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歌多少能明白一些陸安然的心思,她不喜歡那些繞來繞去的東西,若是羅烜有心追求她,自然可以直接約她見面,但是使用陸丞相這張王牌,明顯就是給自己留了條後退,要讓陸安然有所顧忌,不能直接的拒絕他。
這種做法,雪歌不置可否,不過單是從剛剛的幾句交談來說,確實像是羅烜的做事風格。
他這種做法也有些效果,陸丞相那種人精自然能夠看出他的心思來,他處處表現得恭敬與好學,將自身優勢全部展現出來,陸丞相早前就對他讚賞有加,更何況他年紀輕輕就升到了皇都府衙一職,更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心中多少會有些愛才的想法。
如此一來,陸安然有時就聽見陸丞相誇獎羅烜,而這樣的誇獎次數也越來越多,做父母的,大多都想爲自己的兒女安排最好的道路,但是在陸安然看來,那條路不過是他們自以爲的好,殊不知自己的關心,反而成爲了兒女們的禁錮。
所以聽着這樣的話,她的心中就對那個始作俑者越發厭惡,以至於到後來,連敷衍其的心思都沒有了。
能讓一向知書達理的丞相千金反感到這種地步,也只能怪羅烜運氣不好,誰讓陸安然最討厭這樣心機深重的人呢。
對此,雪歌只是笑笑,在心中對那羅烜表示了一下同情,想要獲得安然的心,他是沒戲了。一個將感情也當做政事來處理的人,想必要碰一些壁,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這間茶樓簡直是你的災難地,每次來這兒都能遇上一些麻煩事。”雪歌隨口說了句,語氣中帶着些笑意。然後就聽得陸安然不滿的嘟囔:“是啊,所以我決定以後再也不來了。”
聽着她這賭氣的話,雪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手中茶杯微晃,險些將茶水濺出來,好在她及時穩住,將茶杯放在桌上。才道:“這可不像你的風格。你不是一向知難也不退的麼?”
“誒……”陸安然臉色無奈,嘆息一聲:“回去一定要好好與父親說一下,讓他別操心我的事情。”
“祝你好運。”雪歌不溫不火的說了句。
她對陸丞相併不算了解。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成婚方式乃是當今天下最盛行的做法,並且這樣的事情還不分國界不分地域,幾乎所有的父母都是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多少人反抗過,妥協過。這種做法依舊流傳至今。
像陸丞相這樣的人,這種想要爲陸安然安排一切的想法只會比常人更加深重,生在官宦人家的子女,反而失去了人身自由。一生都被安排好了路線,只需要朝着這條路走下去,因爲他們被灌輸的思想。也是父母會把最好的給自己,不會坑害自己。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和思想灌輸下。他們已經失去的思考的能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時就算覺得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卻也不敢反抗,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
雪歌有時就在想,這樣的孩子不斷的成長,當他們的父母老去,再也沒有能力爲他們做決定的時候,他們該如何過活?這個問題沒有特定的答案,因爲人們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了下來。
而陸安然就是其中的一個另類。
“我前陣子在一個話本上看見一個故事。”雪歌突然開口,陸安然看向她,示意她繼續講。雪歌將那個冗長的故事做了敘述:“裡面的主人公是個大戶人家的獨女,從小就受着父母灌輸的思想和教育,就連穿什麼衣服,念什麼書,將來要嫁給什麼樣的人,父母都已經給她做了安排,她也沿着這條道路一直朝前走,從來沒有偏離過路線。
直到她及笄那年,她遇見了一個男子,男子是個讀書人,飽讀詩書,很有才華,卻因爲沒有家庭背景,一直沒能考取功名,但他一直努力拼搏着,想要用能力證明自己這些年的寒窗苦讀沒有浪費,少女被他的執着和勇氣所折服,更是對他的才華充滿了崇拜。每每在看見那人時就臉紅心跳,看不見時又想念得睡不着覺。”
陸安然瞭然的說道:“她喜歡上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了。”
“是的,感情就是沒有什麼緣由,少女愛上了那個男人。”雪歌點頭:“少女經常去找那個男人,時間一晃過去一年,她已經成長到十六歲,父母也開始爲她安排一些門當戶對的人家,可她始終拒絕,最後連敷衍都覺得費力,因此,父母發現了自家女兒的心思。便詢問了緣由,天真的少女以爲父母那麼寵愛自己,也一定會同意自己在感情上的選擇。
