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蘇白芷冷聲喝了一聲。
“夠了!父親。”她眯着眼,掃向一旁幸災樂禍的蘇白芳,“蘇三小姐發什麼愣,既然敢在人前做出承諾,就不要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祖父說過,我們蘇家只有站着死的豪傑,沒有跪着生的膽小怯懦之徒。蘇家人,沒有遇事退縮的狗熊,蘇三小姐莫要辱沒我蘇家的名聲!”
說罷,蘇白芷的視線迎向氣急敗壞的蘇朗明,雲淡風輕地說道:“父親,這是我和蘇三小姐之間的事情,小輩之間的事情,父親插手,真能做到不偏幫,公平公正嗎?”
“你……你這個孽畜!”蘇朗明什麼性子,怎麼能夠容忍自己的血脈當衆給他難堪呢?蘇朗明下意識地擡高手臂,腦子裡猛地想起什麼來,手臂一顫,猛地又縮了回去。
那幾個隨來的大人們,都與蘇朗明同朝爲官,蘇白芷的冥頑不靈,讓這幾個大人們心裡不喜。
一人上前,是吏部的左侍郎,似乎姓弘,弘文。別的官員,蘇白芷或許不認識,這吏部的弘左侍郎,她卻是有印象的。剛剛替皇帝老兒解決了兵部和吏部之間的矛盾,她要是連當事者之一的吏部幾個重要的官員都不認識的話,那也枉費她廢了那麼大一番功夫了。
弘文上前,擰着眉頭,好言相勸起蘇白芷:“芷兒侄女,今日你這事做的不厚道啊。”
批評完蘇白芷,立刻又轉頭勸說蘇朗明:“朗明兄。今日事已至此,你就賣我這個面子,讓芷兒侄女道個歉,事情就算了吧。到底是自家的閨女。”
說罷,又轉頭讓蘇白芷道歉:“芷兒侄女,你弘大伯這個面子,你爹是必須賣的。你就道個歉吧。今天這件事情就算了。”
說完,也不管蘇白芷什麼反應。又笑呵呵地去問蘇白芳:“芳兒侄女,那是你姐姐,你也務須與她太過較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家門之內,還是以和爲貴的好。芳兒侄女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那廂蘇白芳做盡了委屈,妖妖嬈嬈的身子淺淺一禮,黃鸝鳥嬌媚的聲音顯得幾分大度地道:“世伯說的是,是這麼個理兒。家和才能萬事興。白芳願意聽從長輩們的建議。”那目光又柔柔迎向蘇白芷,歉疚地一笑。才又對蘇朗明規勸道:“父親,此事,就這麼算了吧。”
世人總愚昧。後來者。不知前因後果,只覺得蘇家三小姐懂事而明理。反之,那蘇大小姐,卻是刁鑽尖酸小家子氣。可那從頭看到尾的人們,聽着蘇白芳的話,總又覺得哪兒不對勁。又看那當人家父親的蘇朗明。和站出來規勸人的大人,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喜。
今日這件事,只要從頭觀到尾,蘇大小姐和蘇三小姐之間到底有怎麼樣的仇怨,蘇大小姐爲什麼會對蘇三小姐如此激烈反擊。衆人心中其實已經明瞭。
不說出來,就是爲了驗證心裡最後的猜測。就是想看一看。名滿廄的“智美人”蘇三小姐是不是真的編造了謊言,陷害了她嫡親的姐姐。
“智美人”是大曆朝的“智美人”,只要有一絲希望,上廄的老百姓們,就不願這個曾經榮耀一時的“智美人”的頭銜,成了一道鮮明的諷刺。
與其說,大家沒有提出心裡的疑問,是因爲不敢說,不如說,大家是在給蘇白芳最後的機會。
老百姓愚昧,但是真的愚弄老百姓的人,最終都沒有好下場。這條定理,被千百年的歷史所證實。
可是此時突然冒出來個“父親”,又冒出來個勸說的大人,看着“父親”和他的朋友們不明就裡地怪罪蘇大小姐,老百姓們心裡總有一杆秤,在事實已然這麼清楚的情況下,偏向了蘇白芷。
“芷兒侄女,還愣着做什麼?”弘文疑惑地挑着眉問蘇白芷。見她沒有動作,以爲她不願意道歉,心裡對她更加不喜:“你祖父一輩子光明磊落,鎮國大將軍的名聲震鑠古今,年老時,若是被你壞了名聲,那可就罪過大了。”
蘇白芷挑眉……那蘇老爺子逼迫他?
這哪兒來的傻缺?
她的視線在蘇朗明和弘文之間來回掃動,眼裡陰翳難消。……蘇朗明偏心的可以了。這個弘文也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就憑他這樣子的,這個新晉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怕是坐不長的。
蘇朗明忽地怒道:“你世伯都爲你求情了!你還不知好歹!你看看你母親教養出什麼樣的子女_!”
