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舒安還是覺得冰激凌好,喜滋滋的吃着,大眼睛裡透出喜悅。
穆翌晨不是爲了送冰激凌而來,自然就開始拉話題說話,先問,“怎麼不見滕紹?”
舒安愣了下,不好意思的笑笑說,“讓滕伯伯關起來了。”然後就再也不多做解釋。
穆翌晨挑了下眉,呵呵,這事兒他知道。
秦慕笙昨天晚上出來的時候沒開車,他問他,他說車胎讓人放了氣,裡面穿進去幾根釘子。
後來他細細問了司機,才得知起初放了氣,司機不明就裡換了外胎,還沒開出去就又爆胎一次,差點兒把當時坐在裡面的秦明和滕紹老爹給震出去。司機彙報問題以後,滕文迅當場就黑了臉,沉了一下午臉,晚上回去,滕家就天翻地覆的。聽說滕老爺子還差點兒砸了樣東西。滕紹抱着他爺爺的腿喊,“您砸我,砸我得了,反正我是顆小白菜,地裡黃,兩三歲就沒了娘……”說的老爺子抱住他痛哭,滕文迅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卻拿這一老一小沒辦法,只得最後決定關滕紹幾天讓他老實點兒。
聽完司機的敘述穆翌晨笑的半分鐘直不起腰,一口酒噴出去直接噴到poem臉上,氣得poem立刻就走了。
可他這裡笑翻天,秦慕笙那裡卻是半分笑意都沒有,執着酒杯和對方談事情談的十分嚴肅,只是側臉仍隱約見幾分青腫。
穆翌晨猜測這幾日他不去舒安那兒,倒也不是生氣舒安,可能更多的理由是擔心臉上的傷讓舒安看到。這話他自是沒有問,仍舊和幾個紈絝喝着酒鬧騰。自從來了以後,秦慕笙幾乎每天晚上都在交際應酬,差不多京裡幾家公子哥兒都認得,就連向來不怎麼出來應酬的白家老二白坤也同他有幾分交際。
忙成這樣,秦慕笙好像自然沒什麼機會提起舒安,但,卻並非沒人提起,因爲那小丫頭居然還有幾分名頭,因着是季老爺子的獨生孫女,愛若掌上明珠,所以未來會成什麼樣子很受人關注。
此刻,穆翌晨還聽到兩個女孩子正說着,“季家那個小丫頭,現在還不到年齡,聽說老爺子發話,得到十歲以後纔出來交際。”
“那是爲什麼?”另一個好奇。
那女孩子想了想,笑說,“大概以爲過了十歲她那滿身的肥肉就能掉下去幾兩?”
另一個女孩子聽着竊笑起來,壓低聲音不知道說什麼。穆翌晨臉色不好看,舒安那叫肥肉?頂多嬰兒肥吧?
結果一轉臉,就聽到秦慕笙低沉的問旁邊的白坤,“那位是誰家的小姐?”
白坤瞥了眼,淡淡道,“俞家的獨生女,俞芳華,就是季老爺子的秘書俞錚成的女兒。”說完,他就不多話了。
秦慕笙收回目光看似面色平靜,黑眸卻陡然沉了幾分。穆翌晨心中一驚,聽那說舒安肥肉的又說,“她要真出來交際可有笑話看,我看,她還不如汝家的那小姑娘漂亮。我見過一回,跟林黛玉似的!”
“呵,就那司機家女兒?”另一笑道,捂着嘴不屑,“就她也能出來?”
“你不知道,季家那個小丫頭,把這汝夢蝶當親妹妹似的,到時候保準得拉出來。”俞芳華又道,笑的愈發鄙夷。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我聽說,陸家的獨生子陸安要回來了……”
他們談起別的話題,白坤似乎聽夠了,站起身對秦慕笙冷淡的頷首道,“我有事,先走。”
秦慕笙稍稍點了下頭,給了穆翌晨個眼色讓他送客。他自己卻沉着張臉,好像對白坤走也沒什麼意見,隻眼底黑的如同不見底的深潭。白坤多看了他一眼,胸腔震動的發出個不明所以的笑聲,就和穆翌晨一起出去了。
等到穆翌晨回來,卻發現秦慕笙早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他忙着追出去,服務員告訴他,秦慕笙結過賬就走了。
結果第二天他就聽說,俞芳華喝多了讓趙家的兒子趙峰給抱着送回家裡,鬧得很不好看。他今兒來,也沒好意思問起季爺爺俞錚成這些天干什麼,卻確確實實沒見到他像往日那樣在老爺子身邊轉悠。
見舒安無意多談滕紹的事情,穆翌晨乾脆裝傻問,“不會是因爲前天晚上的事兒吧?”
舒安吃冰激凌的動作一頓,小臉兒分明頹然幾分,有些忙亂的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冰激凌,像是吃不下去。
穆翌晨有些不忍心,但見事情就這樣了,準備乾脆解釋清楚,說,“其實那天晚上……”他話剛開頭,就聽到樓下響起秦慕笙的聲音,“今兒得空,來給舒安補課的。”
接着是老爺子笑呵呵的道,“你小子,還知道來。我家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打你不來了,見天兒還真給我這老爺子扮起閨秀來了,兩天不出門,我還以爲外頭日頭毒的要曬死人了!”
