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蹴鞠的規矩和李昂後世所知道的還是有些兩樣,判鬆,這直接導致了蹴鞠時兩隊在對抗中很容易出現火暴的局面,只要不是太過分,一般場上的判官會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反正只要來看蹴鞠的人高興就成,而像眼下高麗和扶桑這種冤家對頭的比賽,大秦的判官就更加視若無睹了,比賽越激烈越好。
貴族區中,看着一開場就擺出龜縮陣型,把自己的半場守得嚴嚴實實地高麗隊,李昂不由大是意外,他本來還以爲兩隊相見,會像紅了眼的公牛鬥在一起,哪想到高麗人竟然玩了這麼一出。
看臺上,來自扶桑的太學生和一些扶桑商人看着場上的高麗人竟然無恥到擺出了全防的陣型,不由舞起了扶桑的赤豬旗,開始噓起高麗人,而和他們中間只隔着一條道的高麗人不甘示弱,搖着自家的黑犬大旗,和一旁的扶桑人對罵了起來。
看着看臺上罵得熱鬧的扶桑人和高麗人,還有一旁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長安百姓,李昂忽地覺得扶桑人和高麗人的座位是被故意安排在一起的,一切只是爲了讓整場蹴鞠賽的氣氛更加火爆。
蹴鞠場上,看着高麗隊又是像往年一樣擺出了龜陣,扶桑隊的人氣得哇哇大叫了起來,他們實在是受不了高麗人的這個德性,明明是無膽匪類,卻偏偏嘴巴上能把牛給吹破了天,要是敢堂堂正正地和他們比試一場,倒也罷了,可是年年如此,實在是叫他們又好氣又好笑。
“幹翻這些高麗雜碎!”扶桑隊的隊長咬着牙。看向了對面半場龜縮在自己門前的高麗人,朝自己的隊員大喊道,接着親自帶着球衝過了半場。看着扶桑隊集體衝過了半場,李昂不由搖起了頭,蹴鞠在大秦軍中除了供士兵解悶,也是訓練的不錯法子,按照太祖皇帝傳下來地規矩,大秦蹴鞠的打法就是全攻全守,滿場飛奔的猛攻流,不過這種打法是建立在蹴鞠之人有着強健體魄基礎上方可以顯出厲害的打法。
眼下的扶桑人仍舊只是當初瀛洲上的土著。身體和漢人相比孱弱得多,先天上就不足,他們根本就不適合學大秦這種全攻全守的打法,不過眼下高麗人龜縮在自己半場,等於是讓着他們進攻,倒也無妨。
看着幾乎孤零零,連個鬼影都沒有的扶桑半場。李昂不由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後上首的曹安民,卻發覺曹安民也正看向他,看得出這一邊倒的比賽也讓曹安民興趣奉欠,不過看臺上地長安百姓們倒是興頭十足,高聲大喊着替兩隊助威,倒也涇渭分明,讓李昂稍稍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他身旁的李嚴宗就讓他打消了原來的念頭。
“今年的盤口有些不對啊,怎麼有那麼多人買高麗嗎?”看着看臺上爲高麗助威的長安百姓明顯多於往年。不由讓李嚴宗有些奇怪,要知道,若非長安的各大賭檔每年開出踏青時列國蹴鞠賽的盤口,以長安百姓那被大秦國內各地蹴鞠強隊養刁地眼界。怎麼會有那麼多人來看這種頂多二流的蹴鞠比賽。
從李嚴宗口中知道這事情以後,李昂倒是不由動起了心思,這裡面明擺着有貓膩,若是可以把握住機會的話,也是大賺一票的良機,眼下的他什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錢,光是日後那三千鐵騎幾乎就將曹安民給他的三年西市碼頭紅利給花了個精光,日後他還要在海西,天方組建自己的情報系統。還有招兵買馬,這裡面要花的錢多地連他自己都算不清,只有見縫插針。逢利必取了。
“老岑,去查查盤口,看看現在還能不能下注?”李昂已是看向了一旁的岑籍,現在的岑籍替他打理着紅花會的外圍,對於賭檔這種事情他最是瞭解不過,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幹這個了。
