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啊!”
穆鵬將一杯新茶遞到秦慕笙面前,他立即微微欠身,做出仔細聆聽的模樣。
“你知道,你比起同齡年輕人來說,唯一欠缺的是什麼嗎?”他爲自己斟茶後,擡起眼皮看了看秦慕笙,道,“決斷!”
略作思考,秦慕笙贊同的點了點頭。
“年輕人裡,做事能像你這樣諸般考慮齊全的人少。但是慕笙啊,有時候還是要有決斷的。何況這件事,穆叔叔還能給你百分之八十的保證,那百分之二十,也是我的責任要大於你吧?”
“穆叔叔這樣說,慕笙慚愧。”秦慕笙立刻垂眸道。
片刻,他說,“既然是穆叔叔的意思,慕笙自然遵從。不過,慕笙陪伴小弦那麼些年,彼此都有了感情,實在不想委屈她,所以,要請穆叔叔給慕笙點時間,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一下。”
“那是當然,你穆叔叔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啊!”
穆鵬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愉悅。
這場談話直到晚餐十分才結束,穆弦親自下廚做了頓晚餐,邀請秦慕笙一定留下,他也沒有多餘客氣,依照穆鵬的安排,順從穆弦在他旁邊坐下。
穆弦紅着臉,將一塊排骨送到秦慕笙盤子裡,低頭羞澀的道,“慕笙哥,嚐嚐看?”
秦慕笙深深看她一眼,低頭吃了塊,立時讚不絕口。穆弦的臉更加紅,她穿的又是淺粉色櫻花圖案的旗袍,襯托的一張臉兒愈發散發出古典女子特有的美麗。
“慕笙哥喜歡,就多吃些。”
她不斷給他佈菜,秦慕笙也一一吃了,均是讚歎,“沒想到小弦的手藝這麼好。說起來,我也有幾年沒吃過家裡親人做出的飯菜了!”
他說着,似是很無奈的搖頭嘆息。穆弦臉色更紅,他瞥了眼穆鵬笑着的臉,加了把火,“要是誰能娶到小弦這樣的妻子,可真是福氣!”
“慕笙,你要是單身,叔叔肯定把小弦給你做老婆!”
穆鵬立時間接的應着。想着畢竟是年輕人,他的穆弦如此漂亮,又確確實實比旁的女孩子優秀,更比秦慕笙家裡那個俞芳華溫柔多情,是個男人就喜歡。要不是她指定了秦慕笙,他也確實覺得秦慕笙是個比較靠譜的,決然不會把女兒給他。如今這年代,二婚雖然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兒,但於穆弦來說,願意嫁給秦慕笙,倒是做出很大的決心。
“那慕笙豈不是要快點讓自己恢復單身?”秦慕笙亦是爽朗的笑着,像是偷偷去看穆弦的臉色,穆弦此刻低着頭,愈發羞澀難當,放下筷子站起來,輕聲道,“慕笙哥先吃吧,小弦上去了。”
“呵呵,女孩子害羞了!”
穆鵬忙解釋,接着裝作生氣的命令女兒,“小弦,陪陪你慕笙哥,又不是外人,那麼害羞做什麼?在美國的時候,不都是你慕笙哥照顧你?”
本來穆弦就並不想走,只是不做樣子覺得不像話,此刻聽到父親命令,便欣然留下,在秦慕笙身邊做着,繼續給他佈菜。
這一席飯,吃的可謂其樂融融,全然秦慕笙好像已經是穆鵬的女婿,穆弦已經是他的妻子,若是穆翌晨在,就更加完美似的。到末了,穆鵬又提起秦慕笙的父親,說了些遺憾的話,甚而落淚。
“哎!當初如果不是季伯誠阻攔貸款,他也不會……”
說着搖搖頭,垂淚。穆弦忙在旁聞言軟語的勸說着,十分孝敬聽話的模樣。
穆鵬又說,“你當初要季家丫頭的時候,我就想,慕笙怎麼是這麼糊塗的孩子?沒想到你的打算竟然是那樣,如果不是翌晨告訴叔叔我,說你是爲了報仇,我都要被你氣死了!不過還好,現在,你跟那個丫頭也沒什麼牽扯了!”
秦慕笙垂首,想的卻是,看來穆翌晨是有段時間沒有跟穆鵬談起他或者公司的事情了。這樣也好,至少說明近來公司的情況穆鵬瞭解的並不清晰。
“這個季伯誠,真是枉爲我們的好友,竟然在關鍵時刻做出這種事,哼,聽說姓騰的前段時間也查出貪污,說不定就是他們兩個聯手!幸而和俞家有這層關係,否則,哎,真是不知道怎麼度過!”
