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色裡,三百蒙兀室韋人嚎叫着衝向了橫在面前的馬賊隊伍,他們僅憑雙腿控馬,手上拉開強弓,在呼嘯的朔風裡,連射三箭,剎那間,三陣密集的黑翎箭嵐撕破了前方馬賊隊伍,射下了將近了百人。
東心雷嚎叫着,甩着馬刀,策馬疾衝,身後三百蒙兀室韋人紅着眼,就像嗜血的狼羣瘋狂地闖進了陷入慌亂的馬賊羣中。沉重的斬馬刀在馬匹帶起的衝擊力下,飛快地掠過不知所措的馬賊,一排排的人頭沖天而起,滾燙的血打在臉上,還有着殘餘的溫熱。
李昂他們勒馬停了下來,身後傳來的金鐵交鳴和廝殺聲讓他們精神一振,撥轉馬頭,李昂看着身邊僅存的十騎虎豹騎,高聲大喊了起來,“大秦武威!”
“大秦武威!”聲嘶力竭的吼聲裡,虎豹騎們跟着李昂逆衝而回,殺向了身後的馬賊。
“你們去叫援兵吧!”黃泉看了一眼衝在最前的李昂,回過頭朝身旁的韓擒豹,花滿堂低聲道。
韓擒豹下了馬,卸下身上鐵鎧,只剩胸甲,扛着長槍,朝黃泉道,“很久沒見過你步戰的本事了,要不要比一下。”
“隨時奉陪!”黃泉振眉,從馬上躍落,手裡提槍朝花滿堂一指,“小子,三匹馬夠你換着跑回去叫援軍,還不走!”
花滿堂出身世家,自幼從軍,除了幾位長輩和功勳卓著的北庭老將,哪個敢指着他的鼻子喊他小子,頓時他英俊的臉一寒,就要開口反脣相譏。
“照他說得去做。”韓擒豹橫槍攔在了策馬向前的花滿堂胸前,聲音低沉,“他可是當年將軍麾下的頭號斥候,讓羅馬人心驚膽寒的暗夜死神。”
“將軍?”花滿堂臉上一怔,盯着韓擒豹喃喃道,“就是你常和我說的那位將軍!”韓擒豹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小子剛纔魯莽,請老大人不要見怪。”花滿堂看向黃泉,眼睛裡是尊敬的目光,他雙手抱拳,恭敬地道,說完之後,再也不做停留,撥轉馬頭,奔向了黑暗裡。
“來得是什麼人?”韓擒豹看向黃泉,朝身後傳來的廝殺聲道,“看起來還不算太差。”
“是些蒙兀室韋人,蠻勇血烈,心思簡單。”黃泉苦笑起來,他想到了倔強的風四娘,叫得動東心雷那頭熊蠻子的也只有她了。
“走吧,讓我再見識一下你的鬼步。”韓擒豹低聲道,和黃泉一起提槍走向了前方黑暗裡的戰場。
李昂騎在馬上,長槍點挑,已是刺下三名馬賊,在苦水鎮養傷的日子裡,他除了跟黃泉習練刀術步伐,於慄磾傳給他舊冊子上的槍術也沒落下,雖說研習的時日尚短,可是比之以前,他的槍術已是高明瞭不少。
戰場上,風四娘提了一柄白蠟木杆槍,槍法迅捷,不輸男子。她身旁,岑籍的黑柄大刀大開大闔,強悍至極,阿紫則舞着雙刀,飄忽詭異。
“哈哈哈哈哈哈哈!”岑籍咧開嘴狂笑着,臉上的刀疤跳動,顯得他更加兇狠,附近的馬賊被他笑得心驚膽顫,俱是不敢靠近,倒是讓風四娘他們殺到了李昂和虎豹騎身邊。
“你怎麼來了?”看着揮搶奮擊,巾幗不讓鬚眉的風四娘,李昂一愣,大聲問道。
“怎麼,你看不起女人!”風四娘殺到他身旁,看着他的臉,雙眉一凜道。
李昂盯着風四娘那張英氣的俏麗臉龐,大笑起來,“風老闆女中豪傑,義薄雲天,李昂佩服。”
“咱們並肩殺出去!”李昂大喝,刺下了一騎馬賊,領着虎豹騎靠向風四娘,朝黃泉和韓擒豹所在殺去。
大雪裡,韓擒豹和黃泉被數十騎馬賊圍住,兩人一同冷笑,同時挺槍殺了出去,竟是比起誰殺得人更多。猛然躍起,韓擒豹刺下一人後,朝身旁一瞥,只看見黃泉的身形飄忽,踩着鬼魅般的腳步,槍鋒悄無聲息地刺出,已是刺下了三人。
殺到黃泉和韓擒豹身邊時,李昂等人俱是愣住,不過是片刻時間,這兩個年近五十的老人已是殺了近三十的馬賊,渾身浴血,凌厲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慄。“走!”李昂朝着兩人大喝起來,此時那些馬賊已是吹起角聲,召集起其他人馬,要是再纏鬥下去,等其他馬賊大隊人馬到了,想走就難了。
李昂,黃泉,韓擒豹三人挺槍策馬,硬是又在聚集起來的馬賊隊伍裡衝出一條血路,殺到了蒙兀室韋人的大隊裡。
“叫你的狼崽子不要撒瘋了。”風四娘打馬到滿臉是血的東心雷身旁,大喊了起來,“咱們走,去你的山坳子。”
東心雷一刀砍翻近身的馬賊後,放聲大喝了起來,“走,回去了。”聽到他的喝聲,揮刀的蒙兀室韋人腦子一醒,長嘯起來,撥轉馬頭跟着東心雷跑了。
李昂看着身後還在追的馬賊,朝身旁的風四娘道,“這些人箭術怎麼樣?”
