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面來了一夥人,成心搗亂的,怎麼辦?”張崎匆忙問。
“幾位老大儒,我有事出去看看,你們吃好喝好。”說完起身,邊朝門外走去,出了門,屋子裡的袁公等人還能聽到那少女火爆的吼聲:
“張崎,你是麻繩掛豆腐——提不起啊!教過你多少遍了,咱自己的地盤上,就沒得讓人欺負的道理!下回要是還這樣,我看你也沒必要留在我身邊了,陸方也是個得用的人。”
“不敢了,小姐恕罪!”
“恕罪不必,你現在告訴我,該怎麼去做?”那少女聲音裡透着股不怒而威。
“全部丟到苦泉裡泡澡去。”
“美的他們,想泡澡,把廚房裡餿水桶拿出來好好伺候着他哥兒幾個……”
人已經越走越遠,屋子裡的袁公等人聽着聲音也越行越遠,越遠越小。二人對話聽得屋子裡一衆老大儒們額頭上冒冷汗。
德明公顫巍巍說:“看來咱幾個老胳膊老腿運氣還算是好的……”可不是,至少沒把他們丟餿水桶裡泡澡。
“她這性子越發像是蘇老犟牛年輕時候了……蘇老犟牛這下真有後了,他該嘴巴笑歪了。”
“可她是個女娃子。學了蘇老犟牛,將來嫁不出去。”
……幾人又是一陣沉默,看着手中的卷軸,居然不約而同心裡有些心虛。看來……是真的逃不開了。
幾人心思通透婉轉,互看一眼。便知對方意圖,不知是誰說了句:“其實,這也不是壞事。這事兒做不做得成另說。至少皇上肯定是樂見其成的。”幾人沉默,雖然沒明說,卻也知道此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
蘇白芷大步而下,張崎跟在身後,她沒先去竹臺鬧事的地方,反而轉身上了另一座竹樓。
“裴公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您。現在正是用得着您老揮下的時候了。”蘇白芷上了竹樓,一把推開竹門,一點兒都不客氣。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意圖:“您老當初說,只要是我蘇白芷看不順眼的,就絕對沒有存在的必要。您老說的是真的?”
裴公子輕皺了下眉,蘇白芷就跟着大大地挑動了一下眉毛。眼底的質疑呼之欲出。
就在這時……
“裴某說過的話。自然當真。只要是蘇家大姑娘看不慣的人也好,事也罷,就是皇帝老兒,裴某也敢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省得留着他髒了姑娘的眼睛。”男人同樣開門見山道。
蘇白芷大大挑高的眉頭緩緩地回落,呵呵一笑,纖指朝着窗外指着,指到竹臺上明顯亂套的那一處:“倒也不要裴公子去造反。裴公子看到了嗎?就那裡。那幾個人,看到了嗎?我就是看他們不順眼。奈何我蘇白芷人小力薄。鬥不過那幫手拿兇器的潑皮們,還勞裴公子出手援助。”
裴公子站在窗前,隨意掃了下頭臺子上搗亂的一羣人一眼,背手叫了手下一個壯漢來,“裴元,那幾個跳騷就交給你了。辦的漂亮一點。”
裴元一個閃身,步法十分精妙,經過蘇白芷身邊的時候,沉默的面容微微動了,垂下眼神,淡漠地掃了蘇白芷一眼。速度很快,快得叫人很難發現。
但是蘇白芷敢發誓,她看的真真切切。
這個叫做裴元的人,那一眼對她的敵意相當深。
不過……那又怎樣?
蘇白芷淡淡一笑,絕不把這種敵意放在心中。轉身扣拳:“如此,就多謝裴公子相助了。”
“道天。”
“嗯?”
男人眯眼堅持:“道天。我名道天。”
蘇白芷眉頭皺起:“明白了,裴公子。”
“道天。”男人越發逼近。
張崎眼圈發紅,一步上前,擋在蘇白芷面前。狠狠道:“裴公子,適可而止。我家小姐名聲毀壞,你可擔當得起?”
男人舍了一道視線給張崎,看清眼前人,又淡淡收回視線,這之後,連一個眼神給他也欠奉。
這是**裸的蔑視!
