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夏履城。
被‘容軍’逼迫連連敗退的說朝廷軍隊鎮守於此,與‘容軍’對峙多日。援軍的到來令辛苦抵抗的衆人欣喜若狂,但當他們看到援軍入城時首位戰馬上端坐的乃是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時,駐城將領頓時黑了臉。
大軍入城,那名劉姓將領已經在主營帳中等待。
雪歌率衆走進議事營帳,一眼就瞧見那位中年將軍臉色僵硬的神色,沒有多言,徑直走到營帳中央,身旁一位將領匆匆上前,出聲道:“劉將軍,這位是容王妃,奉陛下之命前來平定叛亂,接下來的指揮工作交由王妃手中,請將軍盡力配合。”
此話一出,劉伯威臉色更加難堪。
他當然早就收到聖旨,由新來的統領掌管一切事宜,若來人是像宋子義那樣讓他敬服的大將軍,他自然是沒有意見。
宋子義告老還鄉後還有不少將領能擔當此任,可這所謂的三軍統領竟然是個女人,這等差距任是誰也無法接受。
“陛下竟然派個女子前來統帥,莫不是受了妖言蠱惑而爲?”劉伯威言語間毫不留情,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雪歌的鄙視。她雖貴爲容王妃,但在軍中卻並無什麼影響,在這些經歷過無數戰爭生死的軍人眼中,根本是個什麼都不懂,只享受過榮華富貴的貴族。
哪裡懂得什麼領兵作戰之道,自然也不能得人信服。
聽過這話,跟隨雪歌而來的將領立即變了臉色,心中不悅體現在臉上,正要出聲。卻被雪歌制止。
不知此人,和雪歌一同從皇都而來的其他幾位將領,聽見劉伯威的話,也都是一片怒容。見雪歌阻止,那人儘管不願,卻還是恭敬的退到一旁。
看到這個情景,劉伯威眼神微閃了下。旋即又冷靜下來。直直的盯着雪歌。
雪歌上前兩步,來到劉伯威面前,後者本以爲雪歌會用身份壓他。卻不想雪歌低頭看向了沙盤,閃盤上插着無數的小旗幟,分作兩種顏色,分別代表己方軍隊分佈和‘容軍’分佈。
從始至終。雪歌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仔細的打量起了沙盤。神色專注。所有人都疑惑,不知她在做什麼。
不多時,雪歌擡頭,看着劉伯威。緩緩道:“劉將軍在此與‘容軍’對峙多日,未退未進,想必是因爲‘容軍’太過安靜。我軍不敢輕舉妄動,纔會僵持至今對嗎?”
駐守夏履城的衆將領紛紛驚愣。雪歌一行剛剛到達,還沒來得及詢問他們目前的狀況,她竟然只是根據沙盤就看出了他們的現狀。
雪歌說的沒錯,根本之前的經驗,他們知道‘容軍’的強大,而對方一直沒有動靜,紮營之後也不進攻,在援軍到來之前,他們也不敢貿然出城,因此就僵持了下來。沒想到,一僵持就過了半月,夏履城的士兵們也變得有些慌亂,因爲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搞什麼把戲,人人都有一種待宰羔羊的感覺,覺得不安。
此事並不是什麼機密,要知道一點都沒難度,劉伯威對雪歌的話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那聲輕哼響起的同時,雪歌微微一笑,握着血月刀的手擡起來,用刀鞘尾端指着沙盤上的一個位置,道:“雪歌想和劉將軍打個賭,若是雪歌勝了,還請劉將軍爽快的交出兵符,聽從雪歌調遣。”
劉伯威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聲:“沒想到容王妃竟然要與本將打賭,若是容王妃輸了,又當如何?”
衆人臉色驟變,想阻止雪歌,她乃是聖上欽定的三軍統帥,劉伯若是不交出兵符,便是抗旨,根本不用拿賭約來交換。
他們不知雪歌在想什麼,但雪歌不讓他們出聲,只能隱忍着站在一旁。
其實雪歌並不在乎這個三軍統帥的位置,她只想在王府中,等待這場戰爭結束,不論外面的天如何更替改變,都與她無關,她只需做最後的獵人就好。可容奇將她牽扯到這場棋局中,成爲一顆棋子。
既然是棋子,就該有棋子的樣。
“若將軍勝了,雪歌自願交出三軍統帥之位,另選一有能力之人擔當,聖上那邊,雪歌自會解釋,絕不會怪罪於將軍,如何?”
“哈,王妃想拿什麼做賭?”
