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笙眉一緊,手在背後頓了頓,終究沒有抽出槍。
“交給我們吧,別嚇到小姐。”
秦慕笙似乎很不甘心,看了眼身後的舒安,收了手,冷冷瞪了眼男人,低頭看手錶,吩咐秦玖,“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就說,你們是正當防備!”
“是,明白!”
秦玖立刻低頭認了。秦慕笙給秦豐打了個手勢,讓他跟着他,秦豐忙轉過身從那名屬下的看護中帶過滕紹,跟着秦慕笙去了舒安那裡。
“舒安!”滕紹立刻衝過去,一下子半跪到舒安身邊,看着那個依靠牆壁坐着揉腳,頭髮衣衫凌亂,小臉兒上還粘着土的小姑娘,心中一片沉沉的愧疚。
“滕紹。”她看着他,叫了他的名字,卻沒說什麼,只呆呆的看着他。
“對不起舒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滕紹立刻不停的道歉,就要去抱舒安,可舒安卻搖了搖頭,低低的說,“沒關係,我,我還好……”說完,她就擡起頭望着秦慕笙。
秦慕笙在她身側蹲下,慢慢把她抱起來,低頭問,“除了腳,還有哪裡疼?”
舒安搖着頭把小腦袋埋進秦慕笙懷裡,隱隱的,滕紹已經聽到她輕輕抽泣起來。他瞬間頓感無力。
就像那次看了鬼片,她害怕的不行也寧願回家撲到父親懷裡都不願意告訴他。這次,她依舊是隻願意在秦慕笙懷裡哭泣。她不是不怕,而是不會在他面前軟弱,她用她的方式控訴他,也用她的方式,告訴他,他沒機會,一直都沒機會……
秦慕笙低低安慰着,抱着她拍着她的脊揹帶她慢慢下樓,秦豐帶着人前後護着,同時還護着滕紹。
那刻滕紹忍不住回頭看去,卻看到了他一生中都難以忘記的可怕一幕。
那男人被不知誰的衣服罩住了腦袋,手腕懸在空中,一個鋼管劈下去,眼看着手斷了,但連骨頭斷掉的聲音都沒有,男人更是連叫都沒有叫出聲音。他胸口一個窒息,再去看那穿着漆黑襯衫的高大背影,只覺得雙腿都在發軟。
這男人,根本沒有準備放過犯罪者,他只是,不喜歡舒安看到。就連他剛剛被奪去槍,他有手槍卻用了鋼管一樣,全部只是不希望嚇到舒安而已。
他,是真心護着舒安的,和他那種喜歡,不一樣,根本不是一個等級!他早就輸了,輸在愛和喜歡的區別上。
“慕笙哥哥,”軟軟糯糯的聲音從他胸口發出,舒安的抽噎隨着離那個房間越來越遠而變得長久起來,溼潤的淚珠子透過他薄薄的襯衫打溼他的肌膚。秦慕笙聲音溫柔的嗯了一聲,手臂卻很明顯激動的緊了緊,低頭看着懷裡哭泣的小姑娘,她柔軟的身體散發着少女淡淡的清香,雪白的肌膚上有些擦傷的痕跡,露出淡淡的血色,他胸口又開始疼的厲害,她擡起頭,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裡蓄着淚水,望着他,抽了兩下,終於似是忍不住了,哭起來,“我怕,我怕……”
“傻姑娘。”他心疼的連聲音都顫抖,有些不知所措的拍打着她的後背,無奈道,“都沒事了,怕什麼?”
舒安乖乖的點了點頭,仍然緊緊縮在秦慕笙懷裡,顯然,她還是後怕,然後隔了很久,她才斷斷續續說,“要,要挖了我的,我的眼睛,看不到,看不到慕笙哥哥……”
舒安在車上就睡着了,秦慕笙帶着她回到季家的時候,季家燈火通明。穆翌晨站在門口,看到他們鬆了口氣,示意他進去。
滕老爺子、騰文迅,季爺爺和季伯誠都坐在客廳裡,秦慕笙抱着舒安進去看到他們嚴肅的表情,恭謹的頷首。
“請原諒慕笙自作主張!”
說着他微微鞠躬。
舒安約莫是被他的動作弄醒了,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到秦慕笙鐫刻般英俊的面龐,立刻伸出小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腦袋埋進去,撒嬌般的喚了聲,“慕笙哥哥……”
她這柔軟如小貓呢喃的叫聲,將客廳裡稍稍有些凝滯的氣氛瞬間化解開。
季伯誠露出微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面色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道,“謝謝你,孩子。”
“是慕笙逾越了!”
他垂首依舊顯出愧疚。
滕紹跟在他身後本想翻個白眼,可觸到騰文迅殺人似的目光,立刻把腦袋埋進胸膛裡。
“舒安挺重的,也不小了,放她下來吧。”
季伯誠倒是沒有怨滕紹,卻也沒有看他,只溫和笑着對秦慕笙說。
秦慕笙低頭看了看懷裡纏着自己的舒安,剛剛季伯誠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小手明顯的纏了纏他的脖子,顯然是不想下去。他心中無奈的暗笑,擡頭道,“沒關係,舒安累壞了,我先送她上去休息吧。”
季伯誠無奈,只得點了點頭。抱歉着道,“慕笙,我們等你,麻煩你一會兒下來。”
“好。”
他簡短的應了,抱起舒安上樓。
把她放在牀上,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睜開了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怎麼了?”他俯身看着她,低頭笑問。
舒安晶瑩剔透的眸子閃了閃,大眼珠子一轉,笑起來。這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笑,秦慕笙微微鬆了口氣,他真以爲她嚇壞了。想到此,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側身坐下來,又問,“笑什麼?”
