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酒樓，墨字包間，葉家人團坐桌前，其中一個位置空着，沒有人。
“姍姍，你不是說已經跟那丫頭說了嗎？”葉老太太不悅地皺起眉頭。
葉老爺子杵了杵柺杖，輕咳一聲。
“爸，懷玉不想過來就不勉強她了，我們先吃吧。”
葉老爺子面色有些不虞，“你這個做父親的，也該好好跟她說說了，好歹也是我們葉家的女兒，這麼不把家長放在眼裡，成什麼體統？”
葉文濤低頭沒有說話。
“哼！”葉老爺子輕哼一聲，將柺杖遞給一旁的服務員。
葉老太太厲聲道：“她今天不來，這不就是擺明了不把自己當葉家人，我看哪，那宴會也不用舉行了，你們想得好，把她正式的以葉家大小姐身份介紹出去，可人家要是不領情，丟的還是我們的葉家的臉。”
葉懷玉在包間門口站了很久，這才推門進去。
她今天來，自然不是來一家團聚的，她是來跟他們攤牌的，她不能再讓他們用母親的隱私一直威脅下去。
看見門口的葉懷玉，葉文濤很驚訝，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上有着隱忍的激動。
袁樂萍的臉色變了幾變，卻始終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淡淡地說：“來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真是一點樣子都沒有。”也老太太重重地放下筷子，一臉的不高興。
葉老爺子顯然也是不太滿意，但卻沒有說話。
而葉姍姍的面色卻很複雜，她其實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葉懷玉，從前或者她可以怒目相對或者不屑一顧，可是當她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對葉懷玉做了那樣齷蹉骯髒的事情，她再也無法單純的去討厭和排擠前這個所謂的姐姐了。
葉文濤迎了過去，“來，把包放下，過來這邊坐。”
葉懷玉看見葉文濤的表情，有了一瞬的遲疑。她想起琳娜跟她說的，他對她的維護，心下有些不忍說出太絕情的話來。
葉懷玉坐下，葉文濤立即遞了杯熱茶給她。
她有些驚訝，因爲在以往多年的接觸中，葉文濤從來沒有對她表現得這麼溫情過。
但是她能感覺到，這不是在僞裝，是真情的流露。
姨母說，母親和父親很相愛，從前她是不信的。
既然相愛，爲什麼會讓母親一個人走得那麼淒涼？既然相愛，爲什麼要娶別的女人，卻讓自己的愛人淪爲世人詬病的小三？
而從前次數不多的見面，他也都是冰冰冷冷，沒有流露出對自己的一絲溫情。
可是這兩次，她有些不確定了。
心裡有個地方，有些痛，又有些暖。
“先喝點湯。”葉淮文遞過來一碗老鴨湯。
葉懷玉接過，放下。
“我過來，是有話想要說。”
葉姍姍頓時有些緊張，她很怕葉懷玉將那天的事情說出來，這樣的話，他們這個家或許就散了。
袁樂萍也緊張的繃緊了背。
葉懷玉看着臉色緊張的袁樂萍和葉老太太，面上掠過一絲嘲諷。
“我希望，能拿回所有有
關我母親的東西。”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們不是一直說，我們是一家人嗎？我希望能取回所以我母親的東西，可以嗎？”
葉老爺子面色有些尷尬，葉家的貸款，到現在還懸而未決，秦家那個女人一直不鬆口，他這邊也是沒有辦法。其實從心裡來說，他自己也覺得這是荒唐，他現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在賣孫女嗎？秦家當初爲什麼給那麼大的許諾？什麼人需要這樣找秘書？
“我說過，只要你好好做滿這一年，我會把東西都給你，包括你之前說的三百萬。”
“爸，您在說什麼？什麼做滿一年？”葉文濤問。
“這個，懷玉只是到環宇集團工作一年，那邊的總裁身體不太好，需要一個細心點的秘書。”
“細心點的秘書，什麼意思？爸，你們瞞着我都做了什麼？”葉文濤有些激動。
葉懷玉沒想到場面變成現在這樣，成爲葉文濤爲她說話。
葉姍姍聽不下去，直接推門跑了出去。這麼短短的幾個星期，家裡人的面目似乎都變了。從前她巴不得葉懷玉倒黴，嫁個沒出息的，被折磨被拋棄纔好，這才能抵消了她母親對自己母親的傷害。
可是，很多事情超出了她能接受的範圍。他們爲達目的不折手段的面目，也讓她害怕。她甚至在想，如果有需要，他們有一天是不是同樣會把自己待價而沽？
葉懷玉最終得到了允諾，除了三百萬葉家現在拿不出來，關於她母親的東西都會立即交給她。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得到這些卻是因爲她躲避了多年的父親。她的那個父親，用自己的婚姻逼迫家裡交出了母親的東西。
手上的東西沉甸甸的，父親交給她時對她說：“裡面的東西並不骯髒，你的母親是個乾淨的人，她是這個世界最溫柔，最善良的人。不要因爲別人的話語就懷疑她，輕看她。”