雪歌一勾脣,揚眉:“自然是要打破僵局,讓‘容軍’退兵百里,限時三日。”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衆人立即忍不住勸諫:“王妃,此舉不可。”
劉伯威也覺不可思議:“王妃莫不是在拿本將說笑。”若雪歌說個十天半月,或許衆人還會覺得此事可行,但三日……絕對做不到啊,這樣一來,雪歌此舉豈不是必輸無疑。
“劉將軍難道不敢與雪歌賭?”雪歌諷刺一句,眼角眉梢帶着淡淡笑意,漆黑的眸子中卻是平靜。
就像雪歌一眼所看出的那樣,劉伯威是個沉不住氣的人,這樣的人,是做不好三軍統帥的。只需輕輕一激,他便立即道:“怎會不敢。那本將倒是要看看,王妃是如何在三日之內,令‘容軍’退軍百里的。”
聽了這話,雪歌滿意的笑了笑。
轉身看着衆人:“衆將士聽令,傳令下去,所有士兵紮營休息,兩日之後,出城作戰。”
或許是接二連三的震驚,亦或是認定雪歌必輸無疑的想法,令得衆人在聽見這個命令時,沒有多大意外。
共三天的賭約,前兩天用來休息。
雪歌說完後,徑直出了營帳,臨走時對自己帶來的人說道:“連日趕路,大家都累了,諸位將軍也先行休息吧。”沒有任何的作戰部署,也沒有派出任何斥候前去調查敵軍動向。劉伯威和衆人就這樣看着雪歌離開議事營帳。
回到營帳中,小柔已經將東西整理好,見雪歌回來,趕緊端上泡好的熱茶:“王妃請用茶,這北地的天氣很涼,王妃需得注意些。”
接過冒着熱氣的茶杯,在書桌旁坐下,視線落在桌面攤開的地圖上:“這地圖哪兒來的?”
這是夏履周圍千里的詳細地圖,每一處地界都勾勒得很是精細清楚,每一座山巒高峰都能迅速找到。這樣東西對她來說很是重要,本想讓人送一份過來的,沒想到已經擺在了這兒。
小柔含蓄的笑了笑,垂着頭,道:“奴婢想着王妃應該需要,所以向一位駐地將軍要來的。”
聞言,雪歌擡眸,看着小柔微紅的俏臉,低聲笑道:“做的很好。”
有了這幅地圖,雪歌開始仔細的觀察夏履城周圍的地形來。
之前與劉伯威立下的賭約,並不是她意氣用事,而是有一定的想法,只是……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辦法的成功率有多少。
小柔安靜的站在一旁,擺弄着一盆綠色的植物,看完地圖,已經有了大概想法的雪歌聞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暗香,擡目看去,瞧見小柔正在修剪的綠植,好奇道:“這是什麼?”
聽見雪歌發問,小柔立即側了側身,讓雪歌能看到那盆植物的全貌,解釋道:“這是紫玉草,聽說北地盛產的一種植物,許多百姓都用它來做香料的。”
小柔詳細的解釋了這紫玉草的來歷,原來是因爲這種植物蘊含一種奇特的香味,會開出紫色的小花,所以有了紫玉這個優雅的名字。雪歌記起,進入北地後,確實在路邊見到過相似的植物,那時是匆匆而過,所以纔沒有注意到它的香味。
“這是奴婢先前去營地外挖來的,想着能討王妃喜歡,便問守衛小哥討來個盆子,培養起來。”
雪歌輕聲笑了笑:“作戰打仗,不會在同個地方呆的太久,養起來也麻煩。”
“王妃不要擔心,奴婢不會給您拖後腿的,這紫玉草奴婢會照看的,王妃只需欣賞就好了。”小柔急急的解釋,害怕雪歌不讓她養着。
這些小事,雪歌倒是不在意,看了兩眼已經盛開的紫色小花,再看看那些綠葉,便收回視線。
“末將肖奇求見王妃。”
營帳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年輕男聲。“肖將軍請進。”片刻後,一個身着鎧甲的年輕男子掀起布簾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書案前站定,正欲彎腰行禮,就被雪歌阻止:“肖將軍不必多禮。”
儘管雪歌如此說,年輕小將肖奇還是恭敬的行了個軍禮,這才挺直身子:“影響王妃休息,請王妃莫要怪罪。”
雪歌笑笑,淡淡道:“無礙,連日奔波,肖將軍也已累極,爲何沒去休息?”
“末將前來,乃是爲了王妃與劉將軍的三日賭約一事。”肖奇是個俊朗的青年,年僅二十四歲,年少參軍,連連立下戰功,接連被提拔,乃是目前營中最年輕的將領,雪歌對其也是欣賞有加。
“哦?三日賭約怎麼了?”見肖奇滿面擔憂,雪歌生起逗弄青年的心思,故意裝作不知,饒有興致的發問。
“王妃不該與劉將軍立下三日內讓‘容軍’退兵百里的賭約。”這般語氣,相比之前少了些許恭敬,反倒有了些責怪的意味。
雪歌專注的看着他,收起了笑,道:“難道肖將軍也不相信雪歌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