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散盡,李昂看着四周收拾桌椅碗碟的天然居下人,他始終還是不習慣這樣的喧鬧,更重要的是今天所來的賓客裡他看得出有不少人是衝他來的。
走進書房,看到慕容白曜安在安靜地看書,李昂朝一旁的李嚴宗點了點頭,讓他出去了。“想不到你也喜歡看這類書。”走到慕容白曜身旁,李昂看了眼他手上的‘海西志’道。
“我也想不到你這麼喜歡看書。”合上書本,看着房間裡書架子上的諸多書籍,慕容白曜答道,他看向李昂,“諸葛大小姐,感覺上是不是就是個刁蠻的大小姐,做事很衝?”
“我本來想說是,可是你這樣問,我想他絕不是你說得那樣?”看着慕容白曜值得玩味的表情,李昂想了想答道。
“她是龍牙會的秘密成員,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在人前的一切,只是一種僞裝而已。”慕容白曜看着似乎從不會爲任何事所驚動的李昂,眉頭皺了皺道。
“我不明白,你就那麼看好我。”看着慕容白曜,李昂不習慣這個青年野心勃勃的目光。
“不是我看好你,是柳城慕容家看好你。”慕容白曜答道,“因爲你,我們慕容家的死敵拓跋家已經一蹶不振。”
“拓跋家是自取滅亡,和我並沒有太大關係,你們高看我了。”李昂不喜歡被人過於看重,那種被窺伺的感覺並不好。
“我們並沒有高看你。”慕容白曜答道。臉上地表情忽地變嚴肅了,“開始開誠佈公地談吧。我希望你讓雪虎進入你的暗騎營。”
“你怎麼知道暗騎營地。”見慕容白曜知道暗騎營的事情,李昂的目光銳利了起來。
“暗騎營已經不是一個秘密,白虎節堂的參謀都知道總長手裡新組建了那麼一支秘密部隊,只是他們並不清楚這支部隊的掌控者。”慕容白曜對着李昂如刀鋒般的目光,淡淡回答道,“我知道地。是從龍牙會裡弄來的消息。”
“龍牙會並不如我以前所知道的那般簡單,他們一共有三種成員,最外圍的是軍隊裡那些活躍的激進軍官,第二種就是極樂樓裡通過考驗的世家子弟,第三種就是由裡面最高成員親自看中,並經過其餘三名最高成員通過後加入的人。”
聽着慕容白曜的話,李昂看向了他,眼睛裡跳動着寒氣,“你已經是第三種成員?”
“我運氣還不錯,被一個最高成員看中。也通過了其餘三個成員的觀察。”慕容白曜沒有否認,而是直接承認道。“今天來找你,除了雪虎的事情,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加入?”
“加入嗎?”李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應該是我被你們看上了,這樣說才恰當點吧!”
