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悄無聲息到來了, 大雪覆蓋住了所有的繽紛剩下的只有毫無雜質的純白。
“小姐,你的手爐該加碳了。”
笑笑不提醒我都忘了已經站在屋檐下看了一個時辰的雪了。看着雪花從天而降紛紛揚揚落地別有一番意境。
身上穿的狐狸皮還是蕭子熠入秋的時候去狩獵來的。這身白色的皮毛讓我與雪景融爲了一體以至於自己都到了忘我的境界。
這個冬天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壞事,當今聖上年事已高沒能熬過這個寒冷刺骨的冬天駕崩了。
第二件事是好事, 新皇登基普天同慶, 我阿瑪世襲了爺爺的爵位被封爲璽郡王。而胤禮自然承襲了貝勒的封號, 還另外開了府這也爲他即將到來的喜事錦上添花了。
但是禍福總相依, 因爲新皇剛登基, 根基不穩怕有人會圖謀他的位置所以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軟硬兼施讓所有人對他即畏懼又臣服。
阿瑪的財富足以養肥一支精銳軍隊,再加上本就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讓新皇如鯁在喉。
郡王府周圍經常有細作假裝成平民在遊走, 家裡所有人都知道,而且都異常小心謹慎。
胤禮大婚本是喜慶的事, 卻因爲新皇的猜忌讓我們都如驚弓之鳥。阿瑪同家裡人商量後決定不大擺筵席了。其原因也是不希望皇帝以爲阿瑪以辦喜事爲由拉攏朝廷官員。
我們家以經商爲生, 並不喜歡參與到朝廷的政治鬥爭中去。當初阿瑪看中蕭子熠也是因爲他不是當朝官員, 我們可以自由自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伴君如伴虎,富貴和人頭分別提在左右手上, 今天是盡享榮華富貴說不定明天便人頭落地了。
“胤禮,裕銘,子熠,你們三人是我們家的頂樑柱。往後這些家產也是要交到你們手中去經營的。如今我們家的情況如履薄冰,本王打算斷臂求法。將其中一部分生意主動貢獻給皇帝以求保全我們全家的平安。只要我們家的生意不如從前那麼大, 皇帝自然會放寬心的。其實哪怕放棄一半的生意我們家三代依舊不愁吃穿, 錢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你們看本王這樣的方法是否可行?”
阿瑪召集了家裡所有人鄭重的商量出一個萬全之策。
他們三人也非常贊同阿瑪的決定, 錢財乃身外之物, 若因爲我們家的財富導致家族招至劫禍實在不值當。先皇在世的時候阿瑪也一直都有進貢一些錢財填充國庫,也是爲了向皇帝表示我們家的忠心。
額娘當初拼命賺錢只想爲外公洗刷冤情, 奈何生意越做越大以至於成爲了別人的眼中釘。
“新皇登基你們在外言行舉止一定要注意分寸,他是個好猜忌的人,萬不能讓他抓到把柄。儘量在外不要提及自己的身份,以免讓別人說我們以皇親國戚的身份狐假虎威。”額娘也是親身經歷過官場爭鬥的人,她能把生意做的如此好自然是非常明白其間厲害關係的。
我從未見過父母對一件事如此緊張如臨大敵。想必朝廷中已經有人向皇帝進言了,我們家這塊大肥肉不管任何人出手都能沾上一手油,在成爲衆矢之的以前必須要化被動爲主動。
“我和秀兒都是思想開明的人,婚禮不必要大操大辦。自家人一起吃個飯就算禮成了。婚後我們打算出門遊歷一番,以作對秀兒的一種補償。”胤禮最是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能不跟那些想上門攀附的人打交道是最好的。
“如此甚好。”阿瑪對弟弟的決定很是欣慰。
我倒是羨慕他們,婚後還能到處去遊玩。我與蕭子熠成親後這些年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更別說兩人出去遊山玩水了。上次出逃一天還險些掉進水裡淹死着實掃了興致。
蕭子熠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悄悄從身後抓握住我的手同時遞來一個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到他如此深愛我,心中的那些遺憾也平息了些。就連那些貧賤夫妻都依舊有人相信有情飲水飽,我生來就在蜜罐子中還有什麼慾求不滿的呢?
家庭會議散場後我和蕭子熠一道去孩子們的房間看看他們被子有沒有蓋好。
蕭子熠看着兩個安靜熟睡的孩子臉上洋溢着幸福,我們深知現在的幸福來之不易,往後誰也不會再輕易鬆手的。
出來後他將我攬入自己的披風之內,還握着我的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哈着熱氣。
“相公。”我望着眼前這個專注的男人怦然心動。
“嗯。”他頭也未擡繼續幫我暖着手,那麼自然,對我好就似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如他睡前需要喝一口水那樣的生活習慣。
“我們會一直這樣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吧?”許是因爲預感到的危險的氣息,我有些惆悵。
蕭子熠將我冷的發麻的手放進自己的衣襟裡,那裡滿是他的體溫。他將頭靠在我的頭上用極緩的語調說道:“娘子,爲夫不僅今生今世要跟你白頭到老,來生來世、再生再世、生生世世都要與你舉案齊眉。”
我眼角噙着淚水,有他這句話便好。不管以後經歷什麼樣的事情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我想去雪地裡看梅花。”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想跟他單獨走走,真希望這樣走着走着便到了白頭。
他將我攬的更緊了些,雖然寵溺得我無法無天可依舊會不時調侃幾句:“娘子,這黑燈瞎火的能分辨出梅花在哪裡嗎?反正爲夫是因爲怕你受涼纔不得不來的。若讓下人知道還不笑話我們倆?”
我用拳頭在他胸口上砸了一下傲嬌的答道:“只聞梅花那幽幽輕香便可知道梅花在哪裡啦。就像輕如蟬翼的絲綢拂面而過,不刻意卻更能夠沁人心脾。”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他輕輕淺淺吟起了王安石的《梅花》,很是應景。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這一句正如我們現在黑夜中賞梅的情形。”我雖不是什麼附庸風雅之人卻獨愛荷花和梅花,全因爲古人賦予它們的情操,就如我現在的心境,不管時局如何變化都堅持自己的本心活着。
他藉着白雪反射的微弱光線替我摘下一支梅花:“放進琉璃花瓶中可燦爛的開放幾日,這樣娘子不要到這天寒地凍的花園裡來也能問到花香了。”
我跺着腳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回推,手腳實在冷的受不住了。這一路在雪地裡小跑幾次險些滑倒,他卻寧可冒着倆人一起摔倒的風險也未鬆開過我的手。我們的笑聲迴盪在園子裡,就如孩童時代那般暢快淋漓。
我們淅淅索索回到房裡,笑笑替我們脫掉已經露溼的披風,又端來熱茶給我們暖胃。
蕭子熠稍稍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替我去插梅花了。
“小姐,蕭家大公子派人送來了家書。”
我接過信踱步走到蕭子熠身邊,猶豫了片刻還是將信遞給了他:“大哥的家書。”
他依舊不緊不慢舞弄着花瓶裡的樹枝,不時拿剪刀修剪一下,直到滿意了纔將淡綠色琉璃瓶放到窗邊的茶几上。
我再次將信遞過去,他就這樣呆呆的盯着那封信眼光中不明的情緒流動。
我在他的旁邊坐下側過頭淺淺吸了一口氣才說道:“相公,既然他這信封上寫着家書便是給家人的信。我不勉強你現在就看,我把信放在茶几上,相公何時想明白了何時再看。”
說完我將信放下後去泡浴了。回頭的時候依舊看他盯着那封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