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謙蘇老將軍回京的消息,一夕之間傳遍了上京都城。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各個都把目光對着蘇家呢。
聽聞蘇老將軍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大兒媳婦“送去”蘇府的別院養身子,連帶着心疼大兒媳婦,便讓大孫女和剛出世的小孫子一同陪着去了蘇府的別院。
這話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傳了出來的,對於繁華的上京都城,其實人們總願意把過多的時間放在八卦閒談上,尤其是官家的太太們。
今日呼朋引伴,明日三五成羣,最近說的可不就是上京蘇家這檔子事兒。說着說着,味兒就變了,如今這些富貴夫人們談及蘇家這件事的時候,都會露出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淺笑來說道:
“聽聞蘇大夫人性子向來孤高,咱們這些人何時看過她參加了哪家的小宴會的了?這下也好,正好小公子剛出生,蘇大夫人去那民風淳樸的地方也正好坐月子,養身子。她倒是福濃命好。我等這些人可就差人家好遠了,咱們啊,都是勞碌命,這輩子就得爲了夫家操勞這個,操心那個。”
這一日,猶在上京這個繁華大都市裡,依舊富貴體面的英國公府裡辦了個小茶會。作爲英國公夫人的宋氏挨個給這京城裡夠得上身份的夫人們送了請帖去。
像是這種茶會,花會的,在這上京的富貴圈兒裡並不少見的。這是夫人們聯絡感情,聚一聚的法子,自然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的用途,不可多說,只可意會。
反正,夫人們是身不由己也好,是樂此不疲也罷,通常都不會落下這樣的聚會的。
這麼說來,林氏確實也是奇葩了。別家的夫人們都在做着結交人脈的事情,林氏卻很少出席這樣的活動。
可是她偏偏又心善。每月都有施粥的善舉。她的善名是窮苦的百姓家給的,給的是心誠至靈,心甘情願。
這可就壞了,林氏要是個八面琳瓏的人兒,心思通了九竅的話,這樣的善名對她來說,是如虎添翼,錦上添花。
偏偏,林氏是不愛參加這樣的夫人們之間的宴會的。反倒是二姨娘林笑雪有時候還會參加一些身份不太高的夫人們的宴會。這就導致了這上京城裡富貴人家的夫人們大抵對林氏的印象不大好。
你說你連咱們辦的宴會都不來參加,你這不是瞧不上咱們。那又是什麼?還有。就你心善麼。咱們就都是惡毒的老妖精?
會有這種想法的夫人們也不在少數。
如今可好,一聽林氏被“送”去了別院裡……這可不就等同是被趕出了家門麼?
又聽說蘇家的大姑娘和剛出生的小公子也被一同送去了別院,這能夠在上京裡站穩了腳跟的人家,這些人家的夫人可是吃乾飯的麼?都是人精。動動腦子想想,隨便猜測猜測,也明白林氏這是犯了潑天大的過錯了。
不然,有什麼過錯必須要累及兒女?
剛纔說話的夫人嘴角噙着一抹淺笑,隻眼底的不屑毫不遮掩,痛痛快快地展露在人前。別以爲這些夫人們就是個慈善人兒,可也都愛看別人家的笑話吶。
你越倒黴,她在一旁看的越歡呼,嘴裡可着勁兒地說着好聽話。卻能扇動你做下更加會倒黴的事兒。……將這上京城裡的數得上名號的夫人們,挨個瞧一遍,有多少人是能夠雪中送炭的?
另一個穿紫羅蘭長裙的夫人,頭上綰了個飛燕髻,配飾倒不多。看着卻都是精品。這夫人是禮部尚書家的劉夫人,她生的不算美,皮膚白皙賽雪,又明眸大眼,嘴脣上點了一點胭脂紅,這就把她整個人託的明豔起來了。
聞言,禮部尚書家的劉夫人眼珠子活絡地轉動,小聲說道:“你們那都可是過時的消息了,我可聽說了,蘇家那位大姑娘不是從小就與韓國公家的世子爺訂了娃娃親麼?”
