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裡,韓澤琦坐在沙發裡,似乎還沒有從宿醉中回過神來,看到安靜瀾,他很驚訝:“弟妹,你怎麼來了?”
說完,他四下看了看,想着秦嫣然幾個小時以前就去了停車場,應是開車離開了,又是一陣失落。要離婚了,卻依然有點捨不得,他覺得自己有點賤。
安靜瀾看一眼韓澤琦,主要觀察他的手,看他的手並沒有因緊張所致的攥拳或者是手足無措,她眸色微閃。淡然道:“嗯,我回來看看爺爺。”
韓澤琦便點點頭:“是該多回來看看,爺爺年紀越來越大了,很孤獨。自從韓澤昊做了韓氏總裁以後,就常常不回韓宅來。與你結婚以後,回來的次數纔多了一些,我看得出來,韓澤昊每次帶着你回來,爺爺都很高興。安靜瀾,對不起,過去的一切,不管你原諒我也好,不原諒我也罷,我只想說一句對不起。以後,如果我們還能是一家人,我很榮幸,如果你不能再把我當成一家人,我也坦然接受。畢竟曾經做過了很多對你和韓澤昊不利的事情。所幸的是,並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安靜瀾蹙眉。不太理解韓澤琦爲什麼突然會說這樣一番話?
韓澤琦繼續說道:“我與秦嫣然過幾天就會辦理離婚手續了。我想,秦嫣然離開了韓宅,韓宅裡便能清靜下來。”
說完,他看一眼安靜瀾挺得老高的肚子,眸子裡飛速滑過一抹羨慕的神色。
曾經無數次地希望秦嫣然懷上他的孩子,雖然是爲了股份,但除了股份以外,他是真心地希望與秦嫣然之間能有孩子,那樣,感情會日漸培養起來吧?
苦笑了一下,他又再說道:“安靜瀾,你以後還是多提防秦嫣然,她是一個很執着的人。喜歡韓澤昊,有二十多年了吧?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我想,她不會輕易放手的。”
安靜瀾眸光劇烈地一閃。她只知道秦嫣然肖想韓澤昊,但並不知道秦嫣然喜歡韓澤昊喜歡了二十幾年。從小就喜歡?這種認知,使她覺得渾身都不怎麼舒服。自己的男人被人如此惦記,換誰誰舒服?
難怪秦嫣然總是處處針對她。要不是爸爸擋了槍,她現在已經死了吧?
她想起秦嫣然對她開槍時,那志在必得的笑意與開槍時的凌厲與狠辣。
一切,秦嫣然都是算計好了的。綁架子航,把她逼出來,就是爲了要她的命。
難怪,秦嫣然總是盯着她的肚子看,開槍的時候,也是對準她的肚子。
韓澤琦因爲宿醉,頭很痛,他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兩側太陽穴。
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的臉上,便有了釋然的笑意:“可能你覺得我說的這些話虛情假意,甚至是想要借你的手去報復一下秦嫣然。其實,不是的。我愛她,就算離婚了,對她也還是有感情的。希望她離開我以後,可以活得好一點,不要再嫁一個像我一樣沒有主見的窩囊男人,可以真的讓她覺得有歸宿感,有安全感,可以讓她重新再努力去愛。而不是執着於二十多年前的執念。她活得太辛苦了!”
安靜瀾仔細地打量着韓澤琦的神情。看他說得那麼真誠的樣子,她心裡越發狐疑。
人心果然隔肚皮,說出來的話,難料真假。
秦嫣然辛苦?呵……
她冷聲問道:“大哥知道她綁架我弟弟的事情嗎?”
韓澤琦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她綁架了你弟弟?”
安靜瀾看韓澤琦剛纔那動作,分明是下意識的,也就是說,他是不知情的。
他剛纔的表現,那樣自然,實在不像作假。
她再說道:“我養母死了!”
“是秦嫣然殺的?”韓澤琦神情變得格外緊張。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靜瀾看,等着她的答案。
安靜瀾沒有說養母是被秦嫣然間接害死,而是說道:“我爸爸腹部中槍,在手術室裡做了四個小時的手術,纔剛剛脫離生命危險,以後也許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韓澤琦咬牙,兩隻拳頭自然地攥緊,他神情緊繃,兩隻眼睛死死地鎖着安靜瀾,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嫣然做的?”
