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青寶也停下了,似乎有些累了,肩上的傷口在上過藥後並不多疼,只是剛纔說話太多,有些口渴,便擡頭哀求的看了眼雪歌,雪歌調笑道:“方纔不是還口齒伶俐麼,怎地現在說不動了?”
說完這話,雪歌就要起身去端茶,卻見流雲已經端着一隻茶杯走過來,將其遞給青寶,這丫頭也就是口直心快,方纔疼得厲害了,所以才口不擇言,此時不疼了,氣也消了大半,便不與他作對了,主要還是不想和自己的嗓子作對。
接過茶杯喝了口,水溫正好合適,很是舒服,又喝了幾口,纔將茶杯遞回去,流雲接過,放在一旁,然後居高臨下的盯着她,道:“好好休息,明日再來爲你換藥。”
聽到‘明日再來’,青寶噎了一下,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就點了點頭,然後就目送他離開。不一會兒,青寶睡下,雪歌爲她蓋好被子,然後退出房間,一轉頭,就看見流雲靠着不遠處的廊柱,隱在陰影中。
雪歌走上前去,問道:“和黑蓮毒有關?”青寶的傷口早該在解毒之後就要逐漸恢復的,可是一直拖延到現在,御醫雖然無奈,但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雪歌就怕那毒還未完全清。
流雲點點頭,道:“那毒是塗抹於箭尖上的,箭尖刺透她的肩,毒素入侵,中毒最爲嚴重的便是左肩傷口處,融於血肉之中。後來服下解藥,雖然祛除了毒素,但傷口四周的肉已爲死肉。如果不清除,就會影響到傷口生長。”
聽完他的話,雪歌這才鬆了口氣,感激的看着他,鄭重道謝:“謝謝。”
如果不是流雲,只怕這傷勢不知要拖到何日去了,御醫們沒有發現這一點。主要還是側重點不同,他們大多都爲宮中權貴之人看病。這些人平日養尊處優,哪裡會受這種嚴重的傷,所以沒有想到也是人之常情,但流雲不同。他是容琛的護衛,功夫高強,出生入死中受傷的次數只怕他自己都記不清,所以對這些傷勢有所瞭解。
“王妃言重,這是流雲應做的。”
雪歌回到主院,容琛已經歸來,正在換衣服,雪歌走上前去,接過官服。整齊的掛在一旁。
“青寶怎麼樣了?”容琛穿上常服外袍,問道。
“我讓流雲去幫她看了看,沒什麼大問題。”
容琛頓了下。旋即笑道:“那就好。”
“皇上那邊怎麼說?”
聽到這話,容琛斂起笑容,牽着雪歌走到牀邊坐下,這纔開口道,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容義與我一同入宮,大殿之上。陛下問了青寶的事,似乎有意爲容義賜婚。”
雪歌沒有答話。只聽得容琛繼續說下去:“容義沒有答應。”想來也是,容義喜歡青寶不假,但他想等到青寶親口答應的那天,之前青寶就不斷的推拒他,如今青寶處於‘失憶’狀態,對他更是隻比陌生人好一點,獲得芳心的道路反而越走越慢長了,若是皇帝再插手,以青寶的性子,肯定會立刻跟他斷絕關係。
如果真到這一步,只怕他會得不償失啊。
事情還真是有些糾結……
次日清晨,雪歌就派人將住在容王府的幾位御醫送回去,有流雲照看着,青寶的傷勢無需擔憂。堂堂容王護衛,便臨時淪爲大夫,爲青寶治療傷勢了。在他祛除那些死肉之後,青寶的傷口癒合極快,與他那特別調製的金瘡藥也有關係,平日只要不碰着傷口,青寶是不會感覺疼痛的。
“欸,你怎麼懂這麼多?”
這日換完藥後,青寶將衣服拉好,坐在牀邊,一揚眉,衝着流雲問道。後者一邊收拾藥瓶,一邊回答,聲音冷冷清清的,並無特別之處。“以前執行任務時經常受傷,都是自己上藥包紮,久而久之,便熟練了。”
“噢。”呆呆的應了聲,隨後又問道:“那你身上有這麼難看的傷口麼?”青寶有些不滿的嘟着嘴,她實在覺得自己左肩傷好之後一定會留疤,肯定很醜。
流雲收好東西,站起身,見她一副很在意的模樣,便道:“我全身傷疤無數,每個都難看,你有什麼不平衡的。”
“不行,口說不算,你給我看看。”
見青寶跟他較勁,無奈的搖了搖頭,挽起左手衣袖,將手臂露了出來。他常年練功,手臂很結實,因爲時時穿着勁裝,將手臂掩蓋,所以皮膚看上去比手要白一些,青寶視線一掃,便在他小臂上看到好幾處傷疤。
站起身,湊近了他,伸出雙手將他的手臂抓住,手指緩緩撫上他那道長約五寸的細長疤痕,開口道:“這應該是軟劍造成的吧。”
指尖的觸感有些異樣,流雲忍着沒有縮回手,應了聲,並未多言。
青寶好奇將他手臂擡起,後方有一道怪異的弧形疤痕,當時傷口應該很深,所以纔會留下這麼恐怖的疤痕。“這是什麼兵器造成的?”