“慕笙哥,你怎麼找到我的?”她不答反問。
秦慕笙垂眸想了想,覺得沒必要把那麼複雜的事情告訴她。便略略狹促的笑了笑,說,“大概是和舒安心有靈犀吧,知道你丟了,立刻猜到你在那裡。”
她翻了翻大眼睛,不屑的模樣,卻輕輕笑了,伸出小手抓住秦慕笙的手,認真的看着他說,“慕笙哥,其實,我很害怕,可是我就想,你一定會來的。你告訴過我,如果我走丟了,等着你,你就一定能找到我!”她說着,小手收緊,竟是盡力握住了秦慕笙的手。
他心中觸動,眸色霎時溫柔的幾乎要化開,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撫慰她,“是,只要你等着,慕笙哥一定能找到你。”說着,將她的小身子抱在懷裡,讓她的溫暖,貼着他的胸口。
舒安你知道嗎?旁人都覺得是你依靠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在依靠你,我無法缺失你給的溫暖!
鑽在秦慕笙懷裡,舒安把小小的腦袋埋在他胸膛,無比安心。她突然覺得滕紹說的那些都無所謂了,她現在被慕笙哥這樣疼着,旁人當然看不到。慕笙哥心裡喜歡她,偏愛她就好,管那些人怎麼說!
“慕笙哥,我要睡了。”她輕聲說,是真的很累很困。
“好,”秦慕笙起身,把被子給她拉好,替她梳理凌亂的頭髮,柔聲道,“睡吧,看着你睡着我再走。”
舒安滿足的笑着,閉上眼睛。
她睡着的很快,睡夢裡小小的嘴脣還在上揚着。秦慕笙替她脫了鞋子,她的腳還有些紅腫,但並不嚴重。他鬆了口氣,起身下樓。
騰文迅和滕老爺子已經帶着滕紹走了,只有季老爺子正端着碗湯喝着,季伯誠沒吃東西,依舊坐在樓下,只是神情已經不那麼嚴肅。
旁邊的餐廳裡,穆翌晨也正坐着吃飯,似乎是晚上也沒吃飯。
“慕笙,先吃點兒東西吧!”
季伯誠看到他下來,招呼他去餐廳吃飯。
秦慕笙沒什麼胃口,他要善後的事情還很多,忙着說完話就去辦。他也知道季伯誠想問什麼,所以不着急一時,只笑道,“叔叔也還沒吃吧,您先吃飯,慕笙等着就好。”
“呵呵!”季伯誠讚歎的搖了搖頭,道,“我是沒什麼關係的,是爺爺急得厲害。”他說着看了眼穆翌晨,又嘆,“倒是翌晨這孩子費了心思,硬是穩住老爺子,否則,老爺子這會兒早派人四下搜尋了。”
季老爺子放下碗,沒好氣的瞪了眼季伯誠,“就你沉得住氣,就你好!”
但顯然並非生氣,而是無奈。看來,穆翌晨把利弊給季老爺子分析的很清楚。穆翌晨笑了兩聲,笑的很憨厚。
秦慕笙卻只是微笑,應了季伯誠的邀在客廳裡坐下。老爺子吃完東西就上去了,一副什麼都不想管的意思。
“明天舒安好些了,我帶着她親自去你家道謝。”
季伯誠如此開口,笑意中滿是謝意。
“叔叔,無需費心。”秦慕笙忙推辭,頓了頓,又道,“舒安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
聽到他這樣說,季伯誠眼裡又閃過讚賞。呵呵笑了兩聲,點了點頭說,“慕笙,話說到這份兒上,看來叔叔是什麼意思,你已經很清楚了。”
秦慕笙沒有立刻接話,果然是張媽送了杯茶來以後,季伯誠便繼續道,“看得出,你對舒安是特別的好。可是作爲父親,叔叔覺得有些事情說清楚會比較放心。第一,舒安是個孩子,她還不太能夠分清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但是你能懂了,所以,叔叔很希望你能給舒安一些空間,讓她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個,可以嗎?”
他鄭重的看着秦慕笙,眼裡帶着深深的希冀,也有暗暗警告。
秦慕笙被季伯誠看的竟是一陣心慌,他那點心思,瞞得過所有人,卻居然沒有瞞過這個平素裡看似溫和老實的男人。呵,他竟然忘了,季伯誠如今是開發部的部長,這樣職務上的人,絕不可能真的愚笨,所謂大智若愚,方可身居高位!
被季伯誠看穿,秦慕笙心中也很是愧疚。他確實是故意要所有人都覺得是舒安在追他,這樣,舒安只喜歡他的信息就會讓那些對她有所想法的人望而卻步,她,便永遠都只是他一個人的!
這樣的心思很自私,所以每次聽到旁人說她閒話之後,他都會想盡辦法加倍對她好。然而,其實他並不很享受這種感覺,甚至開始越來越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