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夢只讓閔澤秋把她送到城裡就隨便選了個地方下了車。閔澤秋傾身過來爲她解安全帶時,傾身吻了吻她的額:“夢夢,再見。”
“嗯,再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車,只是覺得十分狼狽。閔澤秋若是罵她,恨她,倒也好了,他卻不管她做什麼,都由着她,眼底的溫柔不曾消散過,反倒讓她壓力、自責和內疚統統涌上來。
她扭身上了另一臺出租車,幾乎逃般離去。
到了車上,她纔去打裘連翊的電話。
“裘連翊,我想……見你。”
裘連翊告訴了她一個地址,他的迴應讓她看到了希望。或許,那天他說的只是氣話,想想自己那些不着調的回答,確實夠讓他氣的了。
她的心情一時好起來,對着出租車司機道:“大叔,把我送到天盛珠寶樓下。”
天盛珠寶,是本市最大的珠寶商場,光門外的那一塊LOGO,就足以讓人爲之景仰。這裡賣的,都是世界級名設計師的限量版首飾。
下得車來,對着外面深吸了一口氣,林夢夢眼睛終於亮了起來。裘連翊就站在珠寶商場的大門口,身姿高貴優雅,這麼一站,便有了帝王俯視朝野的雄氣。林夢夢不由得感嘆:這樣的人,不回古代去做霸主,真是可惜了。
她快一步上去,叫道:“裘連翊。”光站在他面前,她的心就跳起來。
“我愛你!”她大膽地告白着,臉上亮光閃閃。
她平常的臉皮並不厚,但今天,因爲想清楚了,這話吐得順溜得很。
裘連翊並沒有看她,亦不知道聽清楚了她的話沒有。他的側邊,跑來了一個男人,那男人遞給他一疊東西。他並不避諱,當着她的面拆開,裡面掉出數張照片。
林夢夢低頭,看到了照片中的自己。有一張她和閔澤秋並排躺在田野裡,還有一張閔澤秋將她壓在身下,背景是一片山野。那是滑草時,閔澤秋接她沒接穩,兩人摔倒後形成的曖昧姿態。最後一張,是閔澤秋傾身吻她額頭的。應該就是在街角停車時被拍的吧。
他竟然派人跟蹤她!
這個意識最先令她震驚,馬上又開心起來,這代表着他在乎她啊!
“裘連翊,我和閔澤秋……”
“你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回原來的工作崗位去吧。另外,這些照片隨意處理了就好。”裘連翊將照片遞迴給了那人。
林夢夢的話已經被他截斷,此時只呆呆地看着他把照片還回去,不明白他是個什麼意思。
不管是什麼意思,自己這裡的解釋是不能少的。
她上一步,去拉他的臂:“裘連翊,你聽我解釋,我和閔澤秋真的什麼都沒有,這些照片拍的只是角度問題!”
“裘……連翊。”背後,響起了一個軟軟的聲音。一個女孩從裡面走出來,仰着臉去看裘連翊,手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這個,可以嗎?”
女孩的聲音怯怯的,顯然還有些怕裘連翊,這樣的她就像最開始的自己!林夢夢睜大了眼,看着這個生澀而嬌羞的女孩,連呼吸都忘了。
“這條你戴着顯粗。”裘連翊把頭轉了過去,對那女孩道。那女孩一臉的不知所措,“對……不起,我的眼光真差。”
裘連翊沒有迴應,牽着她的手走了回去,把林夢夢留在了原處。
林夢夢的目光緩緩沉下,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感覺心口某處正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切開,銳利地疼痛。裘連翊並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感來,但她對他研究得太透了,所以沒有錯過他垂眸時那一閃而過的熟悉眸光。
那是寵!
極致的寵!
跟裘連翊一起這麼久,她無數次沐浴他這種寵愛,每一次都甜得差點死去。
這一刻,真有種要死去的感覺!
她伸指,扯上了胸前的衣服,連肉都掐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疼痛減緩一些。她的目光並沒有離開二人,眼看着裘連翊拿出一條項鍊來,觀察片刻後套上了那個女人的脖子。
那女人笑得很澀,很甜……
他從來沒有如此給自己選過東西,即使帶她去購物,也只是隨意地挑一些叫人包了付賬,走人。
顯見得,他更重視那個女人。
是她自做多情了嗎?在他心裡,其實自己連寵物都算不上!
裘連翊和那女孩一直貼在一起,她看不清他們的舉動,但那女孩的臉都笑紅了,心裡在說:“羞死了!”竟是那樣甜密。
林夢夢退一步,差點踏空。今天的陽光並不強烈,可她卻有種被曬得快要中暑的感覺。她艱難地轉身,捂着胸口往外走,沒走幾步叭一下子跌倒,胸口一滯,吐出一口血來。
她,會在今天死去嗎?
