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時間,還是決定給秦慕笙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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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安從浴室出來,放下毛巾再次抱起那隻盒子放在腿上,翻出女兒滿月時候的照片,手指撫摸着透明玻璃照片框,僵硬了整晚的臉終於漸漸柔軟下來。
“舒安、囡囡,看這裡看這裡,看爸爸這裡!”方澤舉着照相機對着鏡頭笑着,“哈哈,我們囡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他按下快門,滿足的欣賞着照片裡的兩個人,笑着的臉卻漸漸凝固住,舒安哄着女兒不解的走到他身邊,他略有些粗糙的拇指正摩挲着照片上她的臉,方澤擡起頭看到她,微涼的指尖撫摸上她的傷疤,滿眼的疼惜,“舒安,等我賺到錢,就帶你去做手術。”
她騰出一隻手覆蓋住他的手背,“阿澤,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永遠都不做手術。”
就用這傷疤警戒我,再也不要相信那個世界的任何人!
舒安擦了擦眼角,她本以爲自己哭了,毛巾上卻是一片乾燥。她甩下毛巾,把那張照片放進箱子裡,起身拉開窗簾,望着窗外黑洞洞的醫院花園。偶爾有一兩聲驚悚的貓叫聲傳來,舒安就會忍不住擔心。
囡囡怕貓兒,二歲時被鄰居家突然竄出來的大黑貓嚇得心臟病突發後就不得不在醫院。可是住在難免有野貓出現的醫院裡,囡囡也只在剛來的頭兩天害怕的哭過,那些日子阿澤生意失敗喝酒賭錢,她要拼命賺錢養家,囡囡總是很懂事的說自己不怕,讓媽媽回去睡覺覺。但是舒安已經本能的在聽到貓叫之後,就會想要把女兒抱在懷裡。
“她是這麼說的?”
秦慕笙瞥眼牀上睡熟的女人,端起酒杯走到牀邊,斜倚着無心望向樓下幽謐的花叢和秦玖通電話,隱隱香氣伴着夏日的風吹進來,撩撥起他細密的黑髮,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暗夜的吸血鬼般神秘。
“是……”秦玖遲疑片刻道,“小姐還說,請先生把她丈夫放出來。”
至於舒安後面那句話,秦玖是不敢再說了。
她丈夫嗎?那個膽小如鼠的矮個子文弱男人?漆黑的夜色中秦慕笙同樣深諳的眸中閃過一絲冷笑,這三年她倒是出息了!
秦玖趕緊解釋,“先生,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那就讓她誤會。”
秦慕笙痛快的掛掉電話,手指將手機邊緣捏的咯吱咯吱響着,片刻後,落在軟沙發上的手機已經徹底變形,他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將酒杯擱在桌子上,拿起變形的手機和外套打開門出去。
在門關閉之後,牀上沉睡的女人卻睜開眼睛,她長久的盯着那扇關閉的門,半響,才幽幽得出了口氣,從牀邊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經凌晨四點鐘了。這會兒他出去做什麼呢?
微亮的天光中,一輛車緩緩停在已經逐漸安靜下來的百樂城夜總會門口,車門打開,高大的男人從車裡下來,門口的小弟在見到他的瞬間立刻衝進裡面,幾秒鐘後,胖胖的賀總睜着惺忪的睡眼也從裡面出來,身後正跟着剛剛跑進去的小弟。
“慕總,這麼,這麼……”
賀總看看天,不知道該說早還是晚,但他沒必要說完,秦慕笙已經走進裡面,賀總忙跟上去。
在包間裡坐下,立刻有百樂城的小姐送了兩瓶上等的酒進來,並且倒了一杯送到秦慕笙門口,正準備挨着他坐下,秦慕笙擡了手指阻止,轉而對賀總說,“我們談筆生意。”
賀總心領神會,示意那小姐下去了。
“慕總,您說。”
這位賀總叫賀鵬,若說從前,和秦慕笙根本沒法搭上話,最近因爲他這間百樂城所屬位置的問題才能一睹業界內教父的真容。從年齡上來說,秦慕笙比他小了不止十歲,但他絲毫不敢懈怠,因爲秦慕笙是他得罪不起的。
秦慕笙隨手抽出一支菸,屬下上前點燃,他深吸了一口吐出陣陣帶着香氣的迷霧,才緩緩張口。
“天龍幫北弄堂的堂主,聽說賀總有些關係?”
賀總整個人一愣,腦子瞬間就秀逗了,他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的回答,“是……認識,認識而已。”
“認識?”
秦慕笙挑眉,目光落在賀鵬身上的時候,他立刻坐直回答,“確實有些關係。”,腦門兒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可他連擦擦都不敢。
“這樣吧。”秦慕笙磕掉菸灰又抽了一口,才慢慢得道,“百樂城的收購價就按賀總的意思來辦。不過,賀總得去天龍幫那裡幫我要個人,怎麼樣?”
直到秦慕笙離開,賀鵬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剛剛發生的事情。天龍幫不是……他只要說句話就能辦到的事,何苦繞這麼大的彎彎,還白白讓出一百多萬給他?
舒安洗了把臉打開門,只掃了眼那些人,就關上門出來。她臉上的傷已經結痂,杜逸陽檢查完病房出來看到她,就迎上來。
“先去清理傷口,你這樣讓囡囡看到豈不要嚇一跳?”