卻不想,當她將那個男子的存在告訴父母后,父母仔細的調查了那個男人的身世,發現那就是個窮書生,家徒四壁,根本配不上他們的女兒,所以讓少女不許再跟那個男人見面,也不要再動跟他在一起的心思,因爲他們絕不會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的父母‘你們不是最愛我嗎,還說我想要什麼都能給我,爲何不讓我跟他在一起’。她父母的回答很簡單,因爲那個男人配不上她。少女不太明白父母的般配是什麼意思,只是鬧着一定要嫁給那個男人。最終,她的反抗沒有得到父母的應允,反而將她關在了家中。
連續多日,少女都被關在房中反省,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少女被思念折磨得生不如死,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她喜歡那個男人,只想跟他在一起,其他人的男人,就算再優秀,她也看不上眼。所以她乘侍女不注意,翻窗逃了出去,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劇烈的反抗父母的安排,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因爲有愛的力量支撐着她。
她找到了那個書生,兩人多日不見,一見面立即擁在一起,書生也愛她的,那天,兩人色授予魂,少女將自己交給了書生,而書生也發誓,一定要考上功名,然後八擡大轎將她娶回家作妻。
不料好景不長,少女很快就被家人尋到,強行帶了回去,而在她被帶走之後,書生第一次見到了少女的父母,那兩個高高在上的人,他這才知道,少女這座城裡首富的獨女,含着金湯匙長大,從來沒受過任何的委屈,也沒吃過苦。”
“少女的父母明確的告訴他,永遠不要妄想娶到他們的女兒,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一向聽話的女兒,已經是這個窮書生的人,少女的父母扔了錢給書生,讓他不要再見少女,然後高傲的轉身離去,留下書生在破敗的院子中,看着地上的錢袋發呆。
少女再一次被關在房裡,這次的守衛更加嚴密,她根本無法逃出去,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少女總是嘔吐,吃東西也沒有胃口,反而越來越嗜睡,而另一邊,她的父母已經爲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兩大家族聯姻的消息很快傳遍全程,書生也聽到了消息。
在成親前夕,少女終於知道嘔吐和嗜睡是懷孕纔有的現象,欣喜之中,她想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書生,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只要兩人真心相愛,一定能夠獲得她爹孃的同意,又一次,她逃了出去,再翻牆的時候刮傷了腿。
當她拖着傷腿來到書生家的時候,看見書生的第一眼,她就覺得自己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當她興奮的想要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書生的時候,換來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還有那句‘你都要成婚了,還來我這裡做什麼’,冰冷的語調刺進她的心中,立刻奪了她的呼吸,嬌豔的笑容凝固在她的臉上。
‘你說什麼?’漫城都傳遍了的婚事,唯獨她自己不知道。
書生眸中露出一絲嫌惡來,他心中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作祟,依舊冷冰冰的說道:‘你是千金大小姐,家財萬貫,我一個連功名都考不到的窮書生哪裡配得上你,你還是回去做你的新娘子吧,嫁個門當戶對的人,這才符合你的身份。’
少女極力的辯解,想着其中一定有誤會,婚事是父母爲她安排的,她被關在家裡,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但是書生根本不聽她的解釋,只是讓她走,不要再來這裡。
‘你……你說過要娶我爲妻的。’少女渾身都在顫抖着,依舊抱着最後一絲期望,開口問道。
書生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的表情,強忍着痛心,道;‘那不過是隨便說說,你勿要當真。’
就這樣,少女愣在原地,書生回了房間,關上房門,那是一個歷年來最寒冷的冬季,她站在院子中許久,直到全身都失去了知覺,這才僵硬的邁着步子離開了書生的住處。”
聽到這裡,陸安然臉上已經有幾分動容,又嘆了聲:“那個書生一定是愛她的,只是兩個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加上女子父母的阻撓,讓他不得不放手,讓少女擁有更好的生活,殊不知,這並不是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