林夢夢覺得,此時就算死去,也比尷尬地留在這裡好。她強撐着自己爬起來,一步三晃地走出去。四周都白晃晃的,亮得刺眼,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只覺得無盡吵鬧,吵得耳朵都要聾了。
她的身子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緊接着就飛了起來。這是死亡的感覺嗎?她閉上了眼……
林夢夢醒來時,感覺依然四處晃動,人影閃來閃去,閃得她的頭都是痛的。有人緊緊握着她的手,脣傾在她耳邊:“林夢夢,別怕,只要動個小手術就沒事了!”
動什麼手術?
她張着嘴想問,卻怎麼也問不出來,身體太虛弱,她又暈了過去。
之後,她一直暈暈沉沉的,處於一種半迷糊狀態。迷糊中一直被人推動着,然後聽到器械碰撞聲,還有說話聲。
“她怎麼樣?”
“沒有骨折的痕跡。”
“爲什麼沒醒?爲什麼嘴上流血?”
“可能……內出血。”
“……”
好像一直有人抱着她,他的雙臂那麼有力,他的心跳那麼急切,他的味道那麼熟悉……
她低低喚了一聲:“裘連翊。”
再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她睜眼,看到的只有閔澤秋。
雖然一直迷迷糊糊,但那些迷糊裡丟不去的是對裘連翊的聲音和味道的感知。她苦苦笑了一下,怎麼可能是裘連翊呢,他當時正眼都未曾看過她,又怎麼會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大體,是自己把閔澤秋當成了他。
“我……怎麼了?”她開口,輕問,感覺身上傳遞着疼痛。
閔澤秋的眼裡寫滿了焦慮,看到她醒來,一時高興,過來抱她:“你終於醒了,快急死我了!”
他的臉上滾着真切的淚水,整個靈魂都在訴說着對她的擔憂。原來,真正會擔心自己的,只有閔澤秋啊。
閔澤秋沒有隱瞞她什麼,因爲很多事情是隱瞞不住的,她能讀心。
他告訴她,她被車撞了,被送到醫院來。當時被撞飛,掉下來時沒有骨折,卻內出血,如果不是搶救及時,怕是救不回來了。
她記得,半醒半昏沉間,有人說起過這事。
“是……你送我來的?”喉嚨哽得厲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問了出來,只想確定。確定抱着自己的那副臂膀到底是誰的。
閔澤秋青碴滿滿的臉深深沉了下去,好久才點頭:“嗯,是我。”
果然不是裘連翊……
她伸手去撫自己的胸口,那裡只有疼痛!
眼淚,叭叭地掉落,她蒼白着臉卻一聲都沒有哭出來。
她這樣子看得閔澤秋魂魄都要飛散,傾身過來握緊她的手:“夢夢,你才做完手術,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能激動啊。”
不能……激動……
她好不容易纔鼓足勇氣跟裘連翊說那些話,可最終……她捂住臉,任由眼淚無聲滾出!
她這副只流淚不哭出聲的樣子攪到閔澤秋的心都要碎掉,伏身將她抱住:“夢夢,求你,哭出來。澤秋哥最見不得你這樣,澤秋哥就算用刀刺自己,也不要你這樣!夢夢,你這是要澤秋哥和你一起痛死嗎?”
哇……
林夢夢終於哭了出來,歇斯底里,無盡悲痛。她抱緊閔澤秋,像是溺水之人扶上了唯一的救命木伐。
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算裘連翊接受了她也不會長久,可爲什麼她會這麼心痛,這麼難過,這麼絕望?
哭過那一場後,林夢夢的心情好了很多。這樣也好,裘連翊已經另覓所愛,她方能走得乾乾脆脆。
閔澤秋待她真是事無鉅細,照顧到無微不至。他寸步不離,知道她晚上會做噩夢,會哭,整晚整晚都抱着她,不曾放開過。
其實,她做的也算不上噩夢。
只是夢到了裘連翊和那天那個女孩,以及車禍前的畫面。裘連翊極致疼寵的目光割痛了她的心,所以哭。
她到底不是個撒脫的人!
但即使夢裡心痛到要死,她都不曾表示過要去找裘連翊,也不曾給裘連翊打電話。甚至連閔澤秋主動表示要找裘連翊過來,亦被她拒絕。
晚上做夢的結果是,白天精神很不好,整天沒精打采的。醫生說她送來得及時,處理了體內積血,歇幾天就好。她在醫院裡養了一個星期都懨懨的,手腳依然使不上力,全身軟軟的。
閔澤秋不放心,依然讓她在醫院裡呆着。林夢夢覺得,自己這回必定出不了醫院了,好賴是要死在這裡的。這麼想,便也沒有吵着出院。
葉萊依對她的事一無所知,只偶爾打電話過來,叫她不要忘了找父親。
她讓閔澤秋帶來了電腦,想趁着自己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把小說寫完。人家編輯把尾款都給她了,不寫完怎麼對得起人。
想到這事,她轉頭去看閔澤秋:“那家出版社是你的吧。”
閔澤秋苦苦笑了一下,沒有搖頭,算是默認。
顯見得,他一直在默默關注着她。
“爲什麼要拋棄我?”又問到了這個問題上。這是她永遠解不開的疙瘩。閔澤秋對她的好無可挑剔,而他又不是爲了所謂的初戀拋棄的自己,所以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