“是,老爺。”岑籍站了起來,出了所在地看臺,眼裡閃着精光,他平生只有兩大嗜好,一是酒,二就是賭了,原本他是不知道這蹴鞠居然也能賭錢,現在知道之後,他自是不願放過。
片刻之後,岑籍便回到了李昂身邊,將長安各大賭檔開的盤口情形告訴了李昂,今年的情形最是怪異,買高麗人贏和買扶桑人贏的居然各佔一半,和往年截然不同,要說踏青的列國蹴鞠賽那麼多年了,高麗人贏的場次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而和扶桑人不下數十次的對陣中,最好的戰績也就是打平而已,從沒有贏過。
聽着岑籍所說,李昂不由皺了皺眉,看着岑籍問道,“有沒有人買他們打和的?”在他眼中,今年高麗和扶桑勢均力敵的盤口其中必然有鬼,而要捲走那些下注地人的錢,沒有比買和更賺了。
“買打和的人?”岑籍楞了楞,他倒是真沒想過打和地可能,“老爺,您稍等,我去去就回。”岑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腦門,立刻又飛奔着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纔回來。
“老爺,果然有人買和,而且是司馬家和諸葛家買的,那收注的小子先前還不肯說實話,給我一頓好打才吐露了實情。”岑籍嘿嘿地笑着,把他逼問出來的事情告訴了李昂,“老爺,這可是穩陪不賺的買賣,咱們若是不插上一腳,可就虧大了。”
“家裡的現錢還有多少?”李昂看向了一旁的崔斯特,雖說崔浩已是家族一員,不過崔浩日後他是要外放去海西替他打理情報系統,所以這家裡的錢還是交給了崔斯特掌管。
“老爺,家裡現在還剩下一百萬金銖的現錢,不過我身上只帶了三十萬金銖的龍票。”崔斯特見李昂詢問,連忙答道,從懷裡掏出了錢袋,這兩年裡他替李昂在長安置辦了不少產業,也頗有盈餘。所以纔在李昂花光了今年西市碼頭紅利之後,還能有百萬金銖的家財,這幾天正打算做樁買賣,身邊才帶了
,不然的話李昂就只有找人借錢下注了。
“全部買和。”接過崔斯特送上的錢袋,李昂想也不想就直接遞給了岑籍,吩咐道,“存智,存孝,你們跟老岑一起去。”見岑籍拿着錢袋。兩眼放光的樣子,李昂皺了皺眉,朝一起來地李存智和李存孝又道。
“是,義父。”被李昂點到的李存智和李存孝沉聲答道,接着站了起來,跟着岑籍一起出了看臺,他們知道義父是不放心岑籍那有些粗的性子。怕他把錢給弄丟了。
岑籍他們出去了一會兒之後,扶桑和高麗的上半場比賽結束了,在高麗人的死守下,兩隊打了個平局,讓扶桑人恨得是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拔刀子捅死這羣無恥的傢伙。
趁着休息的時間,李昂卻是到了曹安民那裡,說起了盤口的事情,“陛下有沒有興趣也來玩上一把。”李昂知道這場比賽肯定被司馬家和諸葛家他們動了手腳。自己橫插一槓子,等於是分了他們的錢,不如把曹安民也給拉下水,順道也可以多賺一點。“若是陛下身邊有閒錢的話,不如借臣一點。”
“也好,反正司馬卿家和諸葛卿家他們也不差這點錢。”曹安民聽李昂說完,知道他是爲了日後海西之事纔對這盤口地事情那麼上心,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然後命人去請曹勝男了,身爲皇帝的他身上從來都是不帶錢的,而且皇室的財產也不是他說用就可以用的,必須得跟曹氏商會的掌權人商量纔可以動用內庫的錢,這規矩是太祖皇帝傳下來地。怕得就是有後世子孫不肖,把祖業給敗掉。
想到那位照容長公主,李昂不由有些疑惑。他以前從沒有聽曹安民提到過這個妹妹,而按照曹安民的性子來看,曹安民是個重視家庭的人,他不明白曹安民和那位照容長公主之間爲何會像是陌生人一般。
見李昂似乎有些不解自己和曹勝男之間的關係,曹安民不由苦笑了起來,朝李昂道,“你也不算外人,朕和照容公主之間的事情說給你聽也無妨。”接着,曹安民說出了一些李昂並不知道的皇室舊事。
