纔會因爲一碗沒有午餐肉和忘了加雞蛋的方便麪,被他記恨到今時今日總不忘記。
裴淼心坐在餐桌邊看着他吃東西,側頭望着窗外的景時,只想是這場颱風快些結束,她好放了他出去,不要再讓他打擾自己的生活。
他安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挑了一根極細的麪條,吸入口中慢慢地咀嚼。
上完晚班歸來的裴淼心已經困得不行,眨巴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望着面前這位大爺,還在一根根地挑着麪條來吃,裴淼心撇嘴,難道他是以爲她在麪碗裡給他下了毒還是怎麼的,吃得這麼小心翼翼!
“我已經困了,這會子外面的風雨已經沒有那麼小了,你應該是開車過來的吧?我借一把傘給你,你自己撐了過去開車回去!”
曲耀陽擰眉,“外面在刮颱風,紅色警報了,現在開車出去等於送死。”
他那副皺着眉頭說話的樣子看得她叫一個生氣,誰讓他大爺的挑這種天氣跑到她樓下站着不走,現在瞧瞧他都說了些什麼,好像她是誠心想弄死他似的。
“那你就在你車上待着!”她已經不想要管他,起身就準備回自己的臥室,“你就在車裡面待着,颱風什麼時候結束了你什麼時候開車滾!”
這下他終於一根一根地吃完了手裡的面。裴淼心要走,那邊的大爺居然又開口道:“再來一碗麪,我沒吃飽!”
裴淼心氣得跳腳,“你以爲我這裡是酒店啊!你幾天沒吃飯了,跑到這裡來吃我的東西?!”
“三天,也許,還要更久一點。”
曲耀陽的模樣認真,似乎說的並不像是開玩笑的話語。他從麗江回來到現在,日日的茶飯不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是覺得一定是面前的小女人給自己下了迷藥,才讓他胸口好像因爲什麼沉悶堵在那裡,吃什麼都吃不下去,除了冷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情緒。
“三天!”裴淼心驚呼出聲,但看那男人無論如何也不像是會開玩笑的那種人,只是鬧不明白他平常裡都在做些什麼,或是夏芷柔沒有給他做飯吃,所以忙到現在他才三天沒有吃東西?
裴淼心從以前就知道,曲耀陽不喜歡麪條,他能把自己剛纔煮個他的那一碗吃完已經算是不錯,卻沒料到他一根一根地吃完,到現在還要一碗。
讓那邊的男人坐到沙發上去,她低頭收拾了餐桌,這才重新再給他下了碗麪。打開冰箱的時候看到剩下的小半罐午餐肉和幾顆雞蛋,還是爲他切了薄薄的三片再煎了個雞蛋,等到回到餐桌旁的時候,這才發現沙發上的男人已經倒在那裡睡得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