張崎胸口起伏厲害,心裡無端端涌起一股自嘲和自卑。
但就算如此,張崎依舊擋在蘇白芷面前:“裴公子住腳吧,再往前半步,張崎一定與您死磕到底!毀我家小姐名節者,先從我張崎的屍體上跨過去!”
男人眯眼不語,眼底寒光乍現,儼然殺意濃郁。顯然動了殺心。
“你先退開。”就在這時,身後一隻瘦弱的手掌隔開張崎,蘇白芷微微眯眼,聲音陡然沉了八度:“裴公子到底何意?今日插曲不過小道爾,非是一定要裴公子出手相助。”她肯說真話了,手指一指竹臺下一邊倒的局勢,道:“裴公子,就那幾個潑皮無賴,我蘇白芷手下的人還是可以收拾了的。
我來找公子幫忙,不過是想讓我手下人看看,別人家的看門狗是怎麼當的。也好叫這些沒上過戰場的家丁護衛沾染上血性。”
聽到“看門狗”,張崎渾身一顫。咬着下脣失神地盯着與那道雄偉高大的男人在窗前並肩而立的緋衣少女。
“張崎,你也來。”蘇白芷冷冷叫住張崎,“看到了嗎?裴公子家的看門狗比你兇。處處下手不留餘地。這纔是看門狗。”看張崎失神落魄的模樣,蘇白芷不由惱怒,大喝一聲:
“張崎,我叫你來看,是要告訴你,我的人,別連人家養的看門狗都不如。張崎,學一學,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別再慌慌張張來找我,丟人懂不懂?
我蘇白芷手下的兒郎,當血性,當傲嬌,就是惹下天大的事情。也給我像個吃肉的兒郎一般,別叫人以爲我平素給你們頓頓吃素的,一身血氣全都養成嬌俏的小女兒樣了!”
“小姐。張崎明白了!”
“明白就下去。”蘇白芷淡道。
“可是……”張崎覷了一眼一旁冷沉着臉的男人,“他……”
“下去。”蘇白芷暗喝。
銅雀和阿蠻沒進屋,讓蘇白芷留在屋外,可是屋子裡的對談聲不小,聽在耳裡,急在心裡。兩個丫頭倒也明白蘇白芷的脾氣,這時候要是私自進屋。怕是要觸了大小姐的逆鱗。只能在屋外乾着急。直到張崎出來,二人才迫不及待圍上去問情況。
可是任憑兩個丫頭如何問,張崎就像個鋸嘴的葫蘆似的。就是不吭一聲。一雙眼狠狠地盯着竹屋下竹臺上那個裴元看。
以武人的眼光來看,不得不說,裴元的武藝十分精湛,而且……狠!
腦海裡又想起大小姐的訓斥。……大小姐是嫌他們兒郎們沒有那一身相配的血氣!
屋內。蘇白芷淡淡迎上裴公子,清澈的眼對上裴公子的眼:“裴公子到底是何意?”
“道天。”男人執着這兩個字,“你以後喊我道天。”
蘇白芷猛然蹙眉,挑高了眉頭:“裴公子有戀童癖?”
“我不是變態!”裴公子斷然怒斥,但隨即緊擰的眉心微緩:“但我確實歡喜於你。”
“哦……知道了。”蘇白芷淡淡道,兩眼望天無語,裴公子聽她這麼說,只以爲她默認了。興高采烈起來,下一秒。蘇白芷兩眼一翻:“你是個傻子。”
“我不是!”裴公子急切否認,兩道濃眉倒豎,配上他臉上兩道猙獰刀疤,着實嚇人可怖:“我真的歡喜你……我想應該是歡喜的。”
“應該?”蘇白芷抓住要點:“裴公子從何處判斷出自己歡喜於我?”
裴公子臉驀地通紅,竟然……羞澀?
蘇白芷擦擦眼睛,她沒看錯吧?
這個男人也有羞澀的時候?
“我……”
“你怎樣?”
“我……”
“說不說?不說算了。”
“我吻過你。”
“……”蘇白芷揉了揉眉心,再次閉了閉眼,無奈道:“懂了,原來是初吻情節,裴公子,你自己說說,你多大了?二十七八有了吧?我纔多大?這樣還不是戀童癖是什麼?”