曹安民的母親家世並不顯赫,而照容公主的母親卻是出身世家高門程氏先祖程,不過文皇帝卻偏偏最愛相識於街頭的曹安民之母,而照容公主地母親不過是因爲政治婚姻纔不得不娶進宮的,本來照道理照容公主的母親應該成爲皇后,可是文皇帝卻爲了曹安民的母親不顧滿朝文武和公卿世家地反對,一直將皇后的位子空懸,直到曹安民出生,定下太子之位,曹安民的母親才得以母憑子貴,成爲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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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正因爲文皇帝這樣的做法,讓照容公主的母親憎恨上了當上皇后的曹安民母親,在後宮裡,論及手段和勾心鬥角這樣的心機來,出身貧寒的曹安民母親根本不是照容公主母親的對手,而她又生性純良,不善與人爭鬥,即便是吃了虧也總是瞞着文皇帝,希望能用這樣的忍讓讓照容公主地母親醒悟,可是她卻不知道她那樣的做法只是讓照容公主的母親以爲她是心中有愧,所以不敢聲張,於是行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曹安民六歲地時候,他身心俱疲的母親終於撒手西去,而這時文皇帝才知道了照容公主母親對曹安民母親所做的事情,不由勃然大怒,幾乎當場就要將照容公主的母親處死,最後卻因爲當時她當時懷有身孕纔沒有下殺手,只是將她打入了冷宮,發誓與她永不相見。
冷宮中,照容公主的母親始終都認爲自己輸給曹安民的母親,只是因爲曹安民的母親給皇帝生了個兒子,所以在冷宮裡,生性剛烈的她爲了腹中的胎兒活了下來,希望自己能產下一個兒子,向文皇帝證明自己並沒有輸給那個她一直嫉恨的女人。可是誰知道造化弄人,她最後卻是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現在的照容公主,因爲照容公主的關係,文皇帝沒有再讓她住在冷宮,而是讓她回到了原來所住的宮室,不過卻始終謹守着自己當年發下的誓言,不與她相見,就算是要見照容公主,也只是命內侍去帶照容公主與自己相見。
見文皇帝這般絕情,照容公主的母親也再不奢望能讓皇帝回心轉意,只是一門心思地養育起女兒,並且捨棄了文皇帝爲女兒所取的名字,照容,而是給女兒取了勝男這個剛烈的名字,希望她能勝過曹安民,替她爭一口氣。
“朕這位妹子其實命苦得很,父皇從不怎麼去看她,最多隻是喚內侍帶她到御書房看看。”想到照容公主,曹安民不由嘆了口氣,“朕那時候雖小,可是卻記得每次父皇看到她,都會皺着眉頭說,跟她母親太像了,後來慢慢地也就不再願意見她了。”
“照容她很小的時候,就學習刀劍弓馬這些男孩子才學的東西,她從沒有跟她母親抱怨過,說實話,若不是她是個女子身的話,她其實比朕更適合當大秦的皇帝。”想到小時候的往事,曹安民的表情變得有些感傷,他還記得那個看着他時眼裡總是帶着幾分冷意的女孩,那個比他更聰明的女孩。
“照容十三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去世,那個時候,父皇本想讓她搬回宮裡,可是她卻拒絕了,後來她一直一個人過活,最後靠着自己的才幹,進了宗室商會,現在她已是商會的掌權人,這一輩子都要孤獨終老,不能嫁人。”曹安民說完,沉沉地嘆了口氣,他和這個妹妹之間,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因爲他的母親,他的妹妹失去了父親的關愛,而他卻因爲她的母親,失去了自己的母親,他們兩個之間,不知道到底是誰欠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