安靜瀾直視韓澤琦,脣角勾起冷笑:“所以大哥覺得,她活得很辛苦嗎?大哥覺得,她還有資格幸福嗎?大哥覺得她不必爲此而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韓澤琦沉默了下來。
安靜瀾起身,冷幽幽地說道:“每個人都必須爲自己的人生負責,人生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一旦走錯,就再也回不了當初。我就是來告訴大哥一聲,不管是誰,傷害了我在意的人,上天入地,我都會與之不死不休。不管傷害的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在意的朋友,還是疼愛我的長輩,我絕不會放過!不要以爲韓澤昊不在,我就沒有還手之力。”
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爺爺真的是韓澤琦所傷的話,他必然是會有所舉動的。
一定會先下手爲強,對她做出什麼來的。
她往外走去,對着暗中佈置好的人點頭示意,然後大步離去。
一個小時以後,安靜瀾回到了伍喬醫院。
爺爺所在的九號手術室的燈,還在亮着,爺爺還在接受着搶救。
她又再去爸爸的病房裡看望爸爸。
媽媽守在爸爸的病牀前,雙手握着爸爸的手,一臉擔心的神色。
這所有的一切,都因她而起。她絕對不會放過秦嫣然,也絕對不會放過傷害爺爺的人。
看到安靜瀾走進來。
morga猛地站起身來,可能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腿都有些麻了,一起身的時候,身體就是一晃。
安靜瀾立即湊過去,扶住媽媽。
morga望着安靜瀾,終露出心滿意足安心的笑容來:“寶貝,你終於回來了。你不要再離開媽媽的視線,媽媽太擔心你了。你爸纔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寶貝,答應媽媽,有什麼要查的事,有什麼要對付的人,媽媽來安排,媽媽派人去做。”
“好。”安靜瀾再點頭保證,“媽媽,我會做好計劃,交給媽媽的人來做,我不會再去涉險。我就在這裡陪着爸爸,陪着媽媽。”
“好,好!”morga這才滿意,眼眶有點溼潤。那樣的情形下,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安安就沒了。
安靜瀾的電話響了起來。
劉管家打電話向她彙報,佈署在韓澤琦房間外的人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異樣,他一直坐在會客廳裡打電話,聲音大的時候,還會激動地咆哮。
安靜瀾眸光微閃,交代管家繼續讓人關注韓澤琦的行爲舉止。
兩個小時以後,爺爺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
喬慕白一臉疲憊地走進霍展鵬的病房,搖頭嘆息道:“大嫂,我已經盡力了。”
“什麼?你說什麼?”安靜瀾感覺到周身正在被冰一般的寒意侵襲,她的鼻子一酸,淚水便滾了下來,“喬慕白,你說什麼?”
喬慕白再嘆息一聲,說道:“韓爺爺年紀太大,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在退化,頭部受到重擊,淤血未能及時引流,導致頭部神經受損,我們做了開顱手術,但是效果不佳。韓爺爺他……”
“他怎麼樣?他怎麼樣?他到底怎麼樣?”安靜瀾一下子衝到喬慕白的面前,揪住喬慕白的白大褂,瘋狂地拽着。
喬慕白無奈地說道:“韓爺爺他……”
“不要說,你不要說,不要說出來,我不想聽到,不想聽!”安靜瀾一下子蹲下身去,肚子裡的寶寶,在肚子裡不停地拱來拱去。
“安安!”morga很擔心地把安靜瀾從地上扶起來。
喬慕白咬了咬牙,說道:“經我們專家組所有成員確認,韓爺爺因腦部神經受損,成爲植物人。”
反正這樣的結果,安靜瀾遲早都要聽到,都必須接受,他不如直接說出來好了。
“你說什麼?”安靜瀾早已經哭紅了眼睛,聽到爺爺成了植物人,她的眸子裡迸出一絲亮光。聲音裡透着希冀,“你說爺爺保住了性命,只是成了植物人?”
“對,韓爺爺的性命保住了,成了植物人。”喬慕白無奈地說道。
安靜瀾站起來,打起精神:“成爲植物人,還有機會康復的對不對?”
喬慕白神色黯淡。
morga站在安靜瀾的身側,立即朝着喬慕白眨眼,示意他往好了說。
喬慕白嘆了一聲,往好的方面說道:“植物人是有康復的可能的。國際上曾有案例,一個被確認爲植物人,並且情況十分嚴重,腦部神經受損得厲害的植物人,通過半年的康復治療,他痊癒了。”
“那爺爺的情況,比他好嗎?”安靜瀾巴巴地看着喬慕白。
喬慕白真的不忍心告訴安靜瀾,韓爺爺的情況,極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醒過來了。
八十歲的年紀,已經走到了人生的末端,就是不遭這樣的突變,都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現在頭部受到重創,腦神經受損,全身的器官都跟着受到影響。經開顱如此巨大的手術,光是身體上的康復,就要很長時間。
他這邊已經安排了醫院裡首席中醫師以後全天守着韓爺爺,爲韓爺爺按摩,做康復,避免他的器官老化過快,避免他的肌肉萎縮。
能堅持讓韓爺爺多活幾天,已是最好的狀況。
想要韓爺爺醒來,那是幾乎不可能的奇蹟。
但至少現在還活着,活着就會讓活着的人覺得有希望。
他看一眼安靜瀾,說道:“大嫂,你不要太擔心,韓爺爺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了。我們的手術,是很成功的,顱內的淤血清理得很乾淨。韓爺爺的腦神經受損得不是太厲害,你們沒事就多陪陪韓爺爺,多陪他說說話。”
最終,他還是不忍心說出實情。
多陪韓爺爺說說話吧,多陪伴,等到韓爺爺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或許會覺得少一些遺憾。陪伴韓爺爺的人,也會覺得少一些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