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覺的反應就是碰到酒瘋子了,心驚肉跳地把那人往外推,誰知他卻一把摟住了我的腰,沉甸甸的腦袋擱在我肩膀上,嘴裡喃喃道,“江悅,是我……”
我大吃一驚,整個帝都,會叫我這個名字的也就兩個人,除了陸九橋,只有時光。
所以,這個人是時光!
“時光,是你呀?”我不能再推開他,只好半抱半拖的把他往屋裡帶,同時問道,“時光,你怎麼喝成這樣了?”
“我不開心,江悅,我一點都不開心……”時光含糊不清地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爲什麼不開心?”
我拖他的動作猛地停下,心細細密密的疼起來。
時光本身溫和內斂,同時又因爲工作特殊,隨時都有可能出勤,所以很少喝酒,就算喝,也是淺嘗即止,絕不會貪杯。
然而,這樣一個有着超強自控力的人,今天卻放任自己喝了個爛醉……
如果不是因爲我,還能因爲什麼?
“時光,都怪我,是我的錯。”我慚愧地說道,費盡力氣才把他拖進了屋裡,連門都沒空關。
我扶着他往沙發上坐,他卻摟着我不肯鬆手,一下子把我帶倒在他身上,倒下去的瞬間,我的脣從他臉頰擦過,他愣怔一刻,忽然翻身將我壓在沙發上。
“呀,時光,你幹嘛?”我嚇的忙推他,可喝醉酒的男人是真重啊,怎麼都推不動。
“江悅,求你,不要推開我!”時光死死地壓住我,哀聲道,“江悅,爲什麼要推開我,我是時光,是時光啊,你忘了嗎,難道從前的日子你全忘了嗎,你忘了我們在一起,是怎樣的快樂了嗎,嗯?”
“我沒忘,時光,我沒忘,你起來,起來咱倆好好說說從前,好不好?”我心裡難受的要死,只能柔聲哄他。
“不,我不起,我知道你在騙我!”時光說道,“我知道,我一撒手,你就會跑去找九橋,江悅,你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嗎,你不要找九橋,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你看,你給我做的風鈴還在呢!
你知道嗎,有好多次,我媽都要把我的風鈴丟掉,說幾個破瓶子,掛着好難看,我不嫌它難看,我要一輩子掛着它,這樣,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看到風鈴,你就知道我有多想你,對不對?”
哪裡有什麼風鈴,他這是醉的不知身是客了,還以爲這裡是他的軍區大院呢!
“是,是,我知道,風鈴很重要,我也很重要。”我說道,“可是時光,這世上只有一個江悅呀,而且,她的心已經給了別人,不可能同時分給兩個人呀!”
“不,你騙人!”時光大聲說道,忽然捧住我的頭親了下去。
他一改平日的溫和,像頭暴怒的獅子,而我是他的獵物,他只想把我撕碎,吞入腹中。
他的脣冰冷而柔軟,舌端帶着酒氣,挑開了我的牙關,一衝進來,就肆意掠奪,如飢似渴,像沙漠裡的苦行者尋到了綠洲,又彷彿多年夙願一朝得償……
“唔,時光,快停下!”我在他霸道的強吻中拼命擺動腦袋,想要從中掙脫出來,但他雙手牢牢捧住我的頭,不准我動彈。
陸九橋馬上就要來了,被他看到這一幕,我們就都死定了。
“別動,江悅,別動……”時光一邊吻我,一邊細碎地哀求,“就讓我親親你,十年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說着,忽然掉下了眼淚,溫熱的液體一滴滴砸在我臉上,卻如重錘一下下砸在我心上。
是啊,十年了,十年的無望等待,不是每個人都能堅守的,但是,比十年都久的,是我們三個人的情誼呀!
時光啊時光,難道你就甘心把十幾年的感情用一場宿醉給毀了嗎?
“時光,你聽我說,九橋馬上就來了,你這樣被他看到,我們就都說不清楚了,求求你,快起來吧,咱們好好說話……”
“不,我不想說話,我只想親你,江悅,我想你想到想去死,你知道嗎?”時光說道。
“那你就去死吧!”
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陰冷的斷喝,我嚇得一激靈,擡眼往上看,就看到了陸九橋黑沉沉的臉。
我心裡一片冰冷,這回真完了!
