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寧可不曾遇過你
蘇家仁此刻就立在喬思身邊,以護駕的姿態阻止申莫瑾前進。董事們在自己的位置上宛若觀看着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可沒有人看得懂他們在說什麼、想什麼。
喬思或柔弱,遇到挫折,或會大哭一場,可她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從來不會放棄。
掰開蘇家仁的手,她仰頭,驕傲地看着他。
“是。申莫瑾。是我。”一個女孩說話起來也可以這麼擲地有聲。
申莫瑾眼中的最後一簇希望的火苗即刻幻滅,冰封三尺的冷霜掠過面色。他揚手,驟然指着會議桌最尾端的那個男人,面無表情地告知:
“那我只能說抱歉了。”
抱歉了。
他先識破,所以贏家是他。
喬思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劉顯此刻別過頭,避開蘇家仁憤怒得幾近殺人的視線。而她身體一軟,氣血攻心,幾乎跌進蘇家仁的懷裡。
劉顯倒戈,在他手上全數的股票成了希望的灰燼。腦子飛快地計算,申莫瑾手上有多少?顯然是多了一成。
喬思跌跌撞撞地直起身,那種欲咬人反被咬的情緒變化緊壓胸口,她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擊敗昏眩,搖晃地回神。這一刻才發現無論她再怎麼精明,再怎麼努力,他倆之間勝負依舊。她咬着齒關,兩個小拳握得緊緊地,漫天席捲的絕望讓她紅了眼,不怒反笑問:
“你既然知道了何不提早做個了斷?”
何必做戲?何必假惺惺?何必……讓她以爲自己在主宰萬物?
申莫瑾豹子般的雙眸盯着她,一股飄忽宣泄而出。他轉身,對在座賓喚:“都先出去。明日起,泰晟日常作息依舊!”
所有人悻悻然地出去,走時還不忘回頭望一眼,尤其劉顯,連頭也不敢擡,飛也似地逃離。
蘇家仁睨了申莫瑾一眼,這一次妥協地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因爲我非常想知道,喬思。”申莫瑾失望心酸地看着她,他不曾相信的東西如今已呼之欲出,讓他說什麼?他只想討個明白。
“我非常好奇……你做這一切的原委!你處心積慮地回來,處心積慮地接近我。爲—何?”
最後兩個字隨着他近日來荒蕪的心剝離身心。他握着她的肩,薄如蟬翼般的力量陡然加深,一個不小心就可將之碾碎、果腹!
“爲什麼?”
喬思好笑地甩開他的手,幽潛的眼淚光閃閃。她嘴角抿得緊緊地,雙脣發抖地一張一合:“那三年前你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有沒有問過爲什麼?你在留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八個字的時候有沒有問過爲什麼?你讓我外公聽到噩耗心絞猝死的時候有沒有問過爲什麼?你決心決意要我一屍兩命的時候又有沒有問過爲什麼?!!”
最後一句話如雷劈下,申莫瑾當場石化,怔怔然地看着她。怒意凝固,悲憤凝固,他的眼鎖在這個女孩身上,考量着那句話的真確性。
一躥淚水由她眼角滑落,喬思像個傻瓜一樣笑着,拉起他的手猛然放在自己的腹部。口氣悽絕殘忍:
“申莫瑾,想不到吧?你也曾經,差點…當上一個父親……”
她的腹部很平坦,隔着一層絨衣仍然能感受到她瘦得幾乎凹下去的腹肌。不知爲什麼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她瘦了很多……
“寶寶……是我的?”
申莫瑾的手微弱地顫抖,一種陌生的恐懼鏤空身與心。如果那邊曾經真有一個孩子……如果孩子沒事……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初始知道被背叛的憤怒,到現在的茫然空白。霎時間的轉變,申莫瑾卻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她仇恨的淚眼瞪着。
喬思見到她預期中的表情,心釋然了一些。
報復不了,至少換得他這麼的表情,也值得了。
這麼無助無措茫然無知的申莫瑾,誰見過?沒有。
他向來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向來傲然地俯視這一切。終於,終於換得他一次的孤寂和害怕。
像嫌棄着什麼般,她一點點地放開那隻大掌,任由它落空回位。疼痛蝕着他凹陷的雙眼,不知是在祭奠那逝去的孩子,還是爲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不齒。
喬思知道心口的位置已經開始疼痛,她必須立刻離開,纔不倒下,他纔不會知道。決絕轉身,留給他的只剩一個冰冷孤獨倔強的背影。
離去前,她低低說:“申莫瑾。如果有再一次的選擇……我寧可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遇到他,太痛,太累,折磨得她傷痕累累。
喬思的手捧着腹部,決然地踏出辦公室。
寶寶,媽媽爲你做的,只能有這麼多……
蘇家仁焦慮不安地守在門外,在看到門開處一道香影依偎而來時,第一時間扶着她。
喬思雙脣慘白,卻還是固執地想自己站起來。董事們早被請到會客室,整樓安靜得可怕,她不想留下一點讓申莫瑾發現的可能。
他痛斥:“從今以後,呆在醫院半步不許離開!”
喬思餘下的精力只足夠對他仰頭微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