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來很少與這些姑娘們打交道。從她們身上一應的名牌晚禮服就看得出,這場宴會並非高端聚會,至多也就是汝夢蝶最厲害,也難怪她們會圍着她轉。舒安只想離開這地方,她沒準備去找秦慕笙,卻依舊忍不住朝着那個方向看,剛剛纏住秦慕笙的女孩子已經不在了,只有他談笑風生着與兩個男人說話。
“我就說,她早晚得被秦少攆走!”
一個女孩兒突然開口,望着秦慕笙的方向。
“哼,是啊,不自量力的人嘛!”另一個女孩兒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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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安聽出她們是指桑罵槐,也沒生氣的意思。那些事情她經歷多了,沒必要介意。何況,能讓慕笙哥還記得帶她來參加晚宴,她已經很滿足。
她側身快走兩步,避開那些女孩子的阻擋。
熟料剛剛走出去,就被頭先迎上汝夢蝶的女孩子攔住了。她雙手插胸極爲不文雅的盯着她譏諷道,“季舒安,你別想走!”
“就是,別想去勾引秦少。今天晚上,秦少只能和汝小姐在一起!”
舒安朝着秦慕笙的方向看過去,沒有他,但她還是很快找到了他,而他身邊,卻不知何時真的站了汝夢蝶,他正低頭與她談笑,那眼角眉梢的笑意,讓舒安嫉妒了。真的,真的嫉妒了!
自從重逢,她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的笑容。她只見過他深刻的恨,深刻的痛,那麼幽深,深到舒安甚至以爲他再也不會笑。他看着她,總是冷若冰霜,彷彿要把她凍成冰塊,可他對汝夢蝶,卻那麼溫文儒雅。
當初,那曾經是專屬於她的笑容吧?
舒安垂下眼眸,根本沒有看清眼前的人就想快步離開,卻不想正巧踩在面前那女孩子的腳上,呀的驚叫中,她只覺得身子被狠狠的一推,原本就虛浮的雙腿一軟,她毫無徵兆的重重摔在地上。
“季舒安你幹什麼!”那女孩子叫着。
“抱歉。”
舒安輕聲道歉,支撐着雙臂想要爬起來。
“哼,不能去和慕笙哥在一起,就撒潑?”另一個女孩子走上前,一把再次朝着舒安推過去。
她本就沒能站穩,被這樣一推,虛浮的腳下一軟,細細的高跟鞋在地上發出淒厲的聲音,舒安暗中想不好,果然刺骨的痛瞬間鑽進心裡,她噗通坐在地上,裙子發出同樣淒厲的撕裂聲音。
這是條真絲裙子,整條裙子簡潔如藍色的海水包裹身體,無一絲縫隙,這樣被生生扯開,若是再用力便是扯得乾乾淨淨。爲了能穿好這條裙子,舒安特地沒有在裡面穿塑身衣也沒有穿絲襪,此刻,雪白的腿便生生暴露在日光燈下。舒安慌忙用雙手扯住裙子,想要勉強起身,可腳剛剛擡起,就痛得渾身又是陣陣發軟,她難過的喘息兩聲,儘量平復從腳和腿間傳來的疼痛,勉強再次想爬起來。
此刻,這裡的動靜早已驚動了許多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過來,那幾個女孩子許是沒料到,一時間也嚇得面面相覷。
努力了幾次都不成功,舒安開始求助的希望有人能過來扶起她。她想到的第一個,就是秦慕笙。
越過人羣,她默默朝他看過去,見他依舊談笑風生立於遠處,彷彿全然不曾注意到她這裡發生的狀況,側耳,認真傾聽對方的話,留給她的側臉裡的目光,卻那樣冷靜的不近人情。舒安的心口劇烈收縮起來,她看到了汝夢蝶嘲笑的目光,看到她故意朝着秦慕笙的方向靠近,而慕笙哥,沒有拒絕,單手擁住了她的腰身。
汝夢蝶都能聽到,慕笙哥,會不知道嗎?
“呵,秦少是不會管她的!”一個女孩子突然明白似的嘲笑,又像是宣佈什麼。
“哼,她以爲她是誰啊,還能勾引秦少?”另一個女孩子也笑起來。
幾個女孩子紛紛看了眼地上的舒安,不知誰突然俯身狠狠推了把舒安,她倒下去,手裡的衣衫散開,雪白的肌膚暴露出來,暴露在那些女孩子面面相覷離開後的空隙中。
還有許多目光朝她這裡看着,眼裡紛紛露出鄙夷。舒安護住衣服,緊緊咬住下脣強迫自己不顧疼痛的站起來,一陣眩暈,什麼都看不清,她支撐着強迫自己走向角落,那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她還不能明白秦慕笙爲什麼帶她來,那麼,就只能證明她真的傻,真的不知道他有多恨自己。
那年,她在慈善拍賣晚宴上爲他唱一曲《桃夭》,問他,可否宜室宜家。那年,他對她說“死生契闊,執子之手”,生死相別,也執着你的手不分開。那是他們的開始。如今,他用同樣的一場宴會告訴她,他們,結束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她曾經的榮耀,他全部都要親手看着覆滅,纔會是報復。
可是慕笙哥,這樣,你快樂嗎?
