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與天狼交戰處乃是一處綿延百里的雪原——白露原,常年被冰雪覆蓋,氣溫低寒。
東南軍隊主將乃是王永之,這位中年將軍在鏡月朝中威望極高,若不是月慕寒風華過盛,他的名號絕不會被淹沒。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以爲,鏡月唯一的能將只有月慕寒一人。
就連天狼也有這樣的心態,知曉前來應戰的不是月慕寒後,皆以爲鏡月在小看他們天狼,只有那位深沉的三王子冷眼掃過衆人,令道:“小看敵人,乃是戰場大忌。”
一聲冷喝,令得所有人都冷靜下來,開始回想兩軍交戰時的場景,鏡月雖說在後撤,但實際卻並未敗,損傷比他們輕了太多太多。
白露原並不是一片平原,地勢非常險峻,數座雪山相接,直接將天狼軍阻擋在白露原之外,每次進攻需要耗費的精力太過巨大,而鏡月軍隊始終堅守在白露城內,這樣一來,雙方消耗完全不同等,加上現在深冬,北方天氣本就惡劣,天狼後方補給艱難,又爲他們增添了不少困難。
蘇夜看着帳外的大雪,漆黑的眸子深沉的如一潭寒泉,看不出他的心思。
經歷數日的趕路,雪歌一行頂着風雪到達白露城外,城牆之上的守衛早在看見那面在風雪之中翻飛的銀色旗幟時就已立即向王永之稟報,後者接到雪騫聖諭,知曉雪歌親自帶領援軍前來白露城,立即帶着衆將領趕上城頭。
風雪肆虐,衆人需要用手遮擋額頭,才能不被風雪影響視線,王永之率先露出欣喜的笑容:“是公主。快開城門。”
雪歌騎着戰馬在隊伍最前方,青寶緊跟其後,即使經歷着這樣嚴寒的天氣,衆人臉上表情依舊堅毅,隊伍中央的馬車中,容琛掀起車簾,打量着前方那座四處都修補過的城牆。嘴角微勾。露出一個笑。
王永之帶人出了城門,雪歌的馬已經來到衆人面前,一拉繮繩。戰馬立即停下,雪歌一躍下馬,伸出雙手,將王永之扶起:“王將軍請起。”
“公主……”話語一出。這位老將就已哽咽。
她已嫁給東南容王,明明可以過着幸福安樂的生活。卻又一次回到戰場。知曉他心思的雪歌只是平靜一笑,轉身看向白露原,負手而立:“天狼族,我鏡月此次必然將其拿下。”
此行帶來的三萬精兵。都是雪歌在朝時親自訓練出的精英,跟隨雪歌多年。雪歌帶此精兵親來此地,立即爲鏡月軍隊增添不少士氣。
而另一邊。天狼軍中已經收到探子彙報,知曉鏡月援軍到達。蘇夜只是低頭輕嘆一聲:“果真是她來了。”
一旁的將領沒有聽見這話。聽過探子的話只是不屑道:“區區三萬人,就想擊退我天狼?”
蘇夜擡頭,看着那人,此人乃是整個軍中除自己以外,地位最高之人,名叫格爾和,帶領天狼征戰多年,聲名在外。但蘇夜一向對此人不喜,有勇無謀之人,怎能助他奪權?
“只她一人,便可抵上鏡月十萬人。”她的智謀,足以讓天狼面臨極大的困境,蘇夜開始思索,她究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應對自己。
格爾和一聽,臉色一變,明顯有些不信,也沒有直言,只是問道:“王子知道來人是誰?”
