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鬼, 也不準確。
因爲在旁人看來,攔住孟金窈的是個正常人,但孟金窈卻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屍體的腐爛味。
應該是原主八字輕, 再加上染了什麼髒東西, 纔會被這鬼鑽了空子。
自從紅袖投胎之後, 孟金窈就沒再遇到過鬼了, 以至於她都忘了自己體質特殊, 容易招惹邪祟這件事了。
現在撞見這隻鳩佔鵲巢的鬼,孟金窈瞬間嚇的兩股戰戰,轉身就打算回去找蕭騁懷。
卻沒想到, 剛跑了兩步,周遭的場景突然全變了。
一眨眼, 她到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巷子裡。
濃霧瀰漫, 巷子裡掛着一溜兒白色的燈籠, 看着像是幽冥河上的引路燈。
孟金窈嚇的腿都軟了,神色慌張向四周張望着, 想要找到一個出口。
可出口沒找到,反倒看到剛纔攔住她的那隻惡鬼,眼神貪婪朝她飄過來。
孟金窈嚇的半死,用盡畢生的力氣朝前跑。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見後面的鬼沒追上來, 孟金窈彎腰剛喘了口氣, 再擡頭, 就發現濃郁的夜色裡, 突然多了很多淡藍色的火焰。
鬼火?!
孟金窈嚇的頭皮發麻, 一時也顧不上喘氣了,又忙不迭轉身朝回跑。
跑了沒幾步, 就看到那隻鳩佔鵲巢的鬼飄了過來。
被一羣鬼前後夾擊,孟金窈後背嘭的一下撞在牆上,小臉煞白。
孃的,她這條小命今晚就要交代到這兒了嗎?
眼看這羣鬼一點一點逼近,心裡的恐懼像海水一般,一圈一圈蔓延上來,幾欲將孟金窈淹沒,求生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張嘴喊道:“蕭騁懷,救命啊!”
迴應她的,則是鬼陰森的笑聲。
孟金窈像只鴕鳥一樣,死死用雙手抱着腦袋,蹲在牆邊抖若篩糠。
冷不丁聽到咚的一聲,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音,緊接着有低沉冷峻的男聲響起:“滾。”
周遭的鬼氣瞬間散了個乾淨。
孟金窈淚眼婆娑擡頭,就看到黑衣墨發的蕭騁懷,宛若自暗色而來的仙人,手持一把寬劍,眉眼間皆是肅殺之氣。
一扭頭,看到淚流滿面蹲在牆角,眼神無助看着他的孟金窈時,蕭騁懷愣了下。
正打算說話時,孟金窈突然衝過來,像只熊一樣掛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道:“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怎麼不早點來?你知不知道我剛纔多害怕?”
蕭騁懷:“……”
這女人平常兇起來能蹦三尺高,誰想到會是個見鬼慫的?!
孟金窈窩在蕭騁懷懷裡,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罵:“你是不是想等着我掛了,你再娶個填房?!”
嘖,這女人腦袋裡一天到晚裝的都是什麼?
蕭騁懷毫不憐香惜玉的在孟金窈腦門上彈了一下,語氣無奈道:“別哭了,很醜。”
“醜?!你竟然嫌我醜?!”
孟金窈一時也顧不上哭了,一把推開蕭騁懷,怒聲道:“再醜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跟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說到激動處,孟金窈還一臉憤恨扭頭瞪向衛雲。
衛雲面色愣了下,下意識朝後望,想看看孟金窈說的是誰。
可身後卻是空空如也。
腦袋慢半拍的孟金窈突然反應過來,哎,衛雲什麼時候出現的?
一扭頭,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酒樓的大堂裡,有不少人扭頭看着他們。
蕭騁懷慢吞吞解釋:“剛纔你看到的是幻象。”
孟金窈殺人的心都有了,搓了搓後槽牙,受不了別人看猴似的目光,狠狠瞪了蕭騁懷一眼,以袖遮面迅速朝外跑。
蕭騁懷無奈揉了揉眉心,擡腳跟了出去。
孟金窈也不敢離蕭騁懷太遠,跑出酒樓就站在顧家的馬車旁等蕭騁懷。
蕭騁懷跟衛雲交代了幾句,便彎腰上了馬車。
孟金窈兀自生了會悶氣,扭頭看向蕭騁懷,彆扭道:“你跟衛雲說了什麼?他怎麼相信你就是蕭騁懷的?”
他們是過命的兄弟,自然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隨便拎出一個,便可自證身份。
蕭騁懷脣畔微勾,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
我猜你大爺!
孟金窈沒好氣衝蕭騁懷翻了個白眼。
兩人一路無話,回了顧家,朝院子裡走的時候,孟金窈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紅袖曾經跟她說過,蕭騁懷可以保護她不被邪祟騷擾,但是自從紅袖走後,蕭騁懷晚上都是在書房睡的,爲什麼沒有鬼來嚇她?
許是孟金窈臉上的欲言又止太明顯,蕭騁懷嘆了一口氣,大發慈悲道:“想問什麼就問。”
“紅袖離開後,我一直都平安無事,爲什麼今晚那個鬼會纏上我?”
“我把曾經用過的一把匕首放在你枕頭下。”
那把匕首隨蕭騁懷在戰場上見了不少血,有很重的煞氣,平常的鬼魅不敢接近。
所以這狗男人還是蠻關心她的?
孟金窈嘴角剛揚起來,就聽到蕭騁懷幽幽道:“不過那把匕首已經被送到衛雲手上了。”
“那我以後晚上靠什麼安枕?!”
孟金窈瞬間跳的老高,一把攔住蕭騁懷,急急問:“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匕首寶劍之類的?”