“你地確是個可怕的人,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慕容白曜盯着一臉平靜地李昂。自語道,接着他想了想,又道,“龍牙會的會宗看中了你,他很希望你能加入。”
“麻煩你替我轉告他,對於這種秘密團體,我沒有興趣參加。”李昂看了眼有些如釋重負的慕容白曜,冷聲道,“現在可以說下你讓雪虎加入暗騎營的目的了。”
“很簡單,我不想殺了他而惹上你。”慕容白曜毫不掩飾地道。“柳城慕容家下一代的家主之位,只在我和他之間。我想當家主,所以他就是我地敵人。”
“雪虎他似乎很喜歡你,而且他也並不適合當家主,他的才能是用兵,只有戰場才適合他。”慕容白曜低聲道,“你的暗騎營是個不錯的去處,想必你會比我更照顧他。”
“權勢對你來講,真地那麼重要嗎?”看着眼睛裡總是像燃着野心的慕容白曜,李昂問道,他喜歡慕容白曜的坦承,但是不喜歡他的野心。
“大丈夫豈可無權,你和我一樣都渴望權勢,只是你比我厲害,別人看不出來而已。”慕容白曜看着李昂道,“以退爲進的的招數,很多人都知道,可是當面對誘惑時,很少有人會真地那麼去做。”
聽着慕容白曜似有所指的話,李昂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也不想解釋什麼,只是答道,“我可以讓雪虎加入暗騎營,可是你家裡地長輩,你打算如何應付。”
“你答應就行,他們那裡我自有辦法。”慕容白曜看了眼李昂,想到了那個時常被長輩誇讚是天縱之姿的兄弟,眼裡閃過一絲嫉妒。
“你地野心太重,你若是學不會收斂,遲早會毀了你自己。”看着走向門口的慕容白曜,李昂在他身後靜靜道。慕容白曜的身形停了一停,接着便大步走向了門外。
看着合上的門,李昂坐在椅子裡,眉頭皺緊了,呂盛和趙烈曾經和他說過他們知道的龍牙會,想來他們僅僅是慕容白曜口裡的第二種成員,想到龍牙會竟然知道暗騎營的事情,李昂的眼裡滿是凝重,龍牙會難道滲透進了白虎節堂。
“不可能。”李昂自語着,知道他是暗騎營統領的絕不超過五個人,他不相信這五個人是龍牙會能收買的。那個會宗究竟是誰,想到這個神秘的會宗,李昂的眉頭皺得更緊。
“或許剛纔應該答應下來,進去看個究竟。”李昂搖着頭,自語道,然後閉上了眼。
李昂府邸外的大街上,一輛疾馳向遠處的大車裡,慕容白曜恭敬地朝面前的年青男子道,“會宗,他拒絕了。”
“哦,拒絕了。”那年青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看上去長相極爲普通,只是那雙看似溫和,但卻總是蒙着一層霧氣的眼睛叫人有些莫測高深的感覺。
“是地,他拒絕的很乾脆。根本沒有勸說地可能。”慕容白曜低着頭答道。
“很有趣的人。”年青男子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朝慕容白曜道,“你真地打算把弟弟放到他哪裡去,你就不擔心他日後會回來跟你爭奪家。”
“會宗大人,我雖然並不喜歡我的弟弟,可他始終和我留着一樣的血,除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想使用過於激烈的手段,而且李昂這個人,並不像他表面上那麼冷漠。”慕容白曜看着面前的年青人,靜靜答道。
“你地確是個坦承的人,不過大多數人並不會喜歡一個太坦承的人。”年青人看了眼慕容白曜,沒有再說什麼話,只是安靜地閉上了眼。
夜半的風雪下得更大,總長府邸裡,郭然看着坐着的各大世家家主,沉聲道。“各位,陛下已經同意擴軍。眼下唯一的難題,就是朝堂上的阻力。”
“監察院等這一刻應該已經很久了,他們應該會出手對付三省和六部的吧?”
“三十年執政,那些文官不是那麼容易打倒的,而且那些跟他們勾結的商人,也是不可輕忽地勢力。我們需要的不是清洗。”郭然逼視着各大家主,“而且這是陛下地底線。”
“這不可能,對三省和六部的清洗,是必要的,他們的黨羽太多,如果不趁我們還有力量的時候,徹底打倒他們,日後我怕難免會再生禍端。”
“各位的考慮,我也明白,可是陛下那裡…”郭然見召集地各大家主都是抱着徹底打倒文官。重建朝堂的打算,也不由皺緊了眉頭。
“這十年來。那些文官的羽翼已近豐滿,如果擴軍的事情再被他們插進一腳,那麼我們這些忠誠於皇室,掌控軍隊的世家很難繼續保持在軍隊中壓倒性的掌控,這樣也不要緊嗎?”
