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級被老師這樣帶去是件多麼沒面子的事情啊,大家都用嘲笑的,看熱鬧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是個被剝光衣服的妓女,在被大家用鄙夷的目光觀光。
小魚在辦公室裡說,她沒早戀,老師卻根本不信,在老師看來,小魚這種人,學習又不好,又沒有家世,簡直就是個佔地方,拉低整個班級水平的人,所以他們纔不願意浪費時間聽她解釋。
老師說,你就站在外面給我反思,什麼時候願意認錯,什麼時候回去。
小魚站在辦公室外面的走廊裡,下面做操的人已經散了,嬉笑打鬧的回教室,她站在那裡看着,她覺得自己那麼的孤立,那麼的孤獨。
周圍路過的人都在看她,雖然或許他們根本就沒在意過她,但是那時的她只覺得自己想要把頭埋的更低更低,低到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低到從這個世界消失紂。
那時的大人們從不覺得孩子是有自尊心的,他們以爲孩子就要這樣懲罰,讓他自己低頭就好,可是花她這個年紀正是敏感的時候,一點小事,就讓她覺得好像天很高,地很深,她的世界太寬闊,而她太渺小。。
而她一直不願意認錯,老師也慢慢的好像將她忘了一樣,一直到放學時間,也沒回來過,她站在那裡,一直站到腿都在抽筋,在顫抖,她餓極了,她看見孩子們都放學了,夕陽下,他們成羣結隊的出去,但是老師沒許她走,她就不能走。
到了最後一批人都走光了的時候,她還站在昏暗的走廊裡賓。
一個代課老師來回來了幾次,看見她還站在那裡,奇怪的過來說,”同學你怎麼不回家?”
她低頭說,”老師罰站。”
她說,”哎呀老師都走光了,你快回家吧,可能是忘了你在這裡,你先回去吧。”
她看着這個老師,膽怯的點點頭,慢慢的邁動步子,向外走去。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媽媽在裡面拿着掃帚等她,她一進門,掃帚就打在了腿上,”你怎麼還敢回來,回來這麼晚,你跑哪裡鬼混去了!”
小魚忙說,”我。。我沒去哪裡鬼混。。”她不敢說她被罰站,否則媽媽一定更生氣。
”我養了你這麼大就是讓你出去鬼混的是不是嗎?”媽媽一下一下的打過來,小魚不敢躲也不敢抵抗。
那時候的家長也不像後來的年輕家長們,有知識,知道跟孩子交流,每天會過問孩子一天都做了什麼,小魚能理解媽媽,媽媽每天都好累好累,每天洗完衣服做飯,做完飯還要收拾,所以她晚上馬上要睡覺,什麼也不想動了,怎麼還有時間來過問她在學校的生活呢。
她被打着,只能連連說,”媽媽我再也不晚了,我以後都早早回來。。”
媽媽又打了她幾下,然後忽然抱起她哭了起來,她說,”都怪你那個沒良心的爸,把你這麼扔下了,扔下了。。扔給我一個人,我照顧不好你,我管不了你,你要跟我這樣辛苦,全是他的錯,所以你要恨就去恨他,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你要給他看看,你什麼不比別人差。。”
小魚被那麼抱着,她眼睛也慢慢溼潤下來,她也跟着恨起來,她恨那個男人將他們扔下,才讓媽媽脾氣變的這樣差,她恨那個男人這樣不負責任,他們纔要過的這樣差,別的人家都有爸爸做頂樑柱,他們只有她跟媽媽,她想,她是要見到那個男人,但是,她絕對不要叫他爸爸,因爲他不配。
第二天,在學校裡,她來到班級,默默的坐在座位上,上課,下課。
學校要舉行建校30年慶典,每個班級都準備節目去參加晚會,這是學校裡這些學生們最喜歡的,他們聚在一起,商量怎麼爲班級爭光,怎麼辦節目,他們有跳舞,有唱歌,有彈奏,有相聲,但是這些都跟小魚無關。
這些是那些好學生的活動,她只能在一邊看着。
在他們商量的時候,她只是一個人默默走出班級,外面,好多準備的人已經在找地方排舞,練歌,她遠遠的看到那些跳舞的女孩,其實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一個明星夢,想要自己有一天能站在舞臺上,所有人都爲她鼓掌,她也曾想過,但是她只能默默的想,因爲她既沒有資格,也沒有勇氣站在舞臺上。
只是,曾幾何時,她也很嚮往,可以被老師選中啊,可惜老師每次都只掠過她,去選別人,老師也一樣喜歡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她卻不是那樣的女孩。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來到遠處角落的池塘邊去靜靜的坐着,一邊傳來好聽的音樂聲,她奇怪的走過去,原來裡面的琴房。
她還從沒彈過琴,甚至連真正的鋼琴都沒摸到過。
她趴在門口,向裡看去,正看見一個男孩在彈琴,他卻一點也不高興,他皺着眉,彈的十分懶散,小魚不懂音樂,只覺得很好聽,但是卻不知道,他完全沒彈在調子上。
她正看着,卻不想他忽然說,”誰在那。”
小魚一愣,第一感覺是隻想逃,她轉身就跑開了,跑到很遠都不敢回頭。
這個學校的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要記着,不要惹麻煩,不然只會讓媽媽更爲難。
男孩奇怪的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桃核小筐,用紅線拴着的小筐,摩擦的並不精緻,他看着,剛剛是誰在這裡偷聽?是誰在這裡打擾他?還留下這種垃圾?
