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漆黑一片的小衚衕裡,忽地發出了聲響,隱藏在暗處的錦衣衛密探們連忙從藏身的暗影裡奔出來,搬開了那沉重的石蓋,李昂和李嚴宗一躍而出。這時,衚衕外一駕馬車駛了進來。
“李大人,請。”那幾個錦衣衛密探掀開了車簾子,大車內燒着炭火,暖洋洋的。李昂和李嚴宗脫去身上的水靠,徑直上了大車,換上厚實的冬衣,又拿起車中的烈酒大灌起來,面色才漸漸紅潤起來,十二月的水冰冷刺骨,若非像他們這樣長年鍛鍊筋骨,修煉內勁的人,早已凍死在了暗河中。
馬車駛出了衚衕口,在冬夜無人的街頭顯得有些詭異,放下酒囊,李昂看向了車中陪着的錦衣衛,“你們李大人在哪裡,我要見他,越快越好。”
“是,李大人。”那錦衣衛聞言,立時去了車廂前面,掀開車簾子,和那趕車的人吩咐了幾句。很快車子震了一震,急促的馬蹄聲便敲碎了風雪夜的寂靜。
車廂內,李昂從懷中拿出從孔醍府上取來的三卷書冊,拿出一部仔細看了起來。“這裡有沒有紙筆?”看了會兒,李昂擡頭看向了那不時往自己這裡探視的錦衣衛。開口問道。
“有,有。李大人稍等。”那錦衣衛被李昂如刀地目光一掃,連忙道,回身去車廂後面找起了紙墨筆,不敢再打偷看那三卷書冊的主意。
此時李昂已經收好了三卷書冊,他接過那錦衣衛拿來地紙筆,蘸着墨。在紙上迅捷地寫了起來,看着運筆如飛的李昂,那錦衣衛也是不住地吃驚,他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冷酷至極的軍官寫出來的字竟這般雄健靈動,不似尋常軍官的字那般刻板。
將筆擱在筆洗上,李昂掃了一眼紙上的人名,地址,確認沒有遺漏之後,他遞給身旁地李嚴宗,沉聲道。“你去找封沙和秦風,告訴他們:這些人。全部誅殺!另外去客棧取我的箱子,再帶些人手回來。”
“是,主上。”恭敬地接過李昂遞來的宣紙,李嚴宗放進懷裡後,從車上躍落,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風雪中。看着合上的車簾子。李昂閉上了眼,就彷彿是在小憩一樣,讓車裡的那個錦衣衛坐立不安,最後也只有靜了下來。
黑暗裡,李嚴宗疾速地奔跑着,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忽地他停在了一處大宅院前,敲響了門環,很快門開了條縫隙,看清了他的面容以後。門馬上開了,兩個暗騎營的士兵迎入了李嚴宗。“立刻去讓所有的人起來。準備好裝備,等待命令。”李嚴宗看了眼右手邊地士兵,沉聲道,接着便讓左手旁的士兵帶自己去見封沙和秦風了。
大堂內,秦風在和封沙掰着腕子,長夜漫漫,兩人無心睡眠,才玩起了這個軍中最尋常地遊戲,不過可惜的是,秦風始終不是封沙的對手,看着面前長條條的封沙,秦風很奇怪這麼高的他是怎麼當上斥候的,而且這傢伙力氣大地驚人,照他的看法,這樣的人不去當重騎兵,實在是種浪費。
當秦風第十三次在堅持了一會兒之後,被封沙壓下手腕時,他跳了起來,“不玩了,你根本就不該來當斥候,你應該去和重騎兵的那些大傢伙摔跤。”他這樣喊着。
“輸不起,就不要玩。”封沙沒有擡頭去看跳起來的秦風,只是將桌上的金銖揣進了懷裡,他知道那是一張怎樣氣急敗壞的臉,他也很奇怪這樣容易暴躁的傢伙是怎麼當上斥候的。
“你!”秦風的臉憋得通紅,他面前這個沉默地大個子,話從來不多,可是一開口,就能把人氣個半死,秦風跳着腳,想要罵人,可是想到面前大個子那張死板的石頭臉,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李嚴宗老遠就聽到了秦風和封沙地對話,他時常想,目前暗騎營三個百人隊隊長裡就他最正常些,另外這兩個,一個暴躁得像爆竹,一點就燃,另一個就沉默得像石頭,連個屁都沒有,就連他們的部下也是一個樣子,涇渭分明,想到這裡,李嚴宗忽然覺得自己那一百部下都是些正常人,實在是件幸運的事情。