“胡說!我今年才十八。”
“……”蘇白芷揉揉耳朵,“多少?”
“十八!”
草!
“你十八?”……這世界瘋了!
“如假包換的十八!我……我只是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有些年長。”蘇白芷沒有注意到這話中的怪異。要是她沒有被這男人給弄得頭暈目眩腦子生疼的話,一定會注意到這話中的怪異的。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大概就不會走那樣的彎路了。
“停!”蘇白芷連忙打住:“就算你十八,這和你喜歡我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那男人還義正言辭地說沒關係,沒關係你有病說喜歡我?“我剛纔說過,我吻過你。”
蘇白芷覺得不是她智商下降,就是他智商太高。他們之間,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無力地揮揮手,“裴公子今天身體不適,人發高燒了,腦子燒糊塗了。我先走了,回頭備上好禮再來看望裴公子。”
人還是沒走成,被那無恥男人抓住手腕,力道還該死地大!
“放手。”
“我吻過你!”這男人還不是一般的倔強呢。
蘇白芷淡淡扯脣,無力問道:“所以呢?”
“我的身體對你有**。”男人很誠實,真的很誠實……蘇白芷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真的幻聽了。但是男人認真的表情,靜靜地又倔強地看着她的時候,她想把這話當做幻聽都難。
“懂了……不是你瘋了。是我瘋了。”蘇白芷渾身打了個冷顫,對上那男人認真執着的眼睛,怎麼都覺得荒謬。
只想趕快逃離這個瘋子。蘇白芷毫不客氣,手被抓住,身子迅速回防,一個後踢,完全是衝着那男人的弱點去的。
男人一愣。微微分神,抓住她手臂的力道鬆懈了下來。蘇白芷藉此一個旋身,男人雙眼一眯。見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心中一股怒火起。身子就如鬼魅飄去,“嘭”的一聲,門窗不知幾乎是同時重重地關上。
看似是同時,但其實只要仔細聽,就可以聽出其實是兩聲,相隔間斷很短的兩聲。
蘇白芷終於亮出森冷的爪牙:“你這個瘋子!”
那男人身形詭異。一下子就將蘇白芷逼到牆角,默不作聲一字不說,出手就攫住蘇白芷的下巴。熟悉的溫熱鋪天蓋地地撞向她的臉,她的脣。
“唔……裡介個轟紙!”……你這個瘋子!
蘇白芷又氣又怒。脣瓣上的溫度越發炙熱,這根本不能稱之爲吻!
粗暴、蠻橫、攫取、掠奪……一切不好的字眼都能被用在這個吻上。
蘇白芷相信,她的嘴脣現在一定腫爛不堪。這個瘋子根本是想喝她的血!
“裡放開偶!”……你放開我!
空隙裡。被人鑽了空子。
蠻橫霸道的舌尖闖進她的領地,如過無人之地。……太過分了!
驀然!
蘇白芷猛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她的手……她的手!
一隻大掌強橫地拉過她的大掌一路向下探去,直到……掌心碰到雄性的炙熱堅硬滾燙!那個形狀……
“你看,只是吻,我的身體這麼渴望你。”男人低沉的聲音,帶着喘息在她的耳邊低低地響起。蘇白芷只想……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破了一室的春意和曖昧。
“滾!”
男人的臉被打向一邊,歪着臉他猶帶着濃濃**的眼。深深盯在她的臉上,伸出手。摸的不是自己被打偏的臉,他的手探向蘇白芷的嘴脣,牆角邊,躲無可躲,蘇白芷動也不動,冷眼盯着那隻探向自己嘴脣的手掌,一動不動。
既然躲無可躲,何必再躲?
這時候,門外傳來激烈的敲門聲。是張崎銅雀阿蠻他們焦急地擔憂聲:“小姐小姐,你不說話,屬下就破窗進來了。”
“不許進來!”蘇白芷驀然大喝一聲。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不許進來!”蘇白芷的情緒有些失控。現在的這副樣子,她不想被任何一個人看到。
屋外一片靜默。蘇白芷閉了閉眼,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淡漠地開口:“裴公子,玩兒夠了嗎?”
