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鳳凰看錯了!
浪裡翻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但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之前的他沒有誰看得起,只有丁雲毅拿他當人看。
當人看,就是那麼一個簡單的道理。
浪裡翻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就連海盜也當的和叫花子一般,但是丁雲毅卻僅僅因爲他送來的兩袋滿是沙石和糠批的糧食,就對他另眼相看,對他給予了最起碼的尊重。
尊重,看起來並不複雜的兩個字,但這對於浪裡翻來說已經足夠了,甚至足夠到了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丁雲毅也在所不惜!
“盟主——”
在那聲大吼中,浪裡翻又回來了!
他懷裡抱着一根粗大的橫樑,好像瘋子一般拼命的揮舞着。
什麼倭賊,什麼倭刀,在他的眼裡便如同不存在一般。粗大的橫樑捲起了狂風,掃蕩着周圍的一切。
“走啊,盟主!”浪裡翻瘋狂的揮動着橫樑,瘋狂的叫着:“走啊盟主,回來爲我報仇!”
在巨大橫樑的揮舞下,倭賊忙不迭的紛紛避讓,巨大的缺口已經露出!
“走!”丁雲毅的眼睛是紅的,聲音是堅定的:“全部走!段三,帶人走!”
“浪裡翻,好漢子,我必爲你報仇!”段三兒一把拉住島津久雄,率先衝了出去。
“浪裡翻大哥,我錯怪了你,我對不起你!”方鳳凰流着眼淚道。
丁雲毅手裡的龍牙不斷的揮舞,當他衝出去的一瞬間,忽然回頭厲吼:“浪裡翻,你若死,我讓全鶴丸城的倭寇給你陪葬!”
浪裡翻笑了。盟主已經答應了自己,要讓整個鶴丸城的倭賊給自己陪葬。他知道。只要盟主許下的諾言。就一定能夠說到做到......
浪裡翻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當年自己當海盜當的就和叫花子一樣,沒有人拿正眼看自己,所有的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自己。但只有盟主,是把自己當人看的......
當人看,當人看......他們永遠不會理解自己對盟主的感激......
“死吧!”浪裡翻瘋狂的吼叫着......
他一次次的揮動着橫樑。砸倒着一個個的倭賊,但漸漸的,漸漸大,他手裡的動作,漸漸的慢了下來......
一把刀砍到了他的背上,他朝前面趔趄了一步,但隨即勉強讓自己站穩,揮動着橫樑朝後砸去。但他手裡已經沒有力氣了,甚至連橫樑都已經無法完全舉起來了......
又是一刀從他的胸前刺了過去......
浪裡翻不動了。他駐住橫樑站在那裡,現在,他必須要依靠橫樑才能支撐住自己的身子不會倒下。
上川湖有些絕望。千辛萬苦的包圍住了丁雲毅。可居然還是讓丁雲毅給跑了......
“我讓全鶴丸城的人給你陪葬......”這句話好像刀子一樣在割着上川湖的心。他清楚,丁雲毅很快就會回來的......
血雨腥風。腥風血雨......到了那個時候,鶴丸城將會淹沒在可怕的火光和屠殺中......
“你叫什麼名字!”上川湖來到了浪裡翻的不遠處,不甘心地問道。
“爺爺叫浪裡翻!”浪裡翻嘴裡大口大口吐着血,可他勉強笑着:“你害怕了嗎?丁大人走了,他就快回來了,你們都會死的,你們都會給爺爺陪葬的。”
上川湖真的怕了,他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那麼怕過......他勉強穩定着自己的情緒:“你是條好漢,可你何苦爲丁雲毅賣命呢?”
“你不懂,你永遠也都不會懂的......”浪裡翻一笑,血又不斷的從他嘴裡涌出,可他還是在笑,笑得是那樣的開心:“你從來沒有當過人,你只不過是條狗而已!”
“你從來沒有當過人,你只不過是條狗而已!”
