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厲劍從早上一起來,眼皮就開始不停的跳,他有些心神不寧,隱約覺得今天要出事,一時卻又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
“爸,早。”他昨夜沒有回私人住處,住的是厲家莊園,下樓用餐時,厲曉天厲巖安心妮靳楓安小仙厲景天厲微厲樂生厲景珩都在。
儼然是一盛大的家庭聚會,這種厲家子孫後代齊聚一堂的盛況,在過去可不常見。
厲嘯天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一臉怒氣:“哼,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爸啊。”
厲劍拉開凳子坐下,他知道厲嘯天在氣什麼。
“您放心,離婚協議書,我已經讓律師擬好了,待會兒吃完早飯就簽好字讓人給懷玉送過去,您說的對,她這樣的女人,不配做我們厲家的兒媳!”說罷,端起一碗粥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顯然是心情不好的可以。
這話厲嘯天很愛聽,他擡眸掃向厲景天厲樂生等人:“你們兩個往後找老婆的時候,把眼睛給我放亮點,像你大伯母這種女人,斷不能再往家裡娶了!”
“知道了,爺爺。”厲樂生乖巧了應了句,厲景天卻是低頭用餐,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厲嘯天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當下點名,“景天,等曉彤和黛小姐的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後,把黛小姐帶過來見我!”
厲景天喝豆漿的動作微頓,心底一陣抗拒,帶黛憶之來見厲嘯天,無外乎兩種結果,一是,厲嘯天看黛憶之順眼,讓他娶那女人給曉彤一個完整的家,二是厲嘯天看黛憶之順眼,讓黛憶之世界盡頭有多遠滾多遠,然而,無論是一還是二,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因爲,他對黛憶之的考覈期還沒有結束,暫時不想娶她,與此同時,一想到她有可能會被厲嘯天趕到天邊去,心裡微微的好像又有那麼一點不捨。
咕咚。
他被這想法嚇着了,猛灌了一口豆漿。
厲嘯天等了半天,不見他回答,頃刻間,怒了:“厲景天,你發什麼呆啊?我剛纔和你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知道了。”厲景天敷衍着回了句,放下盛裝豆漿的杯子,“我去公司了,你們慢慢吃。”
“我也吃好了。”厲樂生不甘落後的緊跟着站起身,他現在也是jz集團的一員,“景天,我們今天順路,捎我一程吧。”
“好。”厲景天沒有拒絕,坐在餐桌最邊上用餐的厲景珩卻微微的擰了下眉心,隨即擡起頭投給厲樂生一記警告的眼神,然後什麼都沒說,在厲家這種關係錯綜複雜的家庭裡,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老爺,不好了!”厲景天厲樂生剛走,鄧管家就疾步匆匆而來,稟告,“醫院來電話,說大太太服藥自殺了!”
“咚!”這個消息來的突然,厲劍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手裡的碗咚一聲就落在了桌上,厲微挑眉看向他,對他這一驚愕的舉動表示不理解。
不就是死了一個女人麼?反應怎麼這麼大?以往他那些小情.人死的時候,也沒見他有這麼大反應啊?莫非,他對宋懷玉動了真情?厲微抿着脣瞳孔微縮,如果是這樣,那宋懷玉就更該死了!
厲嘯天愣了幾許,他亦沒料到宋懷玉會死,他擰眉問管家:“你剛說什麼?自殺?你確定是自殺嗎?”在他的印象中,宋懷玉可不是那種經不起挫折一失敗就會自殺的人。
“警方剛傳來消息,法醫初步鑑定,是自殺。”鄧管家說着看了一眼厲劍,“和前大太太一樣,服了大量的安眠藥。”
厲劍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前大太太,懷緗,他的髮妻,厲微和澤陽的媽媽,是他這一生,唯一用真心愛過他的女人。
“爸,我過去看看。”厲劍猛地站起身來,不知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還是受打擊過度,他的身子有點晃,轉身走人的那一瞬間差點摔倒。
“小心——”一旁的鄧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大少爺,節哀。”
“謝謝……”厲劍撥開他的手,身子搖搖晃晃的走着,厲微見他一聽到宋懷玉的死訊就丟了魂,一時間不由得恨得咬緊牙槽,將手緊緊的攥成了拳,好你個厲劍,虧媽媽當年那麼愛你,你卻這樣對她!你給我等着,等着!!
厲景珩一直都在暗處留意着厲微的神色變化,雖然她面上掩飾的很好,但她將手攥成拳頭的憤怒,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霎時間,薄脣邊一下就笑了開。
厲嘯天還處在宋懷玉自殺的震驚中,倏地想起鄧管家剛纔提到了厲微的生母,猛地就問:“今天是不是懷緗的忌日?”