“我很認真。”男人微微蹙眉,低沉的嗓音就在蘇白芷的耳邊。他的手抓住蘇白芷的手,蘇白芷本能地想到了剛纔他抓着她的手乾的什麼事,本能地就要甩開,男人穩穩固定住她的手掌,垂眼憐惜地翻看她紅腫的掌心,“疼嗎?我皮糙肉厚,下一次想打我,用這個。”
蘇白芷低頭看着男人遞過來的摺扇。心臟驀地漏跳一拍,手裡捏緊了摺扇,一腳重重踩在男人的腳背上,突然涌起一股大力,用力地推開面前的男人,蘇白芷朝着大門狂奔而去,嘴裡大吼大叫:“你這個瘋子!”,又很沒氣勢地叫囂道:“別讓我再看到你!”
男人靜靜站立,看着那扇在風中顫抖着的竹門,還有少女“咚咚咚”衝下竹樓的腳步聲。他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腳疼。靜靜地站立着。
蘇白芷很狼狽,奔出來的時候,將門外的銅雀和阿蠻,還有張崎嚇到了。從沒見過這麼狼狽的大小姐。
裴道天站着不動,嘴脣無聲開開闔闔,“事情做完立即回來。”
同一時間。在竹臺上正在收尾的裴元忽地耳朵豎起,動了動,朝着裴道天所在的位置看來。
又給了正在哀嚎的地痞一記掌刀,把人劈死之後,身形迅速飛躍,閃身進了那座竹樓。
“爺。”
“走。”男人薄脣微動。
“是,爺。”裴元一道身形閃匿,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蘇白芷很慌亂,但是經過剛纔的騷亂,作爲東道主,場面話不得不說。
“衆位鄉親父老,剛纔只是一道小插曲,若是掃了衆位鄉親父老的興致,白芷在這裡向大家賠禮道歉了。”蘇白芷又說了幾句類似“今日菜式豐富美味,衆位吃好喝好”的客套話。
一場騷亂歸於平靜。
“小姐,您說您請的那位龐家小公子今天會來嗎?”銅雀問道。
“蘇大姑娘,別來無恙。”說曹操,曹操到。蘇白芷微微勾脣,側身施禮:“龐小公子貴客臨門,榮幸之至。”
“咦?蘇大姑娘是哪兒摔了一跤麼?怎這般忒地狼狽?”龐蒙哥扇着扇子的手頓了頓,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盯住蘇白芷的嘴脣,毒舌開弓:“還有蘇大姑娘的嘴巴怎麼腫了?”
咯噔!
蘇白芷心臟又是漏跳一拍。
回頭眯着眼,勾脣道:“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龐小公子沒聽過嗎?”
“聽過。但龐某不是君子。”
蘇白芷覺得,今天一定是她的災難日,盡都遇上奇葩。
揉揉眉心,“龐小公子既然來了,不如坐下用餐。嚐嚐我這苦泉竹樓的招待飯菜,可還合胃口。”
蘇白芷原先是準備爲龐蒙哥單定一桌,可因龐蒙哥這般毒舌,蘇白芷臨時改變了主意。可是龐小公子怎麼可能願意與一羣不相熟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餐呢?
幾番言辭裡的爭鋒相對,以龐蒙哥妥協爲結果,原因很簡單,蘇白芷故作善意,讓人端來兩盤子點心先給龐蒙哥墊墊肚子。結果可想而知,龐蒙哥從沒吃過這樣的點心,在蘇白芷再三的利誘加威脅下,終於妥協了。
“其實我這人也不是不講道理,既然龐公子不屑吃我的流水宴,那就算了。”一邊說着,一邊讓人把盤子端走,嘴裡還不忘對銅雀說着:“小雀兒,你去廚房看看,那道蔬菜羹有沒有做好,做好就讓人上菜吧。還有飯後的冰激凌甜點有沒有做好?”
結果某人在一片飯菜香味下,以及好奇什麼冰激凌的情況下,憤憤不平地端坐到桌子上了。
ps:??本來還有一千字,以我目前的速度,來不及了,所以就急匆匆先上傳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