蘇夜淡淡道:“鏡月公主——雪歌。”
“嗤,一個小女娃,也能抵上十萬人?只怕連刀都拿不起吧,王子這莫不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等影響士氣的做法可要不得啊。”格爾和一聽公主兩字,立即嗤笑出聲,剛纔浮起的一絲擔憂立即消失無蹤,看着蘇夜提醒道。
帳中衆人也紛紛點頭,他們並不知曉當年崇國敗退的真相,此時聽見蘇夜的話,也以爲他過於擔憂,心道,畢竟是生長在宮中的王子,沒怎麼上過戰場,這才一見對方有援兵就慌了神。不知狼王爲何要將他派人當主將,他們這些勞苦功高的戰將心中本就有所不平,這種情形下,自然也沒掩飾自己的心緒。
蘇夜低沉一笑,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道:“夜說過,不要輕視任何的敵人,尤其是她。不過……格爾將軍既對自己的能力如此有信心,接下來的戰術便由將軍親自安排,夜暫不插手。”
聽見這話,衆人一愣,都沒摸清蘇夜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他樣子不像是在說笑,可讓他們這種過着刀尖上舔血的天狼男人相信一個女娃有能力力挽狂瀾,他們也是不信的。就這樣,帳中氣氛凝固下來。
蘇夜只是等待着,隨意的看了衆人一眼,最終格爾和粗獷的聲音響起:“好,本將便多謝三王子放權了,絕不會讓狼王失望。”
聽見這話,蘇夜便如自己所言,坐在一旁,也不再發言,聽着格爾和和衆人開始安排戰術。
雪歌一到營帳,立即讓慶安林爲容琛檢查傷勢,容琛生活在東南,鮮少經歷過鏡月的惡劣天氣,她本想讓他返回東南等待的,他卻堅決的要跟着她一道,無奈之下,只好應允。而蘇夜不知道的是,鏡月之中,不止有雪歌,還有容琛。
他早已料到雪歌會親自領兵前來,但是容琛的出現纔是最大的變數,東南容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他存在的東南乃是不破之國,有他在的鏡月之軍,又怎會失敗?蘇夜若是知曉此事,定然會立即下令撤軍,就算違背狼王命令,也要放棄此次攻打鏡月的機會,從長再議。
慶安林仔細的檢查之後,笑了笑:“公主放心,此行路程中,王爺未受風寒,傷勢並無大礙。”
“那就好。”雪歌點頭,心中也安定下來,轉頭看着慶安林:“經歷長途跋涉,安林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慶安林恭敬退出。
雪歌走到容琛身邊,俯身看着他的腿:“幸好沒什麼大礙,若是再傷了怎麼辦?”言辭間帶着些心疼。
“就算雙腿沒了,你也別想拋下我。”容琛一笑,道。
“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一聽這話,雪歌立即站起身,憤憤的瞪着容琛,後者沉沉一笑,連連點頭:“好好好,爲夫再也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你就在這休息,我去見見諸位將軍。”
“我陪你。”容琛也已站起身,走到她身旁。雪歌瞧了他一眼,沒有多言,點頭,兩人一同前往議事營帳。
進入營帳,所有將領全部等待於此,一見雪歌立即起身,恭敬行禮:“見過公主,見過容王。”
在鏡月之中,他們都應稱容琛一聲駙馬,衆人卻用他在東南的名號來稱呼,因爲在他們的心中,這不止是對容琛的尊重,更是因爲雪歌在他們心中,永遠都是獨立的個體。
容琛溫和的回禮,跟在雪歌身後,走到營帳首位,兩人坐下,雪歌清冷看向衆人:“白露原的情況如何?”
王永之起身,恭敬道:“回稟公主,天狼對白露城發起過數次猛攻,其中兩次攻勢最猛,險些將城門撞毀,後被我軍抵擋,這場大風雪起了之後,便退回白露原後方,已有半月未再出現。”
“可知對方主將是誰?”鏡月與天狼交戰多年,雪歌對天狼一些稍微有點名氣的將軍都有所瞭解,曾與月慕寒研究過這些人,此時問起,就是爲了知己知彼,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聽到這話,王永之面露難色,片刻後出聲:“每次領兵出擊的乃是格爾和,但末將感覺,天狼將領並不是此人。”其他將領也點頭附和,他們也有此感覺,卻又摸不準真實的情況,這纔不敢貿然回答,說的較爲謹慎,以免影響雪歌的判斷。
“哦?”雪歌聽過,發出一個疑問的音調,頓時知曉衆人臉上的糾結神色是爲何。只因這格爾和在天狼族中的地位與月慕寒在鏡月差不多,是整個天狼族中最有名的戰將,天狼能堅持到今日還未被鏡月拿下,一方面是因爲鏡月自己有意拖延,另一方面,便是因爲這個格爾和。
正因如此,此次出征,格爾和不是主將的話,又是誰?
雪歌腦海中浮現起一個人來,天狼族陰險狡詐,多次暗殺鏡月主將,這種手段,不止蘇夜一人能夠做出,此次潛入安江城,刺殺安江王的命令,究竟是誰下的?
“你們從何察覺敵軍將領並不是格爾和的?”儘管已經有了猜測,雪歌還是發問。
“我們曾與格爾和交過手,此人兇猛,但很少講究戰術,圖的就是快準狠,以傷換傷之舉,但這幾次交戰,對方似乎有所隱藏,格爾和有數次猛攻的機會,但卻隱忍下來,這不像他的風格,所以末將以爲,敵軍之中,應該還隱藏着一人,能夠壓制格爾和的人。”
“嗯。”雪歌起身,走至營帳中央的沙盤處,垂暮盯着沙山中插着的數只小旗,道:“此人乃是天狼三王子,蘇夜。”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天狼三王子,他們從未聽聞過,爲何這麼重大的征戰,會讓他做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