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點頭。她說不出一句話,因爲有千言萬語要說,晶瑩的眸子閃爍的淚光那樣沉重,帶着她對他所有的眷戀。
“萊昂,我愛你,我也愛你,你活下去,活下去好不好?”她那麼軟弱的請求他。
他說,“茉莉,我堅強的姑娘,別這樣,你要笑,笑着送我離開。”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不停的流淚不停的哭。他伸出手,撫摸着她豔麗的妝容,那抹鮮紅的血,更明亮,更鮮豔,如同在她身上綻放的一朵花,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句話,“茉莉,這是個有錢人的世界,不屬於我。但我多想,它可以屬於你。”
手,從她臉上滑落,那一刻還帶着的溫暖讓她無比留戀,她的目光依依不捨的隨着他的手滑落,胸口像是被什麼扯開,撕心裂肺的叫聲從她喉嚨裡撕扯出來。
萊昂,她的萊昂,她的幸福!
“卡!”
塞繆爾興奮的喊了卡,sam迅速從地上起來擦了擦臉上的血笑着坐起身,卻發現身邊的舒安是呆滯的坐着,小臉兒在道具血液和妝容的掩蓋下仍然是一片蒼白。他忙搖了搖舒安的身子。
“安,你太入戲了,快出來!”
sam在舒安耳邊喊着。
她神經一緊,目光猛地閃了下看過去,繼而笑了,雖然笑容已然有些慘淡,但看起來確實比剛剛好的多。
poem已經過來,sam就把舒安交給了他。
他俯身把舒安半抱着扶起來,仔細詢問,“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
舒安微笑,淡淡回答。垂首,她在poem的陪同下回到化妝間,略略卸掉妝,助理過來詢問,安可不可以繼續拍攝,塞繆爾想看看他們的狀態來決定是不是拍攝最後的情節。
依着這些天舒安的拼命,必然會答應,但舒安卻回答,“明天吧,今天情緒難以到位了。”
“好的,塞繆爾先生說,他不介意等一天!”助理痛快的回答過,匆匆跑走了。
poem看舒安,她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似乎神情也有點兒呆滯,一雙大眼睛無神而蒼白的盯着手中剛剛擦掉妝容的化妝棉,嘴脣明顯有幾分顫抖。poem擔憂的拉了把椅子坐在舒安身邊看她。
在秦慕笙去世以後,舒安經常會胡思亂想,就像拍上一部戲,最後結局的時候她簡直沉浸在戲裡根本走不出。舒安很容易入戲的原因就是她在拍戲的時候會徹底把自己當成是戲中人物,戲中人物經歷的痛苦快樂她都會去經歷,甚至爲了感受而常常把自己曾經的經歷演化過來,從而其實很容易迷失自我。
所以很多時候,poem要給舒安做心理疏導。他曾經和楚雲端提過這個問題,但楚雲端認爲這是舒安的優勢,而且顯然沒有影響到舒安的生活。但最近的兩部戲後,舒安的狀態卻明顯出了問題。
poem的手突然被舒安抓住,她那雪白的小手像是忽然變成了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抓的poem居然疼起來。
“安?”
他低呼,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突然這麼悲催。
“poem。”她轉過臉,盯着他,“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秦慕笙那樣做不是爲了,爲了讓我離開他。你告訴我他沒有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他不理我,不是爲了讓我遠離危險,你告訴我好不好?”
poem皺眉,他想不到舒安是怎麼把現在的結果和剛剛的劇情結合在一起的。這完全是兩件事嘛!可是她居然就這樣沉浸進去了嗎?
其實,那真的是兩件事,可舒安的耳邊卻總是迴響着sam深情的聲音,他說,“茉莉,這是個有錢人的世界,不屬於我。但我多想,它可以屬於你。”,她真害怕,秦慕笙會第二次爲了她去拼命。
可是她實在已經想不到,她還有什麼需要他這樣去保護?
