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敏銳地發現了我的異常,用眼神問我怎麼了,我用口型告訴她是陸九橋。
老徐一驚,下意識地想扭頭看,被我從桌子底下捏了一把,又生生地收回了視線。
偏偏這時候,夏天大聲叫了一句媽媽。
“媽媽,我餓死了,菜怎麼還不上?”他大聲喊道,眼看着已經走過去的閻美娜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夏,遠晴?”她遲疑地叫出我的名字,一臉的不可思議。
閻鳳蘭聽到她的話,回過頭來,看到是我,也驚訝不已。
閻鳳蘭不喜歡我,從我第一次踏進陸宅開始,她就對我表現出極度的厭惡和牴觸,使出渾身招數來阻止陸九橋娶我。
就好像我挖了她們家祖墳似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後退一步,警惕又嫌惡地看看我,又看看陸九橋。
我也看向陸九橋。
陸九橋暗暗聳了下肩,以示自己的無辜,目光卻在下一刻落在夏天身上。
我心頭狂跳,同時又暗暗慶幸,幸虧夏天粘老徐,緊挨着她坐。
這樣陸九橋應該不會多想吧?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難道這餐廳是你們家開的?”我暗中攥了下拳,臉上帶着笑,衝閻鳳蘭說道。
“遠晴,別這麼說,姑姑就是一時意外,這麼久沒見,不如一起……”閻美娜仰着一張我見猶憐的臉,嬌聲嬌氣的說道。
“一起什麼一起?”閻鳳蘭厲聲打斷她,“就你一天爛好人,你要記住,龍交龍,鳳交鳳,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跟咱們一起吃飯的,知道嗎?”
“噢,姑姑我錯了!”閻美娜垂首說道,乖順地站到了閻鳳蘭的身後,臉上有隱忍的得意。
假模假樣的,真叫人噁心,啊呸!
“夏遠晴,你又想打什麼鬼主意?”閻鳳蘭衝我豎眉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九橋會來,所以纔在這裡等……”
“哈,真是笑死人了!”我還沒開口,老徐在旁邊坐不住了,不無嘲諷地說道,“這位太太,你也太看不起自己兒子了,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所有來吃飯的女人都是衝着你兒子來的嗎?”
閻鳳蘭被噎了一回,大爲光火。
“你又是誰,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她怒視着老徐說道。
“我呀,沒錢沒勢的小老百姓一個。”老徐說道,“不過可惜,我不在陸氏上班,也不歸你們家管,你再氣又能把我怎麼樣?”
“你,放肆!”閻鳳蘭氣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狂,你信不信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吃不消!”
“好啊,那你動啊!”老徐輕蔑一笑,掏出手機對準了她,“你信不信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上頭條?”
“你……”閻鳳蘭還想說狠話,到底有些忌諱輿論,只得咬牙忍了,回身推着一直沒說話的陸九橋,說道,“九橋,咱們走,不在這吃了,都是些什麼人,倒胃口。”
“噢,好。”陸九橋彷彿剛剛回魂一樣,答應一聲,向外走去,臨走忽然回了一下頭,衝夏天擠擠眼。
夏天衝他吐吐舌頭。
閻美娜走在他身邊,有意無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嬌聲問道,“表哥,咱們去哪吃呀?”
“隨便你!”陸九橋瞥了她一眼,並沒有拂開她,任由她挽着走出去了。
我目送着他們出了門,才收回視線,感覺後背颼颼直冒冷汗,我說他怎麼半天一句話不說,原來跟夏天互動呢!
我的心思全放在老徐和閻鳳蘭身上,竟然疏忽了他。
天吶,他們兩個一句話沒說,就勾搭上了?
這也太可怕了!
“夏天,你,和剛纔那位叔叔,幹什麼呢?”我驚魂未定地問道。
“沒幹什麼呀!”夏天一臉無辜地說道,“他衝我笑,我就衝他笑,他又衝我做鬼臉,我也衝他做鬼臉,媽媽,那叔叔好好玩。”
呃……
我扶額長嘆,看來以後要減少帶夏天出門的機會,太危險了!
也不知道陸九橋會不會有所懷疑?