先前你說林氏“孤傲”的翰林薛家的夫人眼珠就活泛起來,接了話頭,“劉夫人快快說,不會是韓國公家要退親吧?”說罷很是覺得滿足地點點頭:“這也不怪韓國公府,就蘇家那位大姑娘,這上京裡誰不知道啊?那人才,那品性,那都是不過關的。”
話頭一轉,居然冷笑起來:“先前我家的小子去參加泊湖論鑑,還把蘇家那位沒得體統的大姑娘稱讚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算學天才。這笑話可是鬧大了。”
劉夫人就說:“可不是鬧大了。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咱不攬那瓷器活兒。她是自己作死,不作死,能入得當今的眼麼?生就女兒身,不好好把琴棋書畫和女紅學好了,偏要學男子。要是她手下真有真章,我服氣她。最怕這不懂裝懂,靠着好運氣一時風光無兩的蠢貨了。”
“嘿嘿。”那翰林薛家的夫人有些幸災樂禍:“你們不懂,韓國公退親去,蘇家還不肯,韓國公被逼的沒法,居然一本摺子將這退親的事兒呈上了御案上頭。今上是既心疼韓國公家的小子,又不肯落了蘇老將軍的面子。
這兩邊不討好,只好對外宣稱,欽天監親自合了兩家孩子的八字,八字不合,這樁婚事只好作罷。……我可只與你們說啊,這事兒,聖旨還沒下來,只是宮裡有這樣的傳聞罷了。都說無風不起浪,何況是宮中這般森嚴的地方。
咱們姐妹今日在這裡說一說體己話。可千萬別跑出去亂說,不然蘇老將軍提了飛龍槍上門砸你家大門,這事可就與我無關了啊。”
衆人不禁回想起一件往事,蘇老將軍年輕時與人有口舌之爭,就曾經提了飛龍槍上門砸了那人家裡的大門。最後事情鬧到今上那裡去,今上還不就是和稀泥地把這事給糊弄過去了?這叫什麼?這叫簡在帝心。今上擺明就是偏袒蘇老將軍這個人,你有什麼辦法呢?
幾人說的正忘我,斜刺裡衝出個漂亮的小男孩子。
六七歲的樣子,粉雕玉琢的可愛。身上的穿着更是講究得不得了,幾位夫人只看了一眼,便都心裡明白,這恐怕是哪家的富貴人家的小子。
可這粉雕玉琢的小孩兒,正滿臉鄙夷地望着她們……這就叫人不是太愉快的了。
“你是哪家的小子,忒地不講究。”這話已經是過分了,“不講究”是留了情面的說法,按着這劉夫人的意思啊,是想說他“無禮”。
那六七歲模樣的小男孩子俊挺的鼻子裡哼了哼,顯然是沒把這些官家太太們放在眼睛裡。扭頭對着身邊的小廝旁若無人的吩咐起來。
“潮安,你去問我娘要了鑰匙來,我要開了我的小庫,親自給蘇大夫人挑幾樣好禮送過去。一來祝賀她終於得以脫離魔窟,得道昇天。二來恭賀她喜得貴子。三來嘛,賀她終得陛下親封一品國夫人的誥命。”
那叫做潮安的小廝沒有猶豫,顯然是極聽這小孩子的話的。
但這小孩子的話一出,生生把那些夫人們全都震得下巴掉地上,三魂六魄不全。
“你剛纔說什麼?一品國夫人?就她?”
那小孩子倒是一臉鎮定,笑眯眯地點頭:“是啊,咦?你們不知道麼?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兒啊,宮裡的孫大總管親自趕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路去的蘇家別院。”說完笑得詭異,有點像只小狐狸,“哦……你們完蛋了,陛下要是知道他親自冊封的一品國夫人,被你們幾個低品階的夫人們埋汰了……”
小孩兒話留有餘韻,不說全,卻已經把先前嚼舌根的夫人們嚇得臉色頓時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