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雲傑斟酌了一下開口說,
“這間房,我又增加了安防措施,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把攝像頭打開。”
秦淮眸光一沉,卻沒有停下動作,繼續清洗着。
“剛剛的停電,有問題?”他問。
鍾雲傑點頭,“是的,已經確認是人爲所致,而恰恰當時出現故障的三臺呼吸機,包括葉懷玉用的這一臺。”
“呼吸機出現故障?”秦淮終於是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放心,只是短暫的故障。我們的設備安全性能是首屈一指的,所出的故障並不能給病人帶來任何生存上的危機。”
“沒有生存危機,那麼其他危機呢,也保證不會有?”秦淮逼近鍾雲傑一步。
鍾雲傑搖頭,“事實上,我並不能回答你,因爲只是不到三秒鐘的故障。
但是不能肯定,暫時的缺氧,會不會對病人造成心理上的恐慌,導致某些問題的出現。
比如血壓升高,顱內壓升高,血管破裂。
雖然這次很幸運,三位病人都還沒有發現這些現象。懷玉的複查顯示也很好。”
秦淮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確認沒問題?”
“是的,而且我甚至懷疑,她這次忽然醒來,或者與這次的事故有關。”
秦淮挑眉,“怎麼說?”
“護士說,她當時情緒有些激動,似乎在做什麼噩夢,呼吸也是很急促。
我有些懷疑,短暫的缺氧帶來的恐懼,刺激了她的大腦,打通了某些關節,造成她提前醒過來。”
“你的意思是,她這是因禍得福,我還得感謝那個搗亂的人?”秦淮的聲音有些冷。
鍾雲傑笑了,“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因禍得福可能是真的。只能說小葉秘書福澤深厚。”
秦淮看了眼牀上的女人,眼中帶着無限的溫柔還有疼惜,“她受太多苦,談什麼福氣。”
“所以,以後就全是福氣了。”鍾雲傑說。
“是的。”男人看着女人,滿滿的都是柔情。
“對了,你要是不反對,攝像頭我想啓動。”他摸了摸鼻子,“包括衛生間的。”
秦淮的臉色有點黑,“你TM就沒有點別的本事?”
鍾雲傑面上有些尷尬,“那個,關鍵位置是避開的。只是能拍到進出的人。”
“嗯。”
秦淮渾身的血液頓時凝固。
剛剛他聽到了什麼?
在鍾雲傑的聲音背後,他聽到了來自女人的一聲“嗯。”
他一個大步跨上前去。
噹啷一聲,水盆被他帶到了地上,水灑了一地。
“好吵。”
葉懷玉皺眉,什麼聲音這麼刺耳?
她緩緩睜開眼睛,男人鬍子拉撒的臉就這麼放大在她的眼前。
“秦淮。”她沙啞着嗓子叫了他一聲。
秦淮在她牀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在。”
“四哥。”她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我想起你了,真好。”
“是的,真好。”他將她的手拿到自己的臉頰,輕輕蹭着,眼眶卻是熱了。
“你剛剛叫我什麼?”他忽然問。
她笑着搖頭,“沒什麼。我就是好高興好高
興。”
她的眼睛沁出淚來,很多話她現在還不敢說,因爲太多的謎團要解。
還有他當初的那一場事故,既然她想起來了,就要想辦法把事情搞清楚。
還有喬安安。
她跟她之間,要面對的問題很多。
鍾雲傑悄悄退出了房間,將空間留給二人。
“我也高興。”秦淮說。
我以爲,你不會醒來了。他心裡說。
那時候,她抱着頭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她不停嘔吐的樣子,還在他的眼前。
葉懷玉重重握住秦淮的手,眼睛就那麼望着他,心中有着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醒了,我是真的徹底醒了,你知道嗎?
沒有給二人太多的時間,鍾雲傑很快又帶着醫護人員開門進來。
他們要對葉懷玉進行更詳盡的詢問和複查,秦淮被請到了角落。
“你叫什麼名字?”
“葉懷玉。”
“看看我的手,兩隻手上的手指加起來等於幾?”
“七。”
“很好。”
秦淮有些不耐煩,他們就問這些幼稚的問題?
這時候,門被輕推開一條縫,一個護工小心翼翼伸進顆腦袋來。
“什麼事?”旁邊的護士轉頭過去問她。
“門口有人找秦先生。”
秦淮皺眉,大步走了過去。
“是誰?”
“說叫傑克。”
秦淮開門出去,傑克正焦慮地在外面走來走去,
一見秦淮出來,他立即迎了上去。
“老爺子來了。”
秦淮皺眉,“不是說讓攔着他嗎?”