流雲不用看就知道她的手指留在哪處,回答道:“一種帶着血槽和倒鉤的彎刀。”
好看的眉頭緊鎖着,不解道:“怎麼會有這麼多傷疤,你不是很厲害的麼?”先前流雲說自己全身都是疤痕,她還不信,眼前這人神秘莫測,對敵時從未見過他狼狽的模樣,很難有人能夠傷着他,所以纔想證實一下他的話。
卻不想,只是一隻手臂上就有這麼多恐怖的傷口,那他身上,又該有多少。想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酸澀。
“都是那時磨練出來的。”流雲淡淡的說了句。青寶愣在那裡沒反應,只是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流雲迅速抽回手,將衣袖放下,青寶被他的動作一嚇,頓時回神,只見流雲已經退開兩步,將東西拿起準備離開了。
門外突然走進一人,擡目看去,是容義來了。
青寶有些無奈的站在原地,想起前幾日雪歌的話,便思索着,該如何表現出自己已經恢復。流雲停下腳步,冷着臉恭敬道:“見過靖王。”
容義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回到皇都後,事情極多,已經好幾日沒來看過青寶,此時見她已經能夠下地,容義臉上露出一個笑,走上前去。流雲回頭看了眼兩人,便離開了。
“傷還未好,應該多休息。”
青寶站在那裡沉思,雙目有些無神,一時沒有聽清他的話,便沒有迴應,容義見她一副呆愣的表情,嚇得急急湊上去,問道:“寶寶,你怎麼了?”同時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青寶這纔回神,看着容義,半響纔開口:“你忙碌就不用經常過來看我了。”
“沒事,我已經忙好了,這些日子就在這裡陪着你。”
聽見這話,青寶有些煩悶,便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不要老是往這裡跑,讓別人瞧見都說不清了。”
容義一怔,聽出她話語中的不耐,片刻後立即反應過來,青寶與他說話的語氣,沒有前些日子的客氣,幾乎與原來一模一樣。突然,青寶被容義一把抓住雙手,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他一臉喜色的說道:“寶寶,你記憶恢復了?”
聽得這話,青寶才知道自己方纔表現出來的情緒,剛剛還在思索如何‘恢復’,沒想到只是一句話就將這事完成了,若是問起來,她還真不好說,只好裝傻道:“你在說什麼,我又沒失憶。”
“好好好,是我糊塗了,你很好。”心中樂開花的容義直接將此事糊弄過去,青寶恢復記憶乃是他最大的心願,此時如願了,他自然不想再提起。
被她當做陌生人,那日子,可過得無比煎熬。
不動聲色的抽回手,青寶起身朝門外走去,邊走便道:“你是尊貴的靖王爺,我只是個小丫鬟,身份天差地別,你老我這兒跑,這事傳出去,也不怕外人說閒話。”
容義跟上去,對她的擔憂毫不在意:“讓她們說去吧,我纔不在乎。”
青寶邁出房門,聽見這話突然停下腳步:“可是我在乎。”
“怎麼了,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言了?”容義終於聽出不對勁,連忙來到她身前,看着她。青寶嬌俏的小臉沒有什麼表情,語氣平淡,沒有不悅,彷彿只是在訴說一件平常之事。聽着容義的問話搖了搖頭。
擡頭,專注的看着他的臉,眼前人劍眉星目,很是俊朗,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寵溺,可她就是無法接受他的感情,只想逃避,容義的緊追不放,讓她覺得疲累。
很多人覺得,容義乃是堂堂靖王,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偏偏看上她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小丫鬟,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可感情這回事,並不是因爲別人的說法就能夠妥協的,就在剛纔,她突然有種想要跟容義說清楚的想法。
徹底說清楚,讓他不要再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他這樣優秀的人,就是站在那裡不動,也會有無數女人主動貼上去,爲何要紆尊降貴來伺候自己呢。
青寶沉默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靖王爺,你這麼優秀,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青寶不值得如此厚愛。”
“我只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