陸九橋彎下腰,探手抓住了時光的衣服,拎着他就往地上甩,但時光抱我抱的好緊,於是,連他帶我一下子就摔下了沙發。
我墊在底下,被砸的一聲悶哼,陸九橋就更加惱怒起來,蹲身/下來,用力掰開了時光的手,把他扯起來甩出好遠。
時光像個破布袋一樣滑出去,重重跌下,頭磕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整個人都沒了動靜,我的心跟着收縮了一下。
陸九橋大步跨過來,我什麼也顧不上了,翻身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陸九橋,你別惱,他喝醉了,他不是故意的……”
“喝醉了,喝醉了爲什麼不去找我,偏偏來找你?”陸九橋咬牙道,“難道不是在借酒遮掩?”
“不,不是,肯定不是!”我忙替時光爭辯,“你看他那樣子,怎麼可能借酒耍瘋,時光是誰你不知道嗎?他是那樣的人嗎?”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多知道啊!”陸九橋不無諷刺地說道,“你是被他親爽了吧?所以才這樣護着他!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是不是不該把你們分開?”
我被他說的一愣,心頭像紮了一根刺,尖銳的疼。
“陸九橋,你竟然這樣說我?”我慢慢鬆開他的腿,慢慢坐起來,擡頭仰視他,“陸九橋,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嗎?”
“對,就是這樣!”陸九橋怒衝衝說道,“不是這樣是哪樣,你不一直都是愛跟人搞曖/昧嗎,難道我冤枉你了?”
我撐着地,慢慢站起身,與他對視。
“陸九橋,有些話說出去了,就收不回來的。”我說道,“第一遍,我可以當你是盛怒之下,口無遮攔,第二遍,我可是會當真的,你當真要這樣傷我嗎?”
“是我傷你,還是你們傷我?”陸九橋陰冷一笑,“你打電話,說找不到他了,我就立刻推了一切事出來找他,一路上心急火燎,百般自責,覺得自己愧對了兄弟,想着找到他,要怎樣向他道歉,求他的諒解,結果呢?結果呢!!!”
最後三個字帶着憤怒和斥責從他口中說出,我愣在當場,不知該做何應對。
陸九橋也沒想要我回答,又自顧自說道,“結果,我一進門,就看到你們在沙發上糾纏,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滋味嗎,我他媽我就不應該進來,我應該掉頭就走,找個地方死一死,一邊是兄弟,一邊是女人,我不死,還活着幹什麼?”
“不,陸九橋,不是這樣,不要這樣,事情沒你想的這麼嚴重,時光他真的只是喝多了……”我說道,話語卻蒼白無力。
“喝多了,喝多了有很多事可以幹,可以打電話求助,可以醉宿街頭,可他偏偏來找你,是什麼意思?”陸九橋說道,“是,我知道,其實我這樣憤怒,也沒什麼道理,你已經離婚了,和我也沒什麼關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誰都可以追求。可你知道嗎,在我心裡,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唯獨他時光不行,他這樣不是在戳我的心嗎?”
“……”我無言以對,看看他,又看看躺着不動的時光,恨不得自己當場死了,這樣大家誰都不爲難。
時光已經半天沒動靜,我擔心他會出什麼事,硬着頭皮頂着陸九橋憤怒的目光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去探他的鼻息。
溫熱的氣息噴到我手上,我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還好,沒什麼事……”我說道,轉頭回去看陸九橋,卻驚悚地發現,客廳裡已經沒有了陸九橋的身影。
“陸九橋!”我喊了一聲,忙起身追出去,等我追到樓下,只來得及看到布加迪的車尾一晃而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滿心疲憊,回到樓上,看着時光還躺在那裡,連姿勢都沒變一下,只好嘆息一聲,找出夏天的爬行毯,墊在他身邊,又在上面鋪了牀被子,推着他一點一點滾到上面,拿空調被搭上,然後又接了一盆水過來給他擦手臉。
我隔着毛巾感觸他的輪廓,這張臉,早已不是印象中那張青澀稚嫩的臉,多年的分離,他已經悄然長成了男子漢的模樣,成熟,穩重,優雅從容,是很多女人喜歡的模樣,唯獨不好的,就是眉宇間兩道展不開的紋路,是常年皺起的緣故。
還有這雙手,手背修長,手心卻滿是薄繭,是刻苦訓練的結果吧?只爲了我一句不走心的話,他放棄了多少東西,毅然做了一名普通警察,從少年到如今,多少次將我護在身後,救我於危難,而我所回報的,不過是一顆破碎的心。
我擦着擦着,不由得悲從中來,抱着他的手坐在地板上失聲痛哭。
空蕩蕩的屋子,只有一個無助的女人,和一個沉醉不醒的男人,偏偏這兩個人,中間卻隔着無形的溝壑,不能轉身離開,也無法跨越……
我哭了很久很久,後來就抱膝坐在地板上睡着了。
醒來時,天微亮,我躺在被子上,時光已經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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