小魚出去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她的班主任老師正從前面走過,他熱情的跟主任說着什麼,樣子很殷勤,她很討厭她的班主任,她覺得他怎麼配做老師呢?可是他畢竟是個大人,在她這種小孩子面前,他是比天還高的存在。
她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似乎看到他拿着個戶口本,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她聽見他們說要評選優秀教師之類的。
他怎麼有資格做優秀教師?因爲他體罰學生?因爲他會冤枉學生?還是因爲他會忽略掉她這樣的學生去逢迎那些所謂的好學生?
學生做節目,老師們也開會,她一個人來到了辦公室裡,在他的桌子上翻着,她看到優秀教師評選的那個紅頭文件,上面意思,要拿身份證戶口本教師資格證做資料上交評選。她在他抽屜裡翻到了教師資格證,她拿起來,放在口袋。。
那時,她做壞事卻能順利,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那時監控設備還幾乎沒有,學校裡相對自由很多,不象是現在,學生們在監控下好像犯人一樣的生活。。可能是的,有些人覺得這樣是安全的,是對學生好的,但是她只想問,曾經沒有監控的時候難道出了很嚴重的事?安全跟一個地方有多透明,有多牢固沒有關係,而在人心,人心那般不乾淨,監管的怎麼嚴也還有漏洞,所以寄希望於高科技,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弄科技,不如投入文化。。
她拿着那資料,正想出去的時候,卻忽然聽見有什麼動靜,一驚,她想,難道老師們回來了?她拿着東西,四下看看,在最後一瞬間,忙鑽進了裡面的桌子洞裡。
果然是幾個老師回來了,但是並沒有她的班主任。
他們在辦公室裡隨意的說着話,他們說,那個沈奕默太不像話了,校長說讓他去參加辯論,但是他竟然說沒意思,不參加,他怎麼那麼傲慢。
另一個說,”你不知道吧,他家裡的沈氏,他十歲的時候,沈氏老總就說,他會是沈氏以後的唯一繼承人,在他眼裡,這個學校算什麼,校長又算什麼。
那爲學校爭光不好嗎?