“個個都能射鵰!”風四娘大喊着答道,聲音有些嘶啞。
“你讓他們回頭給那些馬賊來上幾撥箭。”李昂又是大喊,抄起大弓,回頭便射,一箭射倒了後面追近的一個馬賊,嚇得那最前頭的幾個馬賊慢了慢。
過不了多久,聽明白風四娘說得話以後,東心雷看着李昂的目光裡多了些佩服,這個漢人不簡單,他就想不到逃跑的時候,還可以這麼幹那些狗孃養的馬賊。
“都給爺聽清楚了,爺說放箭,才放箭。”東心雷在嘯烈的北風裡大吼着,“都給爺聽清楚了,爺說放箭,才放箭。”“都給爺聽清楚了,爺說放箭,才放箭。”
“放!”猛然炸裂的聲音爆響,疾馳的蒙兀室韋漢子一齊朝後面射出箭矢,又迅速上弦,在東心雷的吼叫聲裡,連續射出了五撥箭。
“他孃的,還真管用。”看着後頭慢下來的馬賊,東心雷高興地大喊起來,“小崽子們,都給爺使勁地跑,把那幫狗孃養的給甩了。”聽着他的話,那些蒙兀室韋的漢子鬨笑起來,使勁地抽起了馬鞭。
在黑暗裡疾馳了半個多時辰以後,李昂他們衝進了蒙兀室韋人的老窩,一衝進穀子,東心雷就跳下馬大喊起來,“受傷的先回帳子去,沒受傷的給爺把谷口守嚴實了,哪個不開眼的狗孃養的東西敢過來,就給爺射爆他的卵蛋。”
領着李昂,風四娘他們進了帳子,東心雷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盔甲,朝身旁的親近道,“去把人數清點一下,待會過來回稟。”
帳子裡,東心雷看向了風四娘,“大姐,現在你該告訴我這救得是什麼人了吧!”
“老孃會坑你嗎!”風四娘迎着東心雷的目光,啐道,“他們可都是咱大秦虎豹騎的軍爺,虎豹騎,你曉得嗎,你救得是虎豹騎!”
聽到虎豹騎三個字,東心雷剎那間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顫抖着聲音道,“大姐,你說我救的人是虎豹騎,你不是在騙我吧?”
“老孃要騙你幹什麼,你不信,你自己問!”風四娘到了李昂身邊,拉着他道,“把你的都尉牌子給他看看,省的他以爲老孃在騙他。”
被風四娘扯着,李昂從懷裡掏出了虎豹騎都尉的牌子,扔給了東心雷。
“大姐你說真的就是真的,真到不能再真了。”東心雷哪敢去接牌子,再說他也不認識虎豹騎的牌子。
彭程和殘存的虎豹騎看着被風四娘扯住的李昂,都是愣住了,冷酷強悍的李都尉居然臉紅了,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帳子的一角,韓擒豹看着風四孃的臉,臉上的神情驚愕莫名,他猛地抓住了黃泉,眼神像刀一樣。
“四娘她是將軍的女兒。”黃泉的聲音壓得極低,拉住要走向風四孃的韓擒豹搖了搖頭,“將軍臨死時的遺願就是不想讓四娘知道任何有關他的事情。”
韓擒豹聽着黃泉的話,愣住了,直到過了很久,他才苦笑起來,點了點頭。
“韓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看着帳子角落,有些古怪的兩人,李昂忽地出聲問道,畢竟韓擒豹的軍銜比他高得太多,又是北庭軍中的宿將。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韓擒豹看着李昂和風四孃的目光有些怪,說完,他和黃泉走出了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