舒安苦笑的摸摸自己的臉,順從得隨着杜逸陽到他辦公室裡。
“今天就不要去看囡囡了,別看她小,她可是很聰明什麼都能猜到。”
上完了藥,杜逸陽看看她那張被蹂躪的更加不像話的臉,心裡又一次覺得很不舒服。上次,是囡囡病危,他陪在舒安身邊看着她不吃不喝也不哭的坐在囡囡牀邊守了三天三夜的時候。
“謝謝杜醫生。”
舒安順從的垂首點點,瞥了眼他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抱歉的道,“杜醫生,可能我的東西要在你這裡放幾天。”
“沒關係!”杜逸陽忙說,“反正我這兒空間大的很,我也不是天天值班。”
那意思,她可以在這兒住些日子。醫院辦公室旁邊一般都有個休息室,給值班醫生提供休息的地方。杜逸陽是主治醫師,所以有單獨的休息室。
“倒是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些人……”
聰明如杜逸陽,早就看出外面的人來頭不小。從前舒安身上也總有些傷,聽說她男人喝完酒喜歡撒酒瘋,她捱打已經是家常便飯。可是杜逸陽就怎麼也想不到她這樣的小人物,怎麼惹上門外那羣人?
舒安垂着的眼皮動了動,低聲淡漠的回答,“他們,跟我沒關係。”
原本推開門舉着電話的秦玖整個人便僵在門口,他爲難得看了眼舒安,閃身從門前讓開,低聲詢問電話那端,“先生,要不要告訴小姐?”
“不。”
簡短的一個字,秦慕笙壓斷電話,原本便沉如黑墨的眸光更暗沉了幾分。
舒安再出來時候,那些人已經沒了蹤影。她收緊身上的挎包和杜逸陽道別,就離開醫院去公司上班。
仍舊是早晨七點半鐘,她拿着工具推開辦公室門,卻愣怔在門口,秦慕笙竟然在?垂下頭側身,她關上門想靜靜退出去,秦慕笙卻在此刻發話,“送杯茶進來。”,他沒有看她,目光自始自終專注着眼前的手提電腦,那動作如前般,眼裡從來都沒有她。
舒安仍舊順手關上門,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經出了身汗,她緩緩鬆一口氣,取出茶葉,盡職盡責的泡了杯茶。
當再次出現在秦慕笙辦公室的時候,舒安恢復了往常的順從,靜默着將泡好的猴魁放在他桌面上,就轉身離開。
瘦小的背影從門口閃開,秦慕笙的目光纔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收回,停駐在面前那杯冒着縷縷輕霧,雲捲雲舒般伸展着的猴魁上……
“慕笙,今天的是猴魁哦!”美麗歡快的女孩兒端着托盤從廚房裡探頭探腦得出現,觸到他黑沉眸光中的調笑,便紅了臉龐,他對她的反應非常滿意,輕鬆靠向沙發,有意無意詢問,“猴魁是什麼?”
“什麼啊!”女孩兒不高興的揚起嘟着嘴巴的小臉兒,“慕笙你騙人的吧?猴魁是中國四大名茶之一,被稱爲仙茶,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有個好聽的傳說哦!”
傳說?不切實際的玩意兒。秦慕笙不滿得起身擁過她的腰身,把自己的下頜埋在她脖頸裡,他覺得,她的香氣要更實際些。感受到她鬧着脾氣推他,他耐着性子用冰涼的鼻端蹭着她的臉頰吐出陣陣熱氣,“什麼故事,你說。”卻霸道的吻住了她的脣片,將那份甘甜肆意汲取在口中,直吻得懷中柔軟的人兒氣喘吁吁面紅耳赤才放開她,調笑着咬着她的耳垂,“怎麼不說了?嗯……我看,什麼故事都沒有我更有吸引力吧,嗯?”
她通紅額小臉兒就變成了酡紅的,嘴裡卻仍舊不甘心的呢喃着,“慕笙,慕笙你聽我說啊,人家都說,從猴魁的茶霧裡,能看到逝去的愛人呢!”
逝去的愛人麼?秦慕笙眸中蒼涼,微微鬆開環着她的雙臂將下頜支在她細弱的肩上呼出涼薄的氣息,“不過是騙小孩子的東西罷了。”
“不是的!”舒安掙脫開他轉過身主動用兩隻手勾着他的脖子揚起小臉兒認真的凝望着他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眼眸“慕笙,若是有天我不在了,你就泡上一杯猴魁,我的幽魂感知,就必然會來看你!”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惱怒得咬着她的脣片,狠狠得加深了那個吻。
他那時只知道,屬於他的東西,絕對不能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下離開。而現在,同樣!
後來秦慕笙沒再找她,快下班的時候舒安從洗手間回來,卻看到主管在收拾着東西,保潔室裡的幾個人都站在旁邊,從她進來開始看她的表情就怪怪的,舒安把頭埋得更深,也依然能感覺到落在身上帶刺的目光。
她走到主管身邊也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主管突然收起包包狠狠撞擊了下舒安的肩,她的身子頓時歪過去幾乎跌倒,幸好被劉姐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