齊翰那邊早安排了人啊。
“這不是沒攔得住嗎?”老爺子也是老江湖了,論到心眼兒,齊翰哪裡能鬥得過他。
路上設計了好幾個事故,還安排了好幾波人去攔,都被老爺子輕易而舉就大發了。
強將手下無弱兵,老爺子手裡人才也是大把的。
秦淮垂目思索了一下,“沒事,來就來把。”
樓下,秦老爺子的車被幾輛車團團圍在了中間。
這個老爺子,實在是厲害,自己又不能真跟他來硬的,前面好幾波人各種招數都被他過去了。
現在齊翰也是沒有辦法,索性開始玩兒不要臉,直接用車將老爺子的車給堵了。
前後左右,是既不能挪動,也不能開門。
老爺子坐在裡面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們是準備就這麼讓自己在這裡坐一天?
要不是自己答應了姓鐘的老小子,不帶人過來搗亂,還能輪到這些小子囂張?
秦老爺子越想越不順氣,柺杖一臺,就要去砸前面的車窗。
“誒,爸,您幹什麼啊?”
“我砸了窗戶從前面出去不行?”
左右被車子堵死,要想從窗戶爬出去都難,前面雖然也堵着車子,好歹還有空間可以出去。
秦文琪也是着急,老爺子年紀也大了,要是真這麼在這裡呆一天,只怕是不妥當。
就算沒被氣出個好歹,他的身體也是吃不消的。
小淮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就算是要怎麼樣,也不能把自己爺爺給這麼
堵在這裡呀!
她坐在車上也是頭疼,剛剛已經撥過秦淮的電話了,始終都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可她更不能讓老爺子就這麼從車裡爬出去。
她死死抱住老爺子的胳膊,輕聲細語的說,“您看看,您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小淮這還不是得了您的真傳麼?”
秦老爺子老臉一黑,這個女兒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不過說來,秦淮這小子還真是得了他的真傳。
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爲了秦淮的奶奶和家裡人鬧騰得,那也可以算作是天翻地覆了。
黑着的臉慢慢緩和了下來。
車廂裡,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悲傷。
秦文琪看着老爺子,他眼中的悲傷也讓自己有些難過,他是想起曾經的過往的吧?
“哎。”老爺子忽然嘆了口氣,“其實,當初要不是我太過堅持,你媽就不會嫁入秦家,不會捲入那麼多的宅門紛爭,更不會那麼早就……”
秦文琪看着他,沒有說話。父親從來沒有對他們說過這些。
這麼多年,他在他們兄妹心目中一直是那麼的強硬,不可悖逆。
這就是父親一直反對哥哥和嫂子在一起的原因嗎?
否則,一個曾經如此深愛過的人,怎麼能眼看着自己的兒子那樣痛苦,卻堅持要拆撒他們?
在他們這樣的大家族,看起來是風光無限,也確實能得到比旁人更多的條件和機會。
可是,他們需要付出的也往往超出旁人的想象。
老爺子嘆了口氣,靠坐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這事已經不是當初單純的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了。文琪,你不能一直這麼幫着他,他現在守着的,可是他的嫂子。我就是再退步,也不可能答應他跟自己的嫂子!”
“爸,您給他些時間吧,您也知道,他一直對懷玉丫頭……”
“哎,當初或許我是真錯了。”如果當初不是自己攔着,是不是今天事情就不會到現在這一步?
“誰能想到,兜兜轉轉,這個丫頭竟然還是嫁進了秦家呢?”
偏偏還是嫁給了於正,還是弟弟唯一的孫子。
叫他怎麼面對秦家,怎麼面對地下的弟弟?
“他們要真是這樣在一起,也是世俗所不容的。”
“是啊,這是對小淮影響或者不那麼大,他畢竟是男人,世人總是對男人比較寬容。
但是女人則不同了。和自己的小叔子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
要是傳出什麼風言風語,懷玉那丫頭只怕也是很難做人的。”
“他怎麼就不想想,他的一個任性,不知道有多少指頭會指着懷玉,有多少唾沫會吐到她臉上!
更何況,他這樣,將阿正置於何地!他們可是血親兄弟!
兄弟妻不可欺,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就不明白!
以前怎樣,那也是過去了!”
秦文琪不再接話,老爺子說的道理她哪能不知道呢,她當初幫着小淮,也是看着他那樣子,心裡不忍。
況且,他們這麼些年的感情,她是從頭到尾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更是捨不得去拆散他們。
弱說私心裡,她倒是寧願那個阿正放棄懷玉,哪怕讓她給他多些補償也是願意的。
這時,四面的車卻開始緩緩移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