這句話,又變成了一把刀子,深深的扎進了上川湖的心......
浪裡翻死了,他就這麼倚靠在橫樑上,直挺挺的站着死了......
“追!給我追上丁雲毅!”上川湖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唯一能保住鶴丸城的辦法,就是把丁雲毅格殺在這裡。
否則,任何人都救不了鶴丸城了......
可當他帶人趕到鶴丸城城門的時候,發現的卻只有一地的屍體......完了,丁雲毅跑了,這下,徹底的完蛋了......
“金刀衛二級指揮都事宋寶財見過總鎮!”
丁雲毅冷冷的看了眼宋寶財帶着的十八個人:“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鶴丸城的?”
“回總鎮,奉謝指揮使命,潛入鶴丸城,調查鄭家人口失蹤案。我等一早便發現總鎮進城,因爲已經提前埋伏在了城門附近,準備接應總鎮!”
“好!”丁雲毅大聲道:“立刻奔去港口,現在港口那還不知道鶴丸城的事!”
“是!”
浪裡翻的弟兄們,還並不知道自己的頭領出事了,當丁雲毅當着一行人出現在船上,有認得他的人嚇了一大跳。
頭領沒有等到,怎麼盟主卻反而先到了?
“見過盟主!”
丁雲毅面色鐵青:“立刻開船!”
“是......可是頭領還在鶴丸城.....”
“他不會回來了。”丁雲毅輕輕嘆息了聲。
船員們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船起航了,渾身是血的丁雲毅站在船頭,默默的盯着港口,他忽然大聲道:“停船!”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丁雲毅的龍牙緩緩舉起:“面對港口,開炮!”
船員們大驚失色。盟主這是怎麼了?除了段三兒和方鳳凰、島津久雄。船上沒有人知道在鶴丸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千斤佛郎機的炮口對準了港口......
“開炮——”“開炮——”
炮聲轟然而響!
這裡,從來沒有遭到過外來者的炮擊,但現在卻有了!
帶着怒火的炮彈。傾瀉到了港口,儘管距離遠了一些,炮彈大多落在了海里。僅僅有少數幾顆落到了港口上,但卻迅速讓港口陷入到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方鳳凰流着淚,看着港口方向。浪裡翻大哥,永遠的留在了鶴丸城......
“擦乾眼淚。”當最後一聲炮聲結束,丁雲毅平靜地道:“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會,血洗鶴丸城!”
島津久雄打了一個哆嗦。
我會——血洗鶴丸城!
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島津久雄知道鶴丸城將會面臨着什麼了......
匆匆趕來的上川湖,出來看到一片凌亂的港口。什麼也都沒有能夠看到。
丁雲毅走了,和他的船一起走了,但要不了多少時候。他就會回來的......
災禍。已經悄悄的降臨到了鶴丸城......
聞訊趕來的島津光久,看着面前的一切。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剛纔,他得到了部下送來的消息,說是田宮山國死了。起初島津光久還奇怪,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殺了自己手下的第一武士?
但當聽說那個人的名字叫“丁雲毅”的時候,島津光久整個人都好像傻了一般。
如果說其他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那島津光久卻早就聽過了。
他做夢也都沒有想到,上川湖不僅僅是要去殺島津久雄,他居然要連丁雲毅也一起殺!
那是大明朝的總兵官那!那是以武勇聞名天下的第一猛將那!
現在港口這的滿目狼藉,已經很好的說明了這一切。
“我聽說,丁雲毅在走的時候,說要用鶴丸城的所有人性命來爲他的那個部下陪葬?”島津光久儘量壓抑着自己的憤怒。
上川湖默默的點了點頭。
島津光久的目光有些遊離:“我的父親十四歲的時候就跟隨我的祖父一起征戰朝鮮,然後殺了心懷不軌的家老伊集院忠棟和他兒子伊集院忠真,接着又鎮壓了在國內樹起反旗的忠棟一族......因爲他的功勞很大,所以將軍允許他築城......你知道鶴丸城對於我島津家來說意味着什麼嗎?你知道鶴丸城一旦毀滅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放心吧,家督大人,鶴丸城是不會被毀滅的。”上川湖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顯得非常平靜:“只要有我在一天,丁雲毅就打不進鶴丸城!”