聽着這樣的話,郭然也不由開始擔心起來,擴軍的數量龐大,只要被文官派系的人掌握一部分,對整個國家來說,就是不安定的因素,軍隊,必須掌握在皇室和忠誠於皇室地世家手裡,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看向各大世家家主,沉聲道,“各位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我會盡量勸諫陛下,若是陛下仍然不聽地話,那麼大朝會上,我們就只有全力配合監察院,打倒文官派系了。”
看着陸續離開的各大世家家主,郭然坐了下來,此時偌大的密室內,就只剩下了他和唯一沒走的司馬元安。
“我想知道,陛下有沒有對付我們這些世家的意思?”司馬元安看向郭然,靜靜問道,“當年定下的國策,難道不是陛下害怕我們這些手握重兵的世家,才做出來的嗎?”
“當年整個國家將近兩百萬的軍隊掌握在我們這些世家手上,陛下的擔心是對的。”郭然擡起頭,看向司馬元安,“換了你,你會怎麼做?”
“我明白,可是當初太祖皇帝的遺訓,就是讓我們這些世家和皇室共掌天下。”司馬元安皺了皺眉道,“我想知道陛下的意思,他是不是想剷除我們這些世家了。”
“你想得太多了。”看了一眼司馬元安,郭然淡淡道。
“我沒有想得太多,當年在天方,陛下他就砍了二十萬戰俘的腦袋,他的心遠比你我想象得要狠得多。”司馬元安的眼睛裡劃過幾絲恐懼,“他若不是想要對付我們這些世家,又何必在黑槊龍驤衛裡大肆招入寒門子弟,加以培養,難道那些人不是用來對付我們的嗎?”
“夠了,你到底想說什麼?”郭然盯着司馬元安,眼神凌厲。
“我不想說什麼,我只是想讓陛下知道,只要不觸及司馬家的底線,我願意做出任何讓步,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世家真正所要忠誠的是大秦,是皇室,而不是某一個人。”司馬元安看着郭然凌厲的目光,毫不退讓。
“只要陛下沒有動世家的打算,我司馬家心甘情願被削弱。”司馬元安沉聲道。
“陛下只是想要削弱各大世家,而不是你想得那樣,那些黑槊龍驤衛裡的年輕人只是要造就一批新的世家。”郭然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答道,“那麼多軍隊,實際上就掌握在那麼幾家手裡,換我也不放心。”
“你可以放心,如果陛下真正想要對付的是世家,我會和你們站在一起,就如同一百年前,我的先祖一樣。”郭然做出了自己的承諾,一百年前,大秦歷代皇帝中權力慾最重的武皇帝試圖將全部軍權集於一身,最後被各大世家聯手廢黜了,當時郭氏作爲最忠誠於皇帝的家族選擇了和各大世家同一陣線,世家和皇室共掌天下,纔是長治久安之道。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司馬元安站了起來,“只要陛下不是想要動搖世家,我們司馬氏永遠忠於大秦,忠於皇室。”
看着離去的司馬元安,郭然只覺得頭痛無比,和司馬氏抱持同樣念頭的世家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但是想來絕不會少,皇帝擔心世家,世家擔心皇帝,這樣的局面很糟糕。
“看起來有必要再聯合皇室開一次宗祠會議了。”郭然自語着,站了起來,走出了空蕩蕩的房間,去往了書房,那裡周庭正在等他。
“陛下那裡怎麼樣?”郭然看着老朋友,嘆了口氣問道,“我那裡,司馬元安跟我交了底,只要陛下不是對付世家,怎樣也不要緊。”
“陛下真正該擔心的是那些文官和大商人,他們之間互相勾結纔是最值得擔心的。”周庭自語道,接着笑了笑道,“好在陛下還沒有老糊塗,他已經決定全力支持我們,不過唯一的條件就是,戰爭裡必須有新的大世家崛起,加入到宗祠會議裡。”
“這點我想,各大世家應該不會阻攔。”郭然沉吟着點了點頭,看向周庭,“不論如何,大朝會前,召開一次宗祠會議,皇室和世家先取得一致,這件事情,你去和陛下說下。”
“又是我。”周庭苦笑着搖起了頭,說着,他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