看着忽然走入的小個子,秦風愣了愣,隨即問道,“矮子,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和大人去…”秦風的話沒有說完,李嚴宗冰冷的目光讓他知趣地閉上了嘴,他不喜歡和這個靈活得像只猴子一樣的矮子交手,那簡直就是種折磨。
“大人要你們把這些人全部誅殺,一個不留。”李嚴宗從懷裡掏出了李昂寫給他的那張紙,放在了封沙和秦風面前的桌子上。
“你們自己分配吧,記得最好在天亮前完成。”李嚴宗沒有多說什麼,徑直退出了大堂,他還要帶隊去李昂那裡,雖說這兩個同僚都有些古怪,不過他從不懷疑他們的能力。
“老規矩!”拿起紙,秦風扯了開來,自己拿了一份,走出了大堂。安坐的封沙,看了眼那半張紙,看了眼離開的秦風背影,站了起來。
黑暗的院子裡,秦風看着自己的一百零七名整裝待發的部下,表情就像冬夜裡落下的雪一樣冷,和平素裡火爆的模樣截然不同。“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在天亮之前,殺光那些波斯探子,不留活口,大家明白了嗎?”
“喏!”整齊劃一的回答,秦風的部下此時和他們的主官一樣,神情冷得像冰。眼睛裡佈滿殺意,他們進入暗騎營。就是爲了殺戮,或者說他們就是一羣爲殺戮而生地人。
“出發!”隨着秦風的低喝聲,他和他地部下們步入了風雪中,名單上的波斯人據點,大都分佈在南城區,他所要負責清除的三處地方分佈得還不算太遠。
富平坊。南城最大的一個居民坊,有不少來自海西或是天方的胡商都喜歡在這裡
,因爲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富平坊地價錢稱得上‘四個字,秦風要清除的第一個波斯人據點,就在富平坊,那是處極大的宅院。
“情形怎麼樣?”看着回來的‘第一火’,秦風問道,他的眉頭已皺起來,‘第一火’的人看上去面色嚴峻。顯然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輕鬆。
“宅院的牆頭上有人巡視,裡面還有獵犬。最麻煩的是宅院邊上的宅子裡有人在舉行晚宴,真要動起手來,很難瞞住那家人。”第一火地火長答道。
“那家人,是什麼人?”秦風問道,他的手已按在腰間地刀上,神情陰。
“是希臘的商人。好像在招待來自國內的朋友。”第一火的火長想了想答道。
“二火,三火控制外圍,出來一個殺一個,其他人跟我去那個希臘人那裡。”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秦風做出了佈置。
當看到大批身穿黑衣,神情冷酷的人出現在府邸前的時候,幾個希臘人已經飛快地跑進去向主人稟報了,在長安,即使再窮地漢人也不會去外國人的府邸做家丁,因爲如果他們那樣做了的話。將受到周圍人們的恥笑,連帶着自己的家人也會擡不起頭來做人。而外國人也不敢讓漢人做自己的僕人,因爲那會被長安的漢人世家勳貴所敵視,這對他們來講,是無法承受的後果。
孔特里亞諾在僕人的帶領下,飛快地到了門口,此時他已看到了那羣黑衣人的首領,黑色地衣領上彆着三枚紫銅龍徽,那是軍官,大秦軍團的正規軍軍官,孔特里亞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可是他很快便展露出了希臘人地口才,“這位尊敬的軍官大人…”
秦風打斷了面前這希臘中年男子的問候,希臘人的修辭的確優美,可惜他沒功夫去聽他的讚美之辭,“閣下,我們軍務在身,能否借您的府邸一用。”
“當然,當然可以。”被面前黑衣軍官陰鷙的神情所驚,孔特里亞諾連忙道,讓身旁的僕人們把大門打開,引進了這些黑衣軍人。
秦風的部下並沒有完全跟着他進去,他麾下的第九火,接管了這座府邸幾個出入口的控制權。看了眼身旁神色不變的希臘人,秦風不由點了點頭。
原本喧鬧的大堂安靜了下來,裡面的賓客看到突如其來的黑衣士兵都是愣住了。“讓他們繼續,不必管我們。”秦風皺了皺眉,對身旁的孔特里亞諾道。
讓身旁的隨從去大堂裡安撫賓客以後,孔特里亞諾看向了身旁的黑衣軍官,“不知大人的軍務,在下可以幫什麼忙?”