唰!
蘇白芷的眼神頓時陰沉的可怕!
冰冷的眼神掃到蘇朗明的臉上。胸口有一團怒火,燒的她整個人更加陰沉可怕。
嘴角陡然蠻橫地掀起一個弧度,冷冰冰地怒視蘇朗明,正要開口怒喝,忽地一旁傳來一道青澀的少年郎的聲音:“蘇大人慎言!今日這事複雜的很,蘇大人不問前因後果,一味責怪令千金,是爲何意?”
是龐蒙哥!
蘇白芷微微詫異,那個驕縱蠻橫的公子哥兒會爲她說話?
正詫異着,沒想到,又一道聲音響起:“兩位大人怎麼能夠怪罪蘇大小姐!俺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爲人父要慈!”
這一次,是人羣中傳來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蘇白芷一怔,怔然望着面前羣情激奮的人羣,一道蓋過一道的幫她說話的聲音。
她原來只想着“人心可用”,她是利用這些老百姓的……可是此時看着這些老百姓一個個站出來爲她說話,她心裡說不出的慚愧和愧疚。
蘇白芳的臉色更加慘白,她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這內裡,才情是有,但有多少,她自己清楚……更多的還是依託那四個字——人心可用!
當她最有利的優勢一點點散去的時候,她是不是又要變成那個默默無聞的後院高牆內的小小庶女?
不!她不要!
她狠狠盯着蘇白芷,就是這個小賤人,就是因爲她!……賤人!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忽地,蘇白芳旋身叩倒在蘇朗明身前,微紅的雙眼,像是受盡委屈的兔子:“父親父親!求您幫幫芳兒!芳兒是庶女不假,每日勤讀好學您都知道的啊!大姐姐……大姐姐她這是要毀了芳兒的前程啊!
求父親爲芳兒作證,您不是看見的嗎?那日大姐姐從芳兒院子裡出來……您看到的啊!大姐姐不過是搬出去住了幾天,芳兒的《明日歌》就在上廄的大街小巷裡傳的沸沸揚揚了!芳兒還是最後知道的那個人啊!父親,求您爲芳兒作證!”
蘇朗明聽得雲裡霧裡,什麼作證不作證,什麼親眼見到蘇白芷從蘇白芳的院子裡出來……這個,想一想,好像是有這回事,又好像沒有這回事。
但是蘇朗明別的沒聽清楚,那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明日歌》事件,他還是聽說的,非但聽說了,還去西郊別院親自找過這孽子!
又見四野羣情激奮,個個都似乎再罵他,個個看他的眼光裡都帶着說不出道不明的不恥……可是他有什麼讓人不恥的!
弘文老臉通紅,他絕對沒想到,不過是出面規勸幾句世兄的兒女,就鬧得羣情激奮。可是,事已至此,根本沒有回頭路走了!
自己這個剛上任的吏部左侍郎,如何也不能在此時鬧出什麼不堪的事兒來。御史臺的那幫老頑固正等着他鬧出錯來呢!
“蘇家侄女,莫要再扇動民意了,這是我這個世伯對你的最後一點善意了。但凡你眼中還有尊卑之分,就不該再讓人失望了。”
蘇白芷斜斜地掃了一眼鐵青着大圓臉的弘文,那廂百姓們抗議得越發厲害。誰也沒想到,就是姐妹之間的怨懟,會激起如此民憤。
蘇白芳眼中的怨毒越來越深……人羣一開始不是支持她的嗎?爲什麼會變得相反?這些該死的目不識丁的蠢貨,眼睛都瞎了嗎?她纔是受害者啊!將來等她嫁入豪門大戶了,一定要將今日這些蠢貨的眼珠子都挖出來,一隻一隻的用鞋子踩爆!讓他們後悔今日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
有一個人正火急火燎地趕過來。裴公子是從窗戶跳下去的,他甚至沒有時間走樓道,飛檐走壁來,上乘的輕功踩着人頭,就這麼朝着蘇白芷奔來。
“不要怕,有我。”
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蘇白芷的身前,他的聲音滿含着憤怒,又帶着安撫。蘇白芷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微微怔然,隨即伸出一隻纖細的手臂,強硬地隔開面前的男人,悅耳的聲音淡淡的響起:“誰說我怕了?這裡是我的地盤,你走開。”
安牧善一直沉默以對,卻帶着研究的目光看着蘇白芷,拿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蘇白芷一絲一毫。
“安公子,借你樓中筆墨紙硯一用,可好?”蘇白芷忽然看向一直在研究她的安牧善。事實上,對於安牧善探究的眼神,蘇白芷一直都知道。卻不在乎。
安牧善眼神微微閃爍,道:“好。”便點了身後的書局管事:“去搬張桌子來,筆墨紙硯一併準備妥當。”
今晚上夜班,嘿嘿,3000字奉上。明日早要去體檢,可能下午才能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