穆翌晨心下咯噔一聲,老爺子這話,太厲害了,明着是說舒安,暗中卻是指責秦慕笙不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依着秦慕笙的性子只怕不會吃虧!他仔細聽着,卻只聽秦慕笙道,“是慕笙不好,沒提前告訴舒安。”
他道歉了!卻並未解釋,明顯是認爲沒必要解釋。
老爺子似乎有些生氣,卻仍呵呵笑道,“最好是那樣。”繼而不知是感嘆還是告誡,“我那小丫頭長到這麼大倒確實沒人給過她委屈。”
秦慕笙照舊是淡淡,回答,“爺爺放心,我是做哥哥的,自會護着她。”語氣卻堅定。
季爺爺頓了頓,似乎又很滿意了,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年輕人嘛,總有個吵架拌嘴的。可慕笙啊,我那小丫頭跟滕小子這麼多年,可都只有滕小子讓她的份兒!”
“慕笙明白。”
秦慕笙的語氣恭謹幾分,回答的乾脆。
老爺子笑笑,鬆口讓他上去了。樓梯上響起秦慕笙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穆翌晨回頭一看,舒安傻乎乎的坐在那兒,手裡還捧着冰激凌,小嘴兒微張,清澈的眸子不停的閃爍着一絲小小的慌亂。
門被推開的瞬間,舒安垂下頭,眼底裡只有秦慕笙的球鞋。漆黑髮亮的顏色,深藍色薄薄的牛仔褲,寬鬆的T恤搭在褲子上露出雪白的一角,讓她莫名其妙就想起那天晚上他說的話。
她突然覺得很委屈,騰地站起來就想走,可門被他堵得死死的,她乾脆走到門邊拉住門把手想把門合住,可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也沒有移動半分,然後啪的一聲,他終於把門撐住。
舒安心中一驚,莫名心中發怒,擡起頭衝他吼,“你幹什麼!”
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大大的眼睛眼眶通紅一副委屈至極又憤恨至極的小模樣。她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只覺那裡漆黑漆黑的如同深夜中的潭水,神秘幽靜的讓人發寒。小小的身子忍不住一顫,手中的冰激凌脫手落下。他身形一閃,下一刻,冰激凌被放在離門口最近的桌子上,他神色冷峻的瞥了眼穆翌晨,低沉問,“你送來的?”
“額……”穆翌晨遲疑下,正要回答,舒安卻開口說,“我向翌晨哥哥要的!”
翌晨哥哥?
穆翌晨對這個稱呼挑眉,很好,不錯,他喜歡。好吧他承認他一直很介意舒安叫秦慕笙哥哥卻叫自己學長,顯得他很老。
顯然,秦慕笙對這個稱呼同樣有反應且顯然這反應不好,他眸色愈發沉寂,薄脣微微張開,穆翌晨幾乎可以想象下一刻他就會說出很惡毒的話,可是沒有,秦慕笙甚至只是蹙了蹙眉,再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穆翌晨,然後慢慢的不知和誰說,“說謊,得想清楚後果。”
然後舒安的小身子明顯頓了下,一張小臉兒頓時就垮下來,蔫蔫的咬着嘴脣,大眼睛愈發紅了。
穆翌晨突然覺得自己呆下去簡直太龍套了,忙抓起冰激凌認錯,“是我是我,是我買來想哄舒安,你別這樣,嚇到小孩子不好。”他拍拍秦慕笙的肩側身,嬉笑道,“你們繼續,繼續!”
說着一溜煙跑出去,就在樓梯上的時候他聽到秦慕笙仍然不知和誰說的,“這事兒我記着。”然後就覺得,今天天氣果然很涼快!
舒安眼見着穆翌晨居然能溜出去,信心倍增,氣勢洶洶瞪着通紅的眼睛一副我絕對不和你同一個家的模樣衝向那扇微微開着的門,然後就被秦慕笙順利的抓住衣領拎小豬似的給拎回來按在椅子上。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面,板着棺材臉看着她開口緩緩道,“你兩天沒上課了,今天全部補回來。”
舒安本能的反應,“我不要!”
“不要什麼?”秦慕笙擡眼反問,目光發寒。
舒安的小心臟抖了下,愈發覺得委屈,小鼻子抽動兩下,大眼睛一紅豆大的淚珠子就從眼眶裡掉下來。
“不要就是不要,有什麼什麼!”額,這樣說不清楚,她看秦慕笙沒反應,乾脆說清楚,“我,我不要不補課不要你,又不是我自己不補課,是你不來是你的錯,憑什麼要補回來!”一邊說,一邊委屈的抽抽噎噎哭起來。
哭了兩聲,秦慕笙還是那麼坐着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舒安心中大慟,哭的愈發厲害,一邊哭一邊抽噎着斷斷續續說,“我,我等你,你,你不回來,又,又不是我叫哥,哥哥們欺負你,你,你憑什麼,欺,欺負我,嗚嗚,憑,憑什麼!嗚嗚嗚!”說完了,就是沒完沒了的哭。
可哭了半天,秦慕笙竟是半點兒反應沒有,舒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愈發委屈難受,“你看什麼看,你走你走你走,我不要你補什麼狗屁課!”
他擡眼,靜靜的看着她,看的舒安心裡莫名其妙有點兒發毛,她退了兩步,看着他兇巴巴的面孔,心中傷痛的難以自持,啪得推掉凳子就要衝出去,可還沒來得及跑出去一步就被一個大力的擁抱攔住,秦慕笙狠狠把她扯回來抱在自己懷裡,把她小小的腦袋壓在胸前,她聽到他心臟強有力的跳動就在耳邊,突然不哭了,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