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歌一醒來就瞧見青寶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嬌小的臉蛋上掛着淚水,嚇了雪歌一大跳,不由得往後縮了一下,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哭成這樣?”
聽見雪歌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立即聚集了過來,琴聲戛然而止,容琛起身,大步的來到牀邊,青寶對着雪歌那雙清醒又帶着光芒的眸子,頓時欣喜得撲到雪歌的身上,帶着哭腔道:“公主,你終於醒了。”
一轉眼,瞧見了容琛的臉,雪歌混沌的思維這才聚攏,斷絃的記憶終於接上,想起了自己見到的那個人,眸光頓時暗了下去,掙扎着要坐起來,安慰道:“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嘛,只是有些太累了,做了個夢,睡得久了些。”
雪歌只以爲自己昏倒嚇住了青寶,不知道後面發生的那麼多事情。
“感覺怎麼樣?”容琛溫潤的聲音響起,雪歌沒有回答,看着一屋子的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所有侍女還有御醫都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三人,雪歌側頭看着青寶,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伸手擦了她的眼淚,輕聲道:“青寶,你也先下去吧,我與容王單獨說會兒話。”
“是。”
容琛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看着雪歌的眼睛,等着她開口。漆黑的長髮披散在她的肩頭,微微低着頭,微微垂落的發遮去了眸中的神色,只聽得她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他沒死。”
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心中震撼無比,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問道:“天一亮我就進宮,向皇上請求取消婚約……”雪歌猛的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容琛。容琛只是笑笑:“如果月慕寒沒死,並且回來尋你了,我便不會強人所難。雪歌,我們之間的交易是平等的,如果你想放棄,我不會強求。”
見他說得輕鬆,雪歌卻知道,一旦此事被東南皇帝知道,容琛所要承受的壓力有多麼巨大,全天下都知道,兩國聯姻乃是東南提起,並且發兵攻打了崇國,這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迎娶雪歌所下的聘禮而已。馬上就要成親了,容琛卻要悔婚,他是想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雪歌看着窗外的幽幽夜色,脣角勾起一個弧度,帶着笑:“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呢,再有幾個時辰,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這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與選擇,容琛起身:“好好休息,我先回王府準備。”
容琛一走,青寶就跑了進來,上下的打量着雪歌,後者臉色恢復了一些血色,卻還是很蒼白,擔憂的看着她:“公主你的身體還這麼虛弱,怎麼舉行婚禮?”
“不礙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休息一會兒就好。”雪歌衝青寶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衆人從入夜忙碌到現在,都已經疲憊不堪,青寶讓她們都去休息——清晨還要起來爲雪歌梳洗。雪歌靠着羽枕,衣袖因爲動作朝上滑落一些,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鐲。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聽青寶說自己昏迷了很久,若不是因爲在那個夢裡被七彩玉石吸引了視線,恐怕還不會那麼快醒過來吧。
爲何會夢到這個?就因爲自己尋找了許多年未曾得到的執着麼?可是那種遺憾已經被王兄贈送給他的這個七彩玉鐲彌補。有些事情無法解釋,夢境更是無跡可尋,索性不再去想。
“公主,您再睡一會兒吧。”
青寶想伺候她睡下,雪歌昏睡了那麼久才醒來,此時毫無睡意,又想起了月慕寒那張疲倦卻真實的臉,胸口不由得疼痛起來,令得她喘不過氣,眉頭也微蹙了起來,青寶起身去爲她端了杯熱水。
“青寶……”聽見雪歌叫自己名字,青寶立即端着茶杯來到她跟前,雪歌卻久久不再出聲,正忍不住想要詢問的時刻,雪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慕寒沒死,他回來了。”
“砰”的一聲,茶杯從手中滑落,濺出的熱茶將她的繡鞋都打溼了,她卻愣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聲音不穩的問道:“公主,你……你說什麼?”見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雪歌臉上蔓延起一抹苦笑,繼續道:“他來找我了,我終於知道了崇國爲何會與天狼聯手,因爲崇國的新晉女王喜歡慕寒,與天狼的交易,就是爲了將他抓回去,那具屍體……是假的。”
“這麼說……”一切都是假的,月慕寒的屍體是假的,他的死亡是假的,可雪歌即將嫁給容王這件事,卻是真的……
原來這就是雪歌潛意識裡想要逃避的事情,在她心灰意冷決意以國家利益爲主的時候,雪歌一心想嫁的將軍回來了!