雖然戰鬥還沒開始就以我方勝利而結束,但還是影響到了我的心情,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也沒顧上夏天,反而是老徐全程在喂他。
吃完飯,我開車送老徐回家,夏天在車上就睡着了,我心情不好,乾脆就把夏天留在了老徐家,自己開車回去了。
我把車停好,拎着包上樓,出了電梯,低着頭在包裡翻鑰匙,也沒看路,猛地就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我嚇了一跳,趕緊退後兩步,定睛一看,竟然是陸九橋,他一身黑色西裝,陰沉着臉站在暗影裡,要不是襯衣是白的,都發現不了他。
“你幹嘛呢,差點沒嚇死我!”我沒好氣的說道,正準備開門,轉念一想,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陸九橋,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家意欲何爲,小心我告……”
我想說告他,繼而又想到他有個當警察的發小,只好打住了。
真是的,他和時光,這算不算官商勾結?
我要舉報他們!
“那孩子呢?”陸九橋完全不理會我說的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心裡咯噔一下。
“哪孩子?餐廳那個呀?”我說道,“吃完飯跟他媽回家了。”
陸九橋盯着我看了半天。
“你是說,孩子是徐……什麼慧的?”他擰眉問道。
“啊,要不然呢?”我反問,“你以爲是誰的?”
“我以爲是你的!”陸九橋說道,“我和你的!”
我差點腿一軟摔倒在地。
“姓陸的,想象力這麼好怎麼不去寫小說?”我硬着頭皮說道,“一夜情而已,你也太高估你的精/子成活率了吧?”
陸九橋被我損的臉色一變,陰的能擰出水,繼而冷笑一聲,探手把我抓了過來,另一隻手捏着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擡起來,逼我與他對視。
“夏遠晴!”他說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否則我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我再問你一遍,那孩子是誰的?”
我望進他深邃的眼裡,那裡是徹骨的寒意,彷彿三尺寒冰下的湖水。
我激靈打了個寒戰,這纔是陸九橋,這纔是他本來的面目。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三年的時光太漫長,讓我忘記了他的無情,加上重逢後他屢次對我忍讓,遷就,讓我得意忘了形,以爲可以在他面前無理,耍橫,實際上在他眼中,我大概比一隻會蹦噠的螞蚱強不了多少。
但是,那又怎樣,我還是不會對他說實話,哪怕死在他手裡。
“那孩子,真的是老徐的。”我顫聲說道。
“是嗎?那爲什麼時光的審訊記錄裡,她是未婚單身呢?”陸九橋咄咄逼人。
我沒想到時光連審訊筆錄都能給他看。
“那又怎樣,未婚媽媽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說道,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再說了,那孩子本來就是老徐領養的。”
“爲什麼要領養?”陸九橋問道。
“因爲老徐從前被男人害的失去了生育能力。”我說道,“她喜歡孩子,她渴望有個孩子,所以只能領養,怎麼了,陸九橋,你爲什麼非要揭別人的傷疤?”
陸九橋怔怔一刻,鬆開了我。
“我沒揭人傷疤。”他說道,“我只是想弄明白。”
“弄明白什麼?”我問道。
他看着我,目光閃爍。
“我對那孩子很有感覺,我以爲……”
“你以爲錯了。”我說道,“你倫理劇看多了,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他還在看我,眼底有一絲不甘,但最終還是走了。
他沒有坐電梯,直接從樓梯下去了,我聽着他噔噔噔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腿一軟,順着牆壁滑了下去。
太特麼嚇人了!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在進入嘉豪之前把夏天的戶口遷到了老徐名下。
看來,我不但要抓緊時間找房子,還得抓緊時間重新找個工作。
可是,如果離開嘉豪,我還怎麼查我爸的案子?
之前陸九橋曾問我爲什麼認定我爸的死和嘉豪有關,我告訴他是憑直覺,其實,我憑的不是直覺,而是比直覺更荒唐的東西。
是我媽瘋了之後無意間喊出的一句瘋話,我就是衝着那句話,才進的嘉豪。
這事我跟誰都沒說過,連老徐都不知道。
我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漸漸緩過神來,才起身開門進了屋。
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鎖死,然後給老徐打電話,剛纔對陸九橋編的謊話,我得告訴她一聲,免得日後出差錯。
“好吧,我知道了!”老徐聽完,沉默了一下,說道,“遠晴,我覺得你瞞不了多久,那種血脈親情,很奇妙的,他要是上了心,難保不會去認真查證,以他的個性,你主動坦白和被他查出來,後果肯定是不一樣的。”
“管他呢,能瞞多久是多久。”我說道,“憑什麼我辛苦生養大的兒子要讓他白白撿了便宜,不行,我打死也不會主動承認的,實在不行,帶着夏天,我們三個跑路。”
三年前我能藏得他找不到,三年後我一樣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