“全部都陪葬了。”
孟金窈臉上泛起一絲爲難。
不過旋即又想起來,自己安枕的那把匕首就是顧楷林從蕭騁懷墳前挖的,跟陪葬品也沒什麼兩樣了。
既然這把給了衛雲,那大不了她再……
“你是當着我的面,在想挖我墳的事情嗎?”
蕭騁懷的聲音冷不丁從頭頂落下來。
孟金窈心虛朝旁邊挪了挪,嚥了嚥唾沫,乾巴巴笑道:“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只是幫你拿回來而已。”
“不需要。”
蕭騁懷涼涼看着她。
不知怎麼的,孟金窈突然覺得脖子有點冷,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小聲嘟囔:“只是借你一樣東西安枕而已,怎麼這麼小氣?”
“當真只是安枕?!”
蕭騁懷挑眉看着孟金窈,笑的一臉不懷好意。
可惜燈籠暗,孟金窈完全沒看見,只是聽見蕭騁懷語氣似乎有所鬆動,忙一把拽住她袖子,討好笑笑:“就安個枕而已,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破壞你的墓穴……”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
“嗯?!難不成你有沒陪葬的?快快快,給我給我。”
孟金窈伸出蔥白的掌心,一臉猴急的伸到蕭騁懷面前。
等了兩個彈指間,蕭騁懷慢慢把他的手覆了上去。
孟金窈:“???”
蕭騁懷擡手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經道:“我,冬暖夏涼,比那些冷冰冰的匕首好用多了。”
孟金窈只覺得一道天雷劈到了自己的天靈蓋上,劈的她頭皮發麻。
蕭騁懷這是要自薦枕蓆的意思?!
孟金窈驚的嘴裡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對上蕭騁懷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時,突然回過神來,怒聲道:“你他孃的這叫安枕嗎?你這分明是在耍流氓!!!”
說着,孟金窈就要甩開蕭騁懷的手,卻沒成想沒甩開事小,還反倒被蕭騁懷一把拽到身前。
蕭騁懷彎下腰,冰冷的脣角幾乎是擦着她耳畔說的,聲色曖昧:“夫人可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欠我的洞房花燭夜什麼時候能給我補上?”
孟金窈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狠狠踩了蕭騁懷一腳。
趁着蕭騁懷彎腰倒吸涼氣時,猛的拎着裙子角跑了,還不忘啐了一口,罵道:“洞房花燭夜你大爺,你這個臭流氓!”
嘖,他怎麼耍流氓了?
明明是她自己說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提洞房花燭不很正常嗎?
秋禾正在屋子裡收拾牀,聽到腳步聲,撩開紗簾出來,就看到孟金窈面紅耳赤跑進來。
“小姐,你不是跟姑爺一起出去的,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後面。”
孟金窈答完,便閃身進了裡間。
秋禾面色狐疑看了孟金窈一眼。
剛纔出去的時候兩個人不還好好的嗎?
這又是怎麼了?看着也不像是鬧彆扭啊?
過了一會兒,蕭騁懷也回來了。
小廝將顧母派人送過來的藥遞給蕭騁懷,蕭騁懷剛喝完,就看到剛沐浴完的孟金窈從裡間出來,看到蕭騁懷時,手一哆嗦,又轉身回去了。
蕭騁懷:“……”
孟金窈是抱着守活寡的心態嫁給蕭騁懷的,誰曾想,嫁過來之後,蕭騁懷絲毫沒有要掛的架勢,反倒還一天比一天精神。
這就讓孟金窈惆悵了。
要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們行周公禮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現在,孟金窈做不到。
自從春闈結束,蕭騁懷也沒借口再睡書房了,爲了怕顧母起疑,便整天在房裡打地鋪。
今晚喝過藥他覺得有些熱,在外間略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到裡間的櫃子裡取被褥。
平常放被褥的櫃子此刻卻是空的。
躺在牀上的孟金窈聽到腳步聲,一骨碌擁着被子爬起來,一臉防備看着蕭騁懷:“你要幹什麼?”
蕭騁懷神色平靜闡述了一個事實:“被褥不見了。”
孟金窈聽到這話,下意識吼出聲:“你把它藏起來,你也別想上牀!”
看到孟金窈炸毛的樣子,蕭騁懷覺得有些好笑,突然萌生起逗逗孟金窈的心思。
“夫人莫不是忘了,這可是我們的婚牀。”
孟金窈見蕭騁懷笑的一臉不懷好意,一把抓過軟枕抱在胸前,磕磕絆絆道:“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喊人了……”
“我們是夫妻,有些事總要經歷的,夫人這麼緊張做什麼?”
蕭騁懷故意又朝孟金窈走了兩步。
孟金窈頓時警鈴大作,當即抓過軟枕胡亂揮舞着,嘴裡大聲嚷着:“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蕭騁懷怕她的聲音引來下人,想拽住孟金窈讓她閉嘴。
兩人拉扯間,孟金窈一個重心不穩,齊齊跌到紅紗帳裡。
雖然牀上鋪了厚厚的錦被,但突然這麼栽下去,孟金窈還是被摔的夠嗆,更別說蕭騁懷還壓在她身上。
孟金窈被壓的呼吸一滯,一擡頭,就對上蕭騁懷一雙幽深的眸子裡。
萬籟俱寂,燭火搖曳,紅紗帳縈繞,一切似乎剛剛好。
蕭騁懷看着躺在牀上,雙眼溼漉漉望着自己的孟金窈,一點一點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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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金窈鬼使神差正打算閉眼時,吧嗒一下,有水珠落在臉上。
一睜眼,就看到蕭騁懷迅速翻身坐起來,指尖有殷紅的血滲出來。
孟金窈瞬間慌了,扯着嗓子就朝外面喊:“去請大夫,趕緊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