“你混帳!”島津光久一下便爆發了:“我們還綁架了鄭芝龍的家人,如果丁雲毅和鄭芝龍聯合起來,難道你認爲我們能夠抵擋得住嗎?”
“他們不知道鄭芝龍的家人在我們手上!”上川湖顯得有些固執:“只不過現在唯一要做些小變化的,就是暫時不能殺了她們,萬一到了迫不得已時候,這將是我們談判的本錢......”
事已如此,島津光久也沒有了辦法,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上川湖的身上:“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關原合戰,德川將軍所率領的部隊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殘,但是他卻戰勝了強大的敵人,現在我們有鶴丸城做爲依託,難道還不不能打敗丁雲毅嗎?”上川湖表現得很有信心:“監督大人可以號召整個薩摩藩的日本人,起來抵抗即將到來的侵略者,沿途一路打擊,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和耐心,爾後,把全部的精銳都集中在鶴丸城,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
說着,他的聲音擡高了許多:“家督大人,敵人遠道而來,再加上我們一路上的不斷消耗,等他們到了鶴丸城的時候,在就已經精疲力竭了,難道你還怕不能戰敗他們嗎?”
島津光久覺得這些話很有道理,信心也爲此提高了許多。
但是他並不知道,儘管身邊的這個上川湖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但指揮一場戰爭卻完全不是他們能夠想像的。
戰爭的決定因素,和陰險狡詐的關係不是很大。真正能夠決定戰爭勝負的,是雙方將領的智慧,士兵們的勇敢,以及武器的優劣。
尤其,他們即將面對的是虎賁衛!
“家督大人,記得德川將軍是如何打敗石田三成的嗎?”上川湖忽然問道。
島津光久茫然的點了點頭。
日本慶長五年六月,出兵討伐上杉景勝的德川家康從伏見出發,七月進入江戶城。家康行動遲緩,等待各地大名的消息,很明顯的,他相信上杉景勝定有呼應者,所以不忙着出動自己的關東軍主力,而要讓奧、羽、越和北關東的大名們去打頭陣,以牽制上杉軍。
果然,七月十一日,石田三成、大谷吉繼、增田長盛、安國寺惠瓊等人在佐和山城密議,次日五奉行即連署書狀,細數德川家康十三項大罪,推毛利輝元爲主,請他入居大阪,號召天下諸侯統合在輝元的旗幟下討伐家康。很快,大軍就聚集起來,首先進攻伏見城,以數萬的兵力攻打只有區區二千人的伏見城,因爲作爲原來太閣居城而修建的堅固城池及城中士兵的頑強抵抗,攻打了數天都未能奏效,最後因城中部分甲賀士兵的叛變而被攻入,殺死了跟隨家康幾十年的老臣鳥居元忠。
就這樣,以毛利輝元爲名義上的領袖,以石田三成爲實際核心的多達十萬人的強大軍勢編成,史稱“西軍”。
與此同時,陸續趕到下野小山城集結的諸侯部隊則受到德川家康的籠絡。據說家康貌似很寬厚地說道:“各位的妻女都在大阪城中做人質,恐怕現在已經落到了叛賊三成手中。我決定要不顧生死討伐叛逆,你們是去是留,完全自主決定。”
諸將乍聞此訊,不禁面面相覷,無所適從。沉默中,最痛恨石田三成的武斷派領袖福島正則突然起身發言,表示願意擁戴和協助德川家康,隨即山內一豐也站了起來,竟然聲稱要將自己的居城掛川城拱手相送。
上川湖低聲道:“人質啊,扣留將領們的家屬爲人質讓他們忠心賣命永遠是戰爭時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