青寶欲哭無淚,恨不得指着上天的鼻子大罵,你是瞎了眼麼,爲何要折磨這個可憐的女子麼?
事到如今,也只能道一句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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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紫竹園徹底忙碌起來,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本職工作,雪歌則是坐在銅鏡之前,任由青寶和侍女們爲她裝扮。一個時辰後,青寶輕喚了一聲,她才猛然回過神來,瞧着鏡中的自己,原本蒼白的臉色已經被侍女用胭脂掩蓋了下去,看不出病態。
“公主真是世間最漂亮的新娘。”侍女小柔笑着讚歎,臉上洋溢着笑容,她們都是容琛從府裡調來的侍女,待得雪歌嫁入容王府,她們也是要跟着回去伺候的,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改口叫王妃了。
相比侍女們的期待和興奮,雪歌這個主角卻清冷得沒有任何喜意,青寶的臉色亦不怎麼好看,拿着玉梳一遍一遍的打理雪歌的長髮。
很快,紫竹院外傳來陣陣喜樂,有侍女帶着笑意跑了進來:“快點快點,迎親隊來了。”
青寶拿起一旁的蓋頭,將其蓋在了雪歌的頭上,雪歌從銅鏡中看着自己的臉被大紅的喜布遮掩,在外人看不見的時刻,微微勾起脣角,泛起苦澀的笑。
雪歌被侍女扶着走出了紫竹園,一路來到華貴的花轎前,容琛穿着大紅的喜服,坐在馬背之上,柔和的臉部線條在清晨的陽光下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踏上花轎的那一刻,一陣清風吹過,雪歌好像透過喜布的縫隙遠處隱藏身形的熟悉人影,那張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她卻心痛的無法呼吸。
坐進了花轎之中,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氛圍中,啓程前往容府。
迎親隊離開之後,紫竹園瞬間清冷了下來,只留下幾名守衛,隱匿在竹林中的人終於顯出了身形,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望着隊伍離開的方向,掏出一方黑巾將臉蒙了起來,目光變得冰冷起來。
容王大婚,皇帝下令大赦天下,舉國皆慶,居住於皇都的百姓全部都來到了街上,被沿途的守衛阻擋在外圍,熙熙攘攘的人羣好不熱鬧,只爲看容王的迎親隊經過。容琛端坐於馬背之上,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緩緩前行,容琛對民衆的熱情報以微笑。
去往容府的路皆是大道,全部都被圍觀的民衆堵得水泄不通,誰都沒有料到,在這皇都重地,還有重重守衛沿途保護的路段之上,竟會憑空出現一個黑衣人,迅速的竄進了守衛之中,徑直朝着花轎而去。
坐在花轎中的雪歌感覺花轎突然停住了下來,然後就聽得外面的守衛的喊叫聲:“有刺客,保護王爺和王妃。”
雪歌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不用想也知道來人是誰,爲什麼還不離開?竟敢在東南皇都內出手,不要命了不成?一時間只顧得擔憂那人的安危,沒有想過那人爲何如此衝動。
月慕寒這一生也只衝動了這一次,她想帶走雪歌,他沒辦法看着她嫁給別人……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驚住,容琛一看那人是衝着雪歌而去,微不可及的輕嘆了一聲,還是下令道:“攔住他。”
攔住他,不是殺了他。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她既已選擇,又怎會後悔?你以爲自己能在這樣的境地之中帶走她麼?
月慕寒並未帶劍,因他不想傷人,只憑着赤手空拳就將花轎近處的幾名守衛打暈過去,一把掀起花轎的簾布,抓住雪歌的手,就要將她帶走。片刻後,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原本凌厲的雙眸突然變得灰暗,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還帶着難以難說的掙扎,守衛迅速聚集了過來,只因雪歌就在他的手中,一臉警惕的圍着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容琛已經騎着馬來到近處,遙遙的看着他,兩人的目光凌空相對,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月慕寒突然動了,所有人都緊張的看着他,可他只是伸手從懷裡摸了一下,將一個東西遞進了花轎之中,然後就腳下一點,踩在幾名護衛的肩頭,施展輕功離開了,幾個呼吸間就消失了蹤影。
護衛們正要去追,就聽得容琛的聲音傳來:“一般的小毛賊而已,不用追了,以免誤了吉時。”
整頓了片刻,隊伍在羣衆的注視中繼續前行,而轎中的雪歌,手中卻握着一塊溫潤的白色玉佩,目光癡癡的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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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內容稍作更改,若是已看過,請不要糾結玉佩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