看看不起這個學校,爭什麼光。
總之校長當着這麼多的人的面,在一個學生身上碰了一鼻子灰啊。
他們一直說了很久還不走,小魚縮在桌子下面,一動也不動。
眼看着老師們的會議馬上會結束,老師們馬上陸續要回來,她縮在裡面,緊緊的握着手。
這時,幾個老師終於說完了,陸續出去。
等到辦公室恢復了悄無聲息,她才趕緊鑽出來,想要迅速的出去的時候,卻忽然停了停,眼睛轉了轉,她回過頭,從另外一個老師的桌子上拿了一個芝士蛋糕,扔在了班主任老師的桌子下面,然後幾秒鐘的時間,就跑了出去,遠遠的,似乎看見有老師回來了,她在他們拐過來的瞬間,順利的拐出了他們的視線,隨後,卻聽見那些老師在喊,“哎,我的教師資格證你們誰看見了,怎麼不見了。”
小魚趕緊加緊了腳步,然而這條走廊太長,只怕他們出來的話,就馬上會看到她。
正在最緊急的時刻,她在思考着,要不要拿了資格證,回頭主動說,她在走廊裡撿到了一個老師的東西……
這時,忽然有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拉進了側面的一個房間裡。
她氣喘吁吁,貼在門上,擡起頭,看着那個忽然將自己拉進來的人。
他雙手撐在她兩側,低頭,微微看着她。
四目相對,她微微的一愣。
是沈奕默。
竟然又是他呵。
她站在那裡,看着他,謹慎的,寂靜的。
他也只是挺在那裡,默默不動,外面有腳步聲走過,他們都屏住了呼吸。
她這時才發覺,他跟她離的那樣近,她還從沒跟一個男孩子離的這樣近過呢……
他身上帶着汗味,看起來好像是剛打過球,從球場上下來,汗水正順着他的皮膚慢慢的流淌下來,運動過的肌膚,好像也會呼吸一樣,看起來帶着運動後的特徵。
他似乎並未發覺,但是她卻忍不住緊繃着身體,看着他的喉結,一動不敢動。
男孩子的發育大概比女孩子要慢一點,那時他長的還跟她差不多高,她只能壓低點身體,纔不會碰觸到他的臉頰。
而她那麼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他半分。
那時是心是純潔的,總覺得男女有別,碰到了一點,都會害羞。
就那麼呆呆的互相站着,一直到外面沒了聲音,他才鬆了口氣,看着她。
被他看過來,她忙轉過了眼睛,裝作並沒有在看他,他一笑,看着她,“壞女孩,你又在做什麼壞事。”
她低頭,“我沒有……”
他哼了聲,卻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好像是在說,還在說謊,我都看到了。
他說,“因爲他讓你罰站,所以你又要報復嗎?你這個壞女孩可真是壞。”
誰會希望別人說自己壞呢?她看着他,瞪着他,“我,不,是,壞,人!”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
他卻冷哼了一聲,一副他絕對不會相信的樣子。
她還想狡辯,然而,卻聽見似乎又有什麼聲音。
敲門聲傳來,兩個人都一愣。
他用手做噓聲的動作,然後讓她進去躲着。
這是一個堆放着體育器材的房間,她躲在了一堆墊子後面,然後聽見他走過去,打開門。
是她班主任的聲音,他說,“哎呀,是沈少……怎麼在這裡。”
沈奕默說,“有事嗎?”
“沒事,就是,剛剛有沒看到主任過來過,好像或許是不是主任來找過我我沒在,所以他直接把我的資料帶走了。”
“沒有。”他聲音冷漠。
“哦哦,沒有……那我不打擾二少了……”他不敢得罪沈奕默,即使只是個學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沈奕默關上了門,回頭對她說,“從窗子出去。”
這裡是一樓,從窗子完全可以跳出去,她瞭然,點點頭,走過去,輕巧的跳上了窗臺。
她停在窗臺上,不由的回頭去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裡,臉上仍舊是那不懷好意的微笑,她頓了頓,覺得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趕緊跳了下去。
傍晚回家的路上,她在垃圾桶旁,看着他的教師資格證,教師的什麼意思?教人以品,師人以德,但是,現在什麼都變了。
她將資格證撕掉,扔在了垃圾桶裡,然後一個人慢慢回了家。
第二天,大家依舊在爲學校的週年慶忙碌,因爲週年慶,下午的時間大家都不用上課,而是搞衛生,排節目。
小魚拿着掃帚,將落葉掃進垃圾箱,邊擡起頭,遠遠的看着大家在跳舞。這時,有幾個人歡快的跑來,都是女孩子,拿着錄音機,看起來是要跳舞的。
這裡是個空地,正適合她們練習,她們到這裡停下,卻正看見小魚,其中一個說,“喂,去那邊,別擋着路,我們要跳舞。”
小魚默默的走開,但是有個人卻呵斥道,“喂,你聲音也太大了吧,她在搞衛生。”
小魚擡起頭來,看見那是個個子高高的,長的十分秀氣的女孩,她看着小魚,說,“我們打擾你了吧,不然你什麼時候掃的完我們再來。”
小魚搖搖頭,說,“你們先跳好了。”
然後拉着掃帚離開這裡。
她們看着她的背影,一個人說,“小悠,她是五班的瘋子。”
“怎麼會是瘋子?”她奇怪的看着小魚的背影說,“我看她很正常啊,一點也不瘋。”就是……看着是髒了點,髒兮兮的樣子。
“但是五班的人都知道她是瘋子,老師都叫她瘋子。”
“但是就算是有問題的人……我們更不應該這樣對她的嗎,我覺得她倒是挺可憐的。”小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