鄧管家回答:“是的,按照微微小姐往年的習慣,吃完早飯,她就要去墓地祭拜大太太了。”
厲嘯天擡眸望向厲微,瞧見厲微面色呆滯目光空洞的坐在那裡,以爲她又陷入了過去的悲痛中,便沉沉的嘆了口氣:“罷了,微微今年就不去了,等她好起來了,明年再去。”
安小仙一言不發,凝眸看着厲微:“奇怪,這大伯母怎麼說自殺就自殺了?她昨天在醫院求我原諒她的時候還說以後要重新做人來着呢。”
這句話點醒了厲景珩,猛地,他那雙黑亮的鹿眸,又重新落在了厲微臉上,他記得他派去監視厲微的人,昨晚在電話裡好像說過厲微去過醫院的話,莫非……宋懷玉的死和她有關?
*
“局長,我妻子真的是自殺嗎?”厲劍在驗屍房看到宋懷玉的屍體,始終不敢相信,她會自殺,在他的印象中,宋懷玉和宋懷緗是兩種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宋懷緗這一生都爲愛而活,她是完美夢幻主義者,期望有一個幸福溫馨的家,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想自己的丈夫好好愛她,兒女成才。
同時,宋懷緗又是一個性格很剛烈的人,年輕的時候,是自己不懂珍惜,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覺得妻子就是娶來當擺設的,外面的纔夠刺激。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傷了宋懷緗的心,把她傷的遍體鱗傷,最後忍無可忍,用最激烈的方式來表達她心中對他的不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還記得去年過生日的時候,兒子厲澤陽在陽臺上問他,宋懷緗死後這麼多年,他有沒有後悔過,他記得當時他的回答是,後悔過。
如果不後悔,他之後就不會娶和宋懷緗長着同一張臉的宋懷玉,如果不後悔,他之前在餐桌上一想起宋懷緗當年自殺的事,就不會連路都走不好。
他這一生,不懂什麼叫愛,也沒有像厲巖愛安心妮那樣去愛過一個人,但他知道,宋懷緗是真的愛他,當年哪怕他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宋懷緗也會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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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宋懷玉不同,她是現實主義者,看中的是他的名和利,是一個冷血無情且非常珍惜自己性命的女人。
在這一點上,她和自己很像。
輕生?
絕不可能!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鐵定是一樁事先有預謀的他殺案。
果不其然。
下一瞬,警局局長就告訴他:“厲先生,法醫在醫院驗屍的時候,初步判定是服藥自殺,事後回到解剖室,仔細檢查並化驗了一下她身體的血液,然後發現她的血液裡有麻醉劑的成分,所以目前又不排除有他殺的可能性。”
一聽這話,厲劍的心臟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那還有沒有其他別的實質性的證據?”
警局局長搖頭:“暫時沒有。”
“監控呢?你們查過醫院的監控錄像嗎?在我妻子死亡之前,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進過她的病房?”
警局局長又搖了下頭:“沒有。”
沒有?
厲劍眉頭微擰了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是他殺,多少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既然沒有,那就說明,他想多了,也許宋懷玉這次的死和往常他養在外面的那些女人不一樣,不是厲微殺的。
這他就放心了,厲澤陽死後,厲微就是他和宋懷緗唯一的血脈了,宋懷緗活着的時候,他就對不起她,辜負了她。
如果現在,他連他們之間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的話,那死後,他又有什麼顏面去見她,拿什麼臉來求她原諒過他?
“ok,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厲劍和那局長說話,像個領導似得。
“不辛苦,我們是警察,這都是我們分內的工作。”
“話這麼說是沒錯,不過,我還是得好好謝謝你。”厲劍這話一落,旁邊的心腹立馬就奉上一張鉅額支票,“這是我們家厲先生一點小小的心意,還請局長笑納。”
“這……”局長佯裝不好意思,卻笑咧了嘴。
“收下吧。”厲劍發話道,“咱們都這麼年的老朋友了,我今天呢,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我妻子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往後你們警局要是找到了什麼實質性的證據,能夠證明妻子我是他殺的,我希望你能在第一時間把兇手的信息透露給我,我要親自爲她報仇!”
警局局長一聽這話,合情合理,沒毛病,放心收下支票:“成,以後要是有消息了,我第一個通知厲先生。”
厲劍不再多言,回眸看着宋懷玉的屍體,憂心忡忡,微微,爸希望這次人不是你殺的,爸現在今時不同往昔,不能再像過去那般,什麼事都能一手遮天,爲你撐起一片天。
晚安,麼麼噠。