舒安默默把自己蜷縮在宴會廳一個看不見人的角落裡,淚水打溼了雙臂,角落的空氣,很冷很冷。她枕在胳膊上,閉上眼睛,眼前全是他剛剛冷漠的神情,不會看不到,只是,故意不管。慕笙哥,如果,這樣你心裡能好受一些,那麼舒安的痛遠遠不是痛,若能不再在你的眼底看到痛苦,舒安會覺得,承受多少痛,都值得……
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醒來的時候是被酒店的服務生推醒的。
“小姐,小姐?”
服務生叫着她,納悶的看着她蜷縮在角落裡。
她身上的衣裙很貴,雖然破了,但是卻看得出絕非普通人家的女孩兒。約莫被人欺負躲在這裡,可怎麼就在這兒睡着了?
舒安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服務生滿是疑惑的眼睛,她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宴會廳裡。忙看過去,外面空蕩蕩的,只有服務員似乎在收拾着狼藉杯盤。
“宴會早就結束了,小姐,快回去吧!”
見她迷惑,服務生好心的告訴她。
“結束了?”舒安的聲音有些空洞。繼而想起慕笙哥,忙想要出去,卻痛得又是渾身發軟,幸而扶住牆,只是因爲扶牆的動作太突然太用力,指甲裡都陷入了牆粉。她有些抽痛的收回手,一瘸一拐小心翼翼的走出宴會廳。
人都散去了,空蕩蕩的宴會廳沒有了空調的吹拂,冷風颼颼的灌進來。舒安打了個哆嗦,仔細的一一看過去。男男女女,全部都是服務生,只有個酒店主管似乎在忙着吩咐服務員整理。
回頭看到她站着,愣了下快步走過來,禮貌的問,“小姐,有什麼事嗎?”
目光裡卻多了幾分探究和不屑。這是季伯誠的女兒,季舒安,當初在他們酒店的宴會上衆心捧月的女孩兒,如今,卻是衣衫破爛滿臉憔悴。她剛剛看到了,她跟隨秦慕笙而來,可人家根本沒理會她,她讓欺負的時候,人家連看都沒看一眼。他們這些人,做生意最講究看臉色,見人下菜碟,自然也猜出舒安此時的地位,家裡敗得一乾二淨,又是個貪官的女兒,無怪乎人家厭棄她。
“請問,人,都走了嗎?”
舒安卻心慌意亂的找着秦慕笙,根本沒有注意到主管神色的變化,轉回來輕聲問。
“哦。”主管略帶嘲諷的冷笑聲,道,“季小姐找秦先生吧?呵呵,他早就走了,是親自去送汝小姐了。”說着,她刻意看向舒安的臉色。
她果然怔愣,卻很習慣性的立刻低下頭避開對視。
去送汝夢蝶了?那,那她呢?慕笙哥,忘記她了嗎?還是,還是不要她了?可是他說過,她是他的人,他那裡,進得去,出不去。她現在,是要自己回家?
“季小姐,我們這裡要關門了,您看……”
主管已然在下逐客令,不過他們也曉得做事留分寸,對舒安的態度還算客氣。
舒安也明白人家的意思,感謝的點點頭,輕聲道,“麻煩你。”
說完,扶着桌子,慢騰騰的朝着門口挪去。腳疼的厲害,最麻煩的是腳上一疼,渾身都被帶着疼起來。那本來隱藏下去的疼痛跟着全部翻涌,身體就一波一波的被波及,頭暈目眩的厲害。
好容易走出宴會廳,舒安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溼漉漉的被仲秋的冷風一吹,凍得起了一身疙瘩。走到臺階上,渾身的力氣已經沒有多少,她勉強靠着柱子站住,冰冷的柱子從後背刺進心口,又是陣陣抽痛,害得她更加沒有站立的力氣,順着柱子不由自主的就倒在地上,靠着喘息。
回家的路她不認識,腳疼的也挪不了地方。風吹過,帶着寒意,掃在她幾乎沒有多少遮蓋的身上冷的刺骨。怎麼辦,走回去幾乎不可能,沒有力氣也不認路。也許,也許慕笙哥會回來接她,他只是去送了汝夢蝶,總會想起來接她的吧?他知道她不認路,經常走丟,自從那回被劫持以後,他都從來不許她亂跑,她要去陌生的地方,他必定陪着,好幾次臨時有事要走開,都是安排好她,再千叮嚀萬囑咐,“舒安,乖乖呆在這裡,慕笙哥一定會回來找你,千萬別亂跑。”
耳邊響着秦慕笙溫暖的聲音,舒安漸漸又有些體力不支的要暈過去。
走的太急,她沒來得及吃東西,來了也沒能吃上什麼。今天是早晨用飯過後就再也沒有第二頓的,再這麼折騰半天,只覺得口渴難耐。她又試了試想站起來,讓自己目標明確些,卻沒能成功,只好把自己摟的緊緊的,儘量避開風口,靠牆蜷縮。
天越來越黑,遠處的燈光漸漸消失,身後酒店的大廳熄燈,然後是後面的房間也熄燈。有些酒店的服務生走出來回宿舍,說笑聲音近了,又遠了。風越來越冷,身下的地面開始結冰般的透過她的肌膚刺進骨肉,舒安很累,累的幾乎支撐不住坐着,耳邊卻還是秦慕笙的聲音,“舒安,乖乖等着,慕笙哥一定會回來找你,千萬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