和俞家有這層關係……
秦慕笙的餘光裡,穆鵬正在得意的搖頭。他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從美國回來以後,起初並不認識俞錚成和俞芳華,是穆鵬介紹他和俞芳華認識,並且促成這件事,當時自然是說幫秦氏找個靠山,如今看來,大概在找靠山的藉口以前,他早就和俞錚成認識,並且甚至……
談論幾句,離開前,穆弦被穆鵬派來送他。
一路無語,秦慕笙向來話不多,穆弦卻生來不是這麼安靜的人。穆弦是那種即便笑,也笑的很有樣子的女孩兒,不像舒安,笑起來漂亮,漂亮的簡直沒天理,她小時候在樓上聽到他到了家裡,必然是從房間裡就喊着慕笙哥一直到跑出來,不會非得快到他面前,掐住時候的才說話。所以,舒安叫他的時候,就是從他聽不到到聽到,簡直像皇宮裡的內監一層一層的傳過來話。
就她這麼個德行,季伯誠卻從來都是在樓下笑眯眯的,全然沒有責備的意思。頂多了,跟秦慕笙解釋,“長不大似的!”,他那時也只是憨憨的笑,其實心裡是很喜歡舒安這樣喊着他的。
季伯誠通常從她一開始喊,就站起來到樓下,有好幾次,他都得衝上去接住她,免得她從樓梯上掉下來。
後來秦慕笙有了經驗,就站在樓梯口,季伯誠就不去了。他也還記得季伯誠那會兒看他的眼神,和穆鵬的有點兒像,只不過沒那層算計,常說,“你呀,是比我還慣着她,叔叔看在眼裡,心裡高興。叔叔的舒安,就該是個有人寵着的好姑娘。”
那是個從來不介意在別人面前誇讚舒安的男人,那是個無論舒安犯了什麼傻事兒錯事兒,都護着她的男人。那是個儒雅卻能說出,“這是我閨女,是我閨女就不能吃虧!”這種狠話的父親。
他曾經對他寄予希望,以爲他會像他那樣,甚至比他還要寵愛着他的女兒,甚至他在牢獄裡的時候還說,要是秦慕笙在就好了,就不擔心丫頭做傻事兒。可是,他終究是沒有做到,甚至,折磨他心裡最最珍貴的寶貝,直折磨的她再也不願意愛他!
舒安從小到大,讓季家老爺子打過無數次,每次捱打都是季伯誠騎着單車從單位急急忙忙跑回去護着,有幾次,秦慕笙在,把舒安護到後面,季家老爺子就下不去手。本來就下不去手,看着有人護着孫女,更下不去手,深深嘆息一聲,指着秦慕笙說,“你有本事,有本事把她藏你後面一輩子!”
那時候舒安還衝着老爺子吐舌頭,可沒有幾年,她就跪在老爺子的墓前哭着說,“爺爺你打小安,你起來打小安啊!”,那會兒滕紹爲了讓她高興給她買糖葫蘆,他才從學校回來,跑到墓地裡,什麼也沒來得及帶,一衝動,就過去把她拉到身後,說,“爺爺,你就是要打,慕笙也還是得把舒安藏到後面!”
然後那丫頭果然安靜了,他拉着她走出墓地,她哇的一聲,抱住他哭起來。滕紹傻乎乎的舉着倆糖葫蘆嘀咕,“不該是抱我嘛?”
後來秦慕笙也忘了這件事,直到舒安從季伯誠的墓地裡出來哭的那一次,他纔想起來她上一次也是這樣的,她學會了不讓親人擔心。但他偏偏忘記了,她之所以學會,是以爲他還會護着她,藏着她!
可是他不僅沒有寵她,護她,反而讓她受了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的罪。他都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捨得打她,她渾身都是傷痕累累的,很輕易就可能挨他的耳光,玻璃碎片刺進過手掌和膝蓋,身體裡更是被他折磨的常常出血,來了那個疼的能暈過去,她從小到大,父親爺爺,每一個捨得這麼打她的,可是在他那裡,她哭過的次數屈指可數,隱忍的有很多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受傷。
有幾次,她暈倒了,摔壞了,他都不知道,她能在他手裡活下來,現在想想都該是個奇蹟。大概她小時候進醫院和門診的次數加起來,都不如跟着他那一年裡的多。
他總是負她,如今想來,負的不只是她,還有她父親爺爺奶奶的寄託。他們走的安心,本以爲幸好提前找了個護着寶貝孫女女兒的男人,大概此刻在地下卻正悔恨着,因爲就是他們選中的男人,傷了害了他們最好的孩子。
“慕笙哥?”
試探性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秦慕笙霎時回神,帶着笑意回頭看了眼落在身後的穆弦,她正羞澀的站在燈光裡,擡手把耳邊的頭髮別到腦後。秦慕笙餘光裡瞥到樓上站着的穆鵬,一伸手,替她把碎髮全部別過去。穆弦的臉立刻紅了,擡起眼皮優雅的目光望着他,如秋水無波。
“慕笙哥,我爸爸說的那些,你不必當真。”她說話的語速很慢,慢的讓人有點兒覺得很累。
秦慕笙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的意思是,愛情這東西,還是要看我們彼此的感覺。”她說完,臉明顯的又紅了,低下頭,像是終於說出什麼特別的東西似的,不再去看秦慕笙。
秦慕笙心裡覺得有點兒累,也就說,“你的意思我理解了。”
他沒有覺得分寸哪兒不對,反正如果想着舒安,再好的女孩兒在他面前都不好。他覺得跟舒安在一塊兒就不這麼累,她早八輩子高喊着,“慕笙哥我喜歡你!”“慕笙哥是我的!”這樣的話了,而且後面還加個傻笑,“嘿嘿,嘿嘿嘿!”,搞得那些有脾氣的女生們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