葉懷玉獨自坐在房間的地鋪上，打開盒子一張張看着裡面的照片。
秦淮推門進來，葉懷玉趕緊擦乾臉上的淚，慌慌張張將照片裝進袋子。她不想讓人看見，母親遭遇屈辱的一幕。
秦淮覺察到葉懷玉似乎情緒不對，他靠近過去，“怎麼了？”
葉懷玉的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殘留着沒有擦乾的淚水。
她低下頭，扯了個嗝兒，“沒事。”
秦淮伸手幫她抹乾臉上的淚，眼睛瞟了瞟她手上的文件袋，沒有再逼問她。
“洗個臉下來，我買了你喜歡吃的東坡肘子還有紅豆沙。”
葉懷玉點點頭，走向衛生間。
涼涼的水潑在臉上，讓她的情緒稍微的平復，她深吸口氣，聽見外間秦淮接起了電話。
“十一姨，怎麼了？”
葉懷玉出去，秦淮一邊聽電話，一邊拉着她下樓。
“什麼，人失蹤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哦，好的，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過來。”
秦淮轉身看着葉懷玉，雙手扶着她的肩膀，“十一姨的侄女找不到了，她人在機場，我去看看。”
葉懷玉驚訝，“我跟你一起去吧，多個人總是好的。”
秦淮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點頭答應。
機場咖啡廳，十一姨一改往日爽朗潑辣的形象，整個人憔悴了一大圈。
十一姨這次是過來接她的侄女，她病逝美國的姐姐生前收養的女兒。可是沒想到，好好的人就那樣失蹤了。
飛機是下午六點到的T市，機場的監控顯示，和一個戴帽子的高大男人一起離開的。男人的臉被帽子遮着，完全看不見。離開前她還曾經接到過一個電話，樣子看起來有些着急。
十一姨一直打她的電話，都是關機。
大約晚上8點的時候，十一姨接到了侄女發來的短信，說她很好，只是想一個人呆呆，讓十一姨不用找她。
十一姨接到短信立即打電話過去，電話已經關機了。這讓十一姨更加的着急，她不敢確定，這是不是侄女發來的信息。
十一姨將侄女的照片給了秦淮：“她的名字叫喬安安，二十二歲，個子一米六八，劍橋大學學建築設計研究院三年級學生。”
“她的左耳廓上，這是顆痣嗎？”秦淮指着照片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問。
十一姨仔細看了看照片，不太敢確定，“看起來像，可是我們很多年不見了，我確實沒什麼印像了。”
葉蘭生也湊過去看了看照片，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眼睛很大，鼻樑秀氣而高挺，長得十分漂亮，一頭披肩捲髮，眉宇間透露着的都是自信的光彩，左耳廓上，一個小小的黑點，看起來的確像顆痣。
葉蘭生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黑點的位置和自己耳朵上的黑痣巧合的竟然是一樣的。
“她曾經來過T市嗎？”秦淮問。
葉蘭生異樣的覺得，秦淮的聲音有些顫抖。
十一姨：“來過的，她是在T市出生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聽說是葬在T市。”
秦淮：“她一直都叫喬安安嗎？”
葉蘭生看向秦淮，她很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秦淮的聲音比剛纔更加的顫抖。
十一姨：“是的，她一直都叫安安。喬安安是她的本名，姐姐收養她後，並沒有改過她的名字。”
哐當。
秦淮忽然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倒在了地上。
“十一姨，我先安排人送你們去休息的地方。我現在有點急事，晚點再過來看你們。”
話音剛落，秦淮便拿起車鑰匙衝出了餐廳，甚至沒來得及跟葉懷玉說聲道別。
很快司機過來，將十一姨和葉懷玉送去了秦淮的公寓。
葉懷玉安慰着十一姨，心中卻一直浮現剛纔秦淮失態的模樣。
那個女孩叫安安嗎？好多年前，自己最親愛的媽媽，也是這樣叫自己，她總說，她不要榮華富貴，不要功名利祿，只要她的安安一生都平平安安。
十一姨勉強喝了點粥，洗澡睡下。
葉懷玉來到窗前，她摸着自己的左耳，望着窗外的星空，陷入了思念，“媽媽，安安其實寧願不要平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眼睛有些溼潤，小時候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光那麼遠，卻又彷彿那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