“你們家邊上那座大宅裡面的波斯人,是波斯派出的奸細,他們想要破壞長安的和平,我們只是奉命清除他們,要借你這裡過去而已。”秦風看了眼身旁的希臘人答道,他相信身旁這位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進退。
“又是那些波斯蠻子,大秦真該狠狠地懲罰他們。”孔特里亞諾聽到秦風的話,立刻大聲道,作爲一個希臘人,他對波斯並不抱持什麼好感,在希臘帝國時期,希臘人就曾經和入侵的波斯人作戰,打敗過這些蠻子。
“是的,他們的確是羣蠻子,所以我們會殺光這羣波斯蠻子,以作爲對他們褻瀆大秦帝國威嚴的懲罰。”秦風隨意地回答着,希臘人和波斯人的恩怨,他沒興趣知道,“閣下,我需要你做的是,就是招待好你的客人,直到我們離開,並且對這件事保持沉默。”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孔特里亞諾答道,安靜地退下了。
此時,秦風的部下們已經攀爬上了牆頭,觀察着僅有一條小巷子相隔的波斯人府邸,“殺!”牆頭上,秦風揮下了手,數十道黑影就像暗夜裡竄出的豹子,凌空越過狹窄的小巷,落入了波斯人的府邸。
寂靜的夜空裡,響起了犬吠聲,波斯人宅院裡養着的獵犬呲着牙朝入侵者喊了起來,不過很快,它們就再也發出出任何聲音,暗騎營的士兵們,切斷了它們的喉嚨。
被犬吠聲驚動的波斯守夜人奔向了後院,這時守候在波斯人大宅外圍的第二火和第三火開始狙殺,那些在外牆上守備的波斯人方一動身子,身上就已經被數枚黑色的鋼弩貫穿身體,從牆上栽倒了下來。
秦風提着滴血的橫刀,行走在宅院的廊道上,身後是波斯人的屍體,此時整座院子已經亂了起來,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波斯人慌亂地穿着衣服,拿着武器,衝出了各自的房間。暗騎營的士兵們,六人一組,分頭衝向了各處的房間,他們本就是長安都護府的精銳斥候,單兵戰力強悍,擅長偷襲以及刺殺,再加上李昂一段時間的訓練,這種程度的作戰,簡直易如反掌。
那些猶自處於慌亂中的波斯人,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就在黑暗中,被這些精銳的暗騎營士兵無情地剿殺殆盡。秦風將橫刀擺在作弊的軍服上,抹去了上面的血跡,他的四周倒着十幾具波斯人的屍體,裡面有男人也有女人,還有幾個老人,不過無一例外,他們都死了。
“大人,全宅已經清除乾淨,一共斬首二百十七級,本方無一傷亡。”副官從堂外走了進來,向秦風回稟道。
“半個時辰,用的時間多了點。”秦風看了眼副官,沉聲道,“整隊,我們去下一處。”
“喏!”應聲間,副官已是快步退了出去。
還刀入鞘,秦風皺了皺眉,他不知道其他五處地方是否也像這處據點一樣,波斯人的人數如此衆多,如果是的話,那就有些棘手,當連弩的弩矢消耗完畢以後,以少對多的話,難免會產生傷亡。
“該死的京兆尹,應該限制一下那些進入長安的外國人了!”低聲的咒罵聲中,秦風離開遍地屍體的大堂,只留下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