最後一場戲拍完,舒安已經筋疲力盡。
茉莉最終走向了復仇的路,她選擇嫁給那個害死萊昂的政客,並且走上了復仇的道路。電影在此戛然而止,dy沒有給出故事的結局。
舒安是在枯葉凋零的冬末墓地裡拍攝的最後情節,陰沉的天色裡霧氣濛濛,她面前是無數個不知名的死亡者,可是沒有哪一座是萊昂的,茉莉的萊昂沒有墳墓,她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屍骨,而她,也將成爲下一個沒有墳墓的人。
最後的晚餐裡,撒旦殺死了主,毀掉了整個世界。她身穿着黑色的衣裙,一步步走出那寒霧覆蓋的墓地,在這個沒有雨只有濃重的被有錢人充斥的烏煙瘴氣的世界裡,幻化爲一個撒旦般的女子,伸開白皙的雙手,毀掉這個世界。
曾經,她是個茉莉般的女子,乾淨、純粹,但那個世界終於將她逼上了絕境。
舒安記起她後來看到《霸王愛人》的結局,那個帥氣如天使,行爲如鬼魅的男子終於死了,死在保護愛人的那一刻。就在他死的前一分鐘,他還在仔細的看着來實的笑容,像是萊昂,即便雙手沾滿鮮血,也要笑着面對他的天使。
茉莉、來實,還有,她。
她的慕笙哥,爲了她付出過生命的慕笙哥,此刻是不是仍然在爲了她做着什麼?他還愛她嗎?若是愛她,她原因爲他變成撒旦一樣的女子,不爲復仇,只爲他活着。
本來拍攝完最後一部戲還有次劇組的聚會,但舒安提前讓poem訂了當天下午的機票,即刻要趕回國內。大家都很遺憾,塞繆爾和dy還有sam決定送舒安到機場。
一路上幾個人仍然在興奮的談着這部剛剛結束的電影,塞繆爾說在結局的後期製作出來以後舒安一定要看,因爲那絕對是超越了《青梅竹馬》的畫面感。爲了選擇這場戲,塞繆爾整整等了兩個月,然後上天也特別眷顧,連着陰沉了整整一週,塞繆爾說他每天看着天氣預報都會興奮。
“安。”
幾個男人吵鬧的時候,dy湊過來輕聲喚舒安。她一直靜靜的笑着彷彿是在認真聽他們說話,但dy看得出來她一直在走神,從拍攝最後那個場景開始就走神了,而且她的臉上明顯寫着四個中國字‘歸心似箭’。
舒安偏頭朝她笑的時候,dy主動握住她的手,她在她手心裡捏緊。
“安,如果可以的話,這次勇敢一點,不要像茉莉那樣直到失去才後悔。”
舒安怔了。
曾經茉莉有機會同萊昂私奔,但是她害怕他們私奔之後無處可去,那是個不屬於他們的世界,她看到那些私奔的男女最終可怕的結局而恐懼了。從此,萊昂只能走上那條不歸路。雖然故事中的茉莉沒有後悔,但舒安在結局表演中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卻明顯的露出了後悔的神情,縱然轉瞬即逝,甚至只是眼睛裡閃爍過光芒,但女性天生的敏感還是讓dy覺察到了。
她知道舒安是在闡述着茉莉的人生,但同時也在闡述着自己的二十多年,否則若非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如何表達的如此淋漓盡致?
繼而,舒安笑了,點點頭輕聲迴應,“dy,我會的,我會勇敢。”
她已經決定一定要陪他走過這段最艱難的路,即使死,他們也要死在一起。生同衾,死同槨。
她反手給dy力量,笑,“你也要勇敢,好嗎?”
dy脣角勾笑,眼底滑過苦澀的對她笑着點點頭,“我們一起努力。”笑的又開懷了些。
即將過海關的時候,sam摟着舒安說,“安,我知道你這麼急着回去是想見對你最重要的人,但我還是想告訴你,那天晚上我確實沒有喝醉,即便喝醉了也是喝了酒說的真話,所以……”他停頓,認真的看着她說,“安,我願意娶你的。”
舒安笑,眉眼眯起來,有晶瑩在其中閃爍。她重重點頭,回抱sam。
那時候,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外國人眼裡‘願意娶你’也是男人對女人最重要的承諾。
塞繆爾說,“安,下次再遇到事情,要記得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哦,對了,有件事修斯他一直瞞着你,那個**,她最近出了點兒事情。”他調皮的挑挑眉說,“上飛機後poem一定會告訴你是什麼事。”
舒安笑,“塞繆爾,你是準備拿這個給我踐行嗎?”
塞繆爾聳肩,笑的大鬍子一抖一抖的可愛。那瞬間舒安發現塞繆爾真的已經不再年輕,dy也已經走到了必須結婚的年齡。
她微微向塞繆爾傾身湊到他耳邊認真的告訴他,“塞繆爾,快點兒結婚吧,所有的愛情都需要婚姻這個保溫箱,別等到失去dy纔開始後悔好嗎?”她說完,離開他看着他的目光。
塞繆爾顯然有些沒想到,藍色的眼睛有些深沉的嚴肅,他抿着脣對舒安點點頭說,“謝謝你的忠告,安。”
舒安明白,外國人不大喜歡別人參與到自己的感情,更何況塞繆爾是個男人。所以話說到這裡,舒安便沒有再多說,和他們再次一一告別,然後進入海關安檢。sam衝着她的背影喊,“安,我可以等你!”
她沒有回頭,沒有回答,裝作不曾聽到的離開。她懂得秦慕笙教給她的道理,如果沒有準備給對方希望,就不要回應他的渴望。
飛機從巴黎機場起飛的時候是個冬天,天氣依然陰沉着,天邊有一線陽光從烏雲中努力的探出頭。舒安望着窗外終於沒有下雪的巴黎,覺得自己胸口彷彿也如這天氣般憋悶着,但她是憋着一股氣,一個信念,不吐不快。
她說,“poem,幫我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